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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有家《现代家庭》杂志社,不算大单位,也就十多个人吧,但是,它藏龙卧虎,还满院红杏。有人为证,有名气为证——
潘顺祺——上海的国画家少说1000个,可是漫画家不满10个,潘顺祺乃其中之一。《现代家庭》不是画刊,却让这个留着爆炸式头发的交通大学毕业的家伙当了主编,倒着推理,他肯定另有一功。近年来,也许老潘觉得他的“狮子头”累赘,于是剃掉头发,擎着铮光瓦亮的脑袋全世界旅游去了,一边游,一边画,一边发微博,一边投稿,如此快乐的“驴”不多吧?
林华——上海能说会道的比比皆是,可是真正演讲家不多,林华是。她在《现代家庭》做编辑,特长却是女性问题研究和演讲,专讲恋爱婚姻家庭子女教育等等。不用稿子,不用APP,一口气讲几个小时意犹未尽。按理说文字编辑是君子动“手”不动“口”,林华和口飙上了。30年来她一共演讲了1500场,几乎每个星期都要讲,疯了!我和林华是好朋友,可从没听过她演讲。为何?据说只要听过她一次演讲,就会上瘾,就会追着她。累不累?
殷健灵——潘顺祺之后,三十刚出头的女孩子殷健灵当了《现代家庭》的主编,她是上海十大文化新人,是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获得者。后来调到《新民晚报》“夜光杯”当首席编辑去了,再后来连“首席”都不要了,做了个一般编辑,专心嬉戏于她的“儿童天地”。如今她已经是上海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中国第五代儿童文学作家的代表人物”,这称谓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叫的吧?
马尚龙——殷健灵之后,马尚龙当了主编,他绝对是独树一帜,绝对是海派文化的传播者,绝对是上海作家里头大脑运转速度最快的一条“龙”,连续不断地写出《上海制造》《上海女人》《上海路数》《上海男人》《为什么是上海》等专著,一头栽在“上海”里头再也不想上岸。电视台打电话给他,又要他去当策划和嘉宾,又要他“马上弄”,他哪里有空?
唐云辉——《现代家庭》美术编辑,2006年他突然辞掉多少人眼红的岗位,回到画室独自耕耘。国画、水粉、卡通、连环画……都涉猎,最后,他选择用水彩来画一种宠物:小狗,把别人烂熟的题材化腐朽为神奇。几百只小狗被他画得出神入化,叫爱狗人士爱不释手,立刻掏出3万5万“牵”一只回家。迪斯尼公司为了收集到更多有趣的文化,在每个国家都找一位签约画家。偌大中国,迪斯尼签约的画家就是他,唐云辉难道不是个腕儿?
王承志——在《现代家庭》一向默默无闻,可是退休之后突然推出了长篇小说《同和里》,此书引起评论家的关注,认为:小说的笔调不带成人世界的道德判断,而是尽量自然呈现出生活的本相。它是五方杂处的上海缩影,弄堂文化的赤裸裸显形,几乎是上海石库门的百科全书!“百科全书”呢,这等高度评价令王承志欲罢不能,他很快推出第二部长篇《欢喜地》。60岁的“小说新手”冒出尖来,怎么不叫文学界惊悚?
宇秀——是我唯一没见过的《现代家庭》编辑,原因是她早就到遥远的加拿大推敲她的诗歌去了。2018年,她出版了诗集《我不能握住风》。《中国妇女报》立刻报道:她的诗集是21世纪以来世界华文女性诗歌写作的重要成果!“重要成果”?还是“世界”?我没读过这本诗集,我觉得《中国妇女报》说话一定是托牢下巴的。台湾著名诗人洛夫解释:宇秀有骇人的想象力,那些诗句都来自个体感官,绝少“二手”意象。果不其然,2019年初,第五届中国诗歌春晚颁奖典礼在北京举行,《我不能握住风》被评为2018年度十佳诗集,十佳里头小女子宇秀是“首佳”。这下,她再也不说“不能握住风”了。
杨元昌——《现代家庭》的摄影编辑。1987年,一场大火把杂志社的小洋楼烧了,其中就有杨元昌的500个胶卷和18000张照相底片,这是他的命根子啊!杨元昌灰心了,消沉了,辞职了。2004年,上海摄影家协会邀他出山,担任会刊《上海摄影》的副主编和艺术总监。杨元昌回到了摄影界,很快就成为上海摄影界的领军人物。我曾经悄悄跟他说:火烧旺铺嘛!要是杂志社不旺,大火还不愿意来呢!杨元昌莞尔一笑,不知是苦笑还是憨笑?
……花开八朵,各表一枝,太燃了!且慢,不能不提孙小琪——《现代家庭》和《为了孩子》的总编辑,两个刊物都是她领导。领导无非分两种,一种是爱财如命,一种是爱才如命。这位复旦大学调过来的女生是不是爱财如命我不知道,至少她是爱才的。如果再加上孙小琪还有忻之湄,那么《现代家庭》就不是八大金刚,而是十大金刚了!
《现代家庭》就像一个神秘的魔方,转着转着就转出一个人才来,而且这些“色面”各不相同,有美术,有摄影,有文学,有演讲……
你手里有一只苹果,我手里也有一只苹果,你我交换一下,我们还是各有一只苹果。如果是思想,彼此交换一下,那么你我都将有两种思想。《现代家庭》的这些编辑平时是否交换自己的理想呢?极少。他们赶到嵩山路上班,齐心协力办杂志,然后就悄悄关注自己的理想,各怀心腹事儿。他们之间永远没有共同的缺点和特长。
倘若他们在潘顺祺的影响下都来画漫画,杂志社可能冒出八个漫画家吗?千万别说没有这种可能,某局局长喜欢抽烟斗,于是,不少下属赶紧买烟斗、购烟丝、选专业打火机……大家都衔着烟斗吞云吐雾,同质化了?
为什么《现代家庭》会爆发诸多小火山?是因为他们出身书香门第?是因为他们的艺术感觉本来就出色?是因为杂志社文化氛围的熏陶?转念一想似乎不尽然。中华造船厂是造船的吧?钢板、吊车、铆钉、轮机、油漆……是它们的“特长”,乒乒乓乓震天响是他们的氛围,无关乎什么文化艺术。可是那家厂子硬碰硬出了好几位文化名人:罗达成是著名报告文学家、《文汇月刊》副主编,钱勤发是《新民晚报》笔力犀利的名记者,刘绪源是著名文艺评论家、《文汇报》“笔会”主编,路鸿是上海知名诗人……
那么,《现代家庭》到底为什么会那样欣欣向荣?为什么会出现多位神仙?答案还是留给大家吧。
再说一家小小企业报:上海航道局的《航道报》,内部报刊,专门报道航道局疏浚吹泥筑堤等专业的活儿。然而庙小妖怪多,小编辑小记者一旦拉开内部这扇“庙门”,就神通广大起来:徐作生到《文汇报》当编辑去了,徐昇当了《上海航空报》的总编,朱嗣轼当了《上海交通报》的副总编,戴逸如是名气很大的《新民晚报》的“牛博士”,傅文斌到《民主與法制》当部主任去了,葛刚强是《新住宅视点》的副社长,潘伟平是上海教育电视台名导,李榕樟当过《静安时报》的副总编……一个个卓有成效。他们先是螺蛳壳里做道场,一旦搭上文化天地,便出挑了。
我一直在捉摸:要是上海文艺界多几块这样的“孵化基地”,那就省心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