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8月,印度独立前的那个星期,甘地写道:“只要我的信仰如我所愿,是光明的,那么,即使我形单影只,我也会含笑九泉的。”
　　甘地(1869-1948)常自豪于他所取得的成就,但他的思想,又有多少经受得住时代的考验呢?他所谓的非暴力不合作的人生哲学,在当时就因他随意赋予其内涵而多遭诟病。在他去世后,也没有成为人人接受的政治潮流。即使在20世纪的前20年里,甘地的许多思想看上去也不合时宜,尤其是对于像日后成为印度第一任总理的贾瓦哈拉尔•尼赫鲁这样的进步党人来说,便更是如此。尼赫鲁担任总理后,致力于印度的工业化。他不像甘地那样整日为禁欲、禁酒和绝食而煞费苦心。
　　不过在21世纪,甘地许多曾被认为古怪的思想,如今已经成为主流。若活到现在,甘地会发现许多发达国家和他当初一样,都对抽烟采取“不宽容”的态度(甘地曾认为抽烟比酗酒更糟糕)。
　　同样,甘地勤俭节约、自力更生的品质,也正作为一种美德在被还原,人们认为它较为环保。用现在的话来说,甘地是“绿色”的:他希望减少消耗,还认为超过需求地占有食物布料无异于盗窃。
　　作为南非矿工(1893-1914年,甘地曾在南非工作)和领导印度工人罢工的劳工领袖,甘地极为成功,但没有任何遗产流传至今。他在工会运动时期的首席助理古尔扎里•拉尔•南达(1898-1998),在去世前20多年曾说:“印度的工会运动是在甘地思想的影响下成型的。他认为,工人不应在经济上勒索雇主,而应求助于精神,以获取更高的薪水和更好的工作条件。”但让南达遗憾的是,大多数印度工会与政党有关联,它们的活动也多与较大的政治事件,而不是本地争端有关,甘地致力于组织工人的事情已被忘得差不多了。
　　甘地因公开拒绝进食而被永久纪念,他还将绝食这种精神仪式运用到政治目的中去。在主要的宗教中,有限度地绝食是一种正常修行,如四旬斋和斋月便分别为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重要节日。然而还没有人像甘地这样,绝食是为了达到具体的目的。另外那些为了政治目的不惜绝食至死的人,则通常被与像爱尔兰共和军(IRA)、泰米尔猛虎组织这样的恐怖组织,或与保护动物权利的极端分子联系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甘地会发现,别的民族主义者会效仿他开展斗争。美国的民权运动就视甘地为圭臬,从1920年代起,非裔美国人便会在诸如《危机》(美国有色人种进步协会主办)这样的期刊中读到甘地关于“合理抵抗”的要旨。根据记录,在1930年代,很多非裔美国人赴印度拜访甘地,并得到他的鼓励。
　　马丁•路德•金,又被称为“黑人甘地”,1959年访问了印度。他说:“若到别的国家,我只是一名普通游客。但到印度,我却是来朝圣的。”马丁•路德•金年轻时曾听了一堂关于甘地的讲座,便买了半打关于甘地生活和工作的书籍来读。他说这些书让他认识到,基督教关于非暴力的训令,可适用于种族间的冲突,而他之前认为只适用于个体间的冲突。他还把甘地的要旨翻译成“非暴力抵抗邪恶”。于是,当还是一名牧师的他前往阿拉巴马州的蒙哥马利郡时,他便发现自己已经成为民权运动的代言人了。
　　同马丁•路德•金一样,纳尔逊•曼德拉在与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斗争中,也运用了甘地的影响,他称甘地为“反抗殖民主义的革命原型”。
　　甘地最不朽的遗产,是他以人为本的思想。他认为,个人良知同国家决议具有同等的合法性。在大一统的世界里,人依然是重要因素。时下每一场抗议运动,不管是反对缴纳支撑一场战争的税费,还是在马路上呼吁停止将动物装入木箱贩卖,都应归功于甘地。甘地的不朽观点便是,有良知的人们不但能,而且应该采取行动。而当他们这样做时,也就是在继续援引他的思想。
　　《今日历史》201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