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健 人生不过是 “词不忆,且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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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华健(左)与作家张大春(右)跨界合作专辑《江湖》

  这封信也许可以部分解释周华健转型的痛苦所在:“‘华健’在唱片市场上,代表着某一个真挚情歌的路子。即使始终没有被确切的文字定义出来,都没有关系,因为消费者无论主动、被动,都能清楚地闻到、摸到那条路子。只要路子在,地位就在,‘华健’也在。随便‘华健’怎么对情歌解释,他们只在乎还是不是这条路子(包括你是不是还真挚)。当你在呕心沥血、努力创新的时候,很抱歉,你不能离开这条路子去创新,只要一离开,消费者就会敏感感觉到华健不见了,而如果找不到华健离开的强而有力的原因,他们就会离开华健。”
  转型似乎会导致快速死亡,但不转型又可能走向慢性死亡。最后,“突然整个工业没有了,没有唱片这回事了。那时一下子非常紊乱,写不出歌来。真的很痛哪。”周华健说,然后转头问摄影师:“你相机现在用什么胶卷?你看,整个胶卷没了。多痛苦啊。”
  詹德茂信中的一段话也许劝动了周华健做后来的事:“你曾感慨,怎么我就再也写不出《摆渡人的歌》的水平。你也许忘了,它是花了几乎两个礼拜的时间,读完一本书《流浪者之歌》才写出来的。固然,有些急就章的确也红了,但这却是万万不能上瘾的;急就章充其量只是‘本能’,经年累月下来,也就只是累积了许多‘本能’而已,极容易忽略真挚诚恳。而真挚诚恳是‘华健’的命脉。”
  10年后,周华健慢了下来。他开始用3年时间做一张唱片《江湖》,12首歌里只有一首算是情歌,还是他“硬拗过去的”。
  至于成本问题,他也想开了:“有人会花机票去环游世界,那会花多少钱啊,也就换回来一堆照片而已。我们花钱做完一张唱片可以留10年20年啊。”

不爱用手机的“古代人”


  周华健能在任何细微的事情上造出点游戏式的斗争心来。
  当年拍广告要折腾到半夜三四点,他就撺掇着大家下注:你觉得我们今天几点收工?列表写上每个人名字,买多少钱。要是都猜错了,就再猜单双数。
  给《中国好歌曲》录宣传短片,听说之前几位导师录影时间最短的是刘欢,40分钟,周华健就嚷着要破纪录。工作人员不依:“你得加难度,30分钟才算。”最后周华健的时间是37分钟。“破了纪录,又输了他们,算没赢没输”。他笑着总结。
  做专辑《江湖》也是。他约名作家张大春写词,老是写不出来,不停追稿,张大春终于回复说:“华健啊,我3年前寄过一封信给你,那就是侠里面的情谊啊。你先把这个拿去写一写吧。”那是一首《金缕曲》。周华健痛苦地写了三四个月。然后张大春又丢来很难的《泼墨》,又写了三四个月。之后这样你来我往,共12首。
  “有点儿高手过招的感觉,一个出题,一个答题。我看你这次怎么玩。”周华健说得兴奋起来:“像电影里的侠,叮叮当当打起来,然后说,真的高兴认识你,终于见识到你的功夫不错。”
  他们总在张大春家附近的小面馆谈天。喝完酒,张大春会突然排出笔墨,写起字来,让周华健觉得自己一瞬间去了明朝。周华健说:“我真的好想找一天跟他,你拎着纸笔,我拿把吉他,带几瓶好酒,我们跑去一个楼台,要有河的,有一点点渔灯,你真的给我写。我不想醒过来。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某种程度上说,周华健过着有些“古人”的生活。他只有一个老古董手机,上网当然是不能的,短信他也不会看。这个手机号码只有他太太和小孩知道,连助理他都没告诉。而且他还经常不开手机。他说这并不会遭到家人埋怨,因为他太太和小孩对手机也是这个态度。“他们要是找不到我,可以打给我助理,我就会回电话过去。不喜欢手机是个性的关系。有的人就喜欢手机,一路响,可以用手机处理很多事情。我如果快成那个样子,会毛毛躁躁的,我会疯的。我在家里休息的时候,连电话响我都会嫌烦。”
  不过作为一个当年为了去滚石从台湾大学数学系肄业的“古人”,他脑子里还是多了根数学的弦。跟刘欢一块儿做《中国好歌曲》导师,聊起来4个导师能有多少种组合时,周华健马上想到了数学里的排列组合,立刻接上“4乘以3乘以2”。大家一愣,问“什么东西?”

三杯然诺,五岳相形比较轻


  主持人华少在正式做主持人之前,曾在演出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他记得2003年他们在杭州做一场群星拼盘演唱会,周华健是嘉宾之一。那年正逢SARS爆发,所有大型聚会被迫取消,包括演唱会。七八组艺人里,只有周华健一个人退回定金。当时周华健的摆渡人公司回复说,因为这是天灾。“这笔钱给了我当时所在公司一条生路,因为我们把资金都垫出去了,如果没有你退回的钱,我们基本上就要关门了。”华少在一次节目里对周华健说。周华健合掌弓身:“这样我反而是赚了。这不是江湖吗?三杯然诺,五岳相形比较轻。”
2013年12月10日,上海,左起:周华健、刘欢、蔡健雅和杨坤参加《中国好歌曲》节目宣传活动

  他喜欢这种合约外的舒服。他说:“我跟滚石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合约的。我觉得那种感觉很好。中间有几次,销量很好的时候,有人出到几百万美金让我跳槽,我也没跳。为什么我们每一件事情都要白纸黑字?不行的话你又怎么样。不信任的那种感觉,多差啊!”
  《江湖》里的“侠”,周华健总解释说是李白的那种侠。但他会跟自己的小孩讲,李白是李白,只有他有条件做到,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他白纸写一写就是钱,可以换酒喝,太潇洒了,你做得到吗?你要去潇洒之前,麻烦先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呀。
  《江湖》快做完时,张大春对周华健讲了句“华健是一个侠”。周华健一边说没有啦,一边很受用。
  他看电视上的选秀节目,最不愿意看到有人被“毒舌”摧毁,这种时候就立刻换台。他觉得唱得好听也是唱,唱得难听也是唱,每个人都有这个欲望,不应该被这样抨击,所以他推掉了好多歌唱比赛的评委。“歌唱比赛都是要比高音的。是不是?这不是奥运哪,最高音有奖牌。低音的歌,比如蔡琴的,都有韵味在里面,这种韵味反而一直都被忽略了。”
  他开车载着爸爸在台北转悠,下大雨转弯,一辆摩托车过来,他就慢下来。爸爸称赞他能让摩托车。他说没有,不是让不让的问题,是我以前骑过摩托车,我知道在转弯的地方,大车很喜欢压过来,就很难转弯。
  接受采访时,他极想吸烟,也没有人禁止他吸。但当他不由自主抽出一支烟时,猛然想到对面的记者在感冒,又赶紧把烟塞回去。
  谈起哪段日子他都在笑。包括骑摩托车那个年代,他脸上总有一道一道的小疤痕,他很奇怪为什么,后来发现下雨天雨水跟砂石会被车甩上脸来,手一抹就弄破一道。“我觉得常常笑很好,如果周围人能感染到多好。但这也有人不喜欢,可能觉得你神经病。”他又哈哈笑。
  “如果用几个词概括自己,你会用什么?”他想了想说:“词不忆,且滋味——很多事情不一定都记得,词都想不起来,可是很有味道。人生也不过是这样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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