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宏观与微观

来源 :读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unweidong123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骆寒超是一位很有创造性思维的诗歌评论家,他的新著《中国现代诗歌论》尤其给我这种印象。这部书虽是由各自独立的诗人、流派和诗论共计九篇文章组成,但却在新诗发展的几个关节点上,概括了新诗的宏观规律并以意象为基本构成,以抒情方式为审美特征,对新诗作了微观的透视。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摈弃了诗歌评论对诗人、流派作孤立、静态分析的方法,而具有一种系统、整体和动态交叉比较的宏阔视野,但又力避脱离诗人和流派的具体意象构成及抒情方式,流入粗疏和虚玄之弊,达到诗的宏观与微观的结合。
  在诗的宏观把握与微观分析的结合中,使我最感新颖的独创是,作者在处于同一时期不同诗派相互排斥与渗透中,阐发出一种“平衡互补”的规律,而这种规律的发掘又是同对这个时期诗歌本体的微观的美感分析紧密相联的。在分析左联十年的诗歌创作时,作者认为以郭沫若、蒋光慈、殷夫等人为代表的“革命派诗歌强调了诗的革命现实内容,却把诗歌艺术的形象忽视了”;相反,以徐志摩、戴望舒为代表的“唯美派却规避了诗歌的革命现实内容,把诗歌艺术的形象奉若神明,当作追求的唯一目标”。这样,就发生了两个对立的诗派在革命内容与艺术形式方面的各自侧重的追求与倾斜。由于这两派诗人世界观与审美理想的大相异趣,因此,“它们之间的相互排斥是明显不过的”;但是,“革命诗派和唯美诗派并不总相互排斥,而也在不断相互渗透,这就是既对立又统一的辩证规律。”左联十年的诗歌就是这样在相互倾斜中既互相排斥与斗争着,又互相渗透与影响着;它们在倾斜中走向平衡,在互补中走向融合,构成本期诗歌的有机整体并汇流和迎来了抗战时期现实主义诗歌主潮的形成。然而作为现实主义诗歌主潮的三位代表诗人臧克家、艾青、田间,正是对上一时期这两个诗派不同片面性的扬弃。“他们都继承着革命诗派那种表现革命现实内容的精神;但在艺术风格上,又各自吸收了唯美诗派的抒情艺术:臧克家出自新月派,艾青出自象征派,而田间又颇受未来派的影响。”这一积极结果说明,革命诗派和唯美诗派由倾斜到平衡,由互斥到互补是推进本期新诗发展的内驱力。
  新诗的发展不仅显出内容与形式之间趋于平衡和互补的倾向,而且也出现处于同时期不同诗派在诗美上的平衡和互补关系,《论晋察冀、七月、九叶三诗派及其交错关系》这一长达十万字的论文就是作者在这方面的力作。它不仅第一次将长期被有意忽视的我国四十年代三个主要诗派——晋察冀、七月、九叶放在一起分别勾勒了它们各自的形成和演变,在相互交叉的影响和比较中阐明了它们各自的创作内容及创作风格,而且采用了动态结构的方法对构成当时现实主义诗歌主潮鼎足而立的三派,从不同的诗美系统上作了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考察。从局部看,九叶诗派初期对诗的见解和追求与晋察冀、七月二诗派不同,“但是从四十年代诗坛整体出发来看,它们却处在一种互为补充的平衡关系中。”九叶诗派主张的“自觉超越”、“客观主义”,平衡和补充了晋察冀、七月二诗派在诗美追求上缺乏现实的深度、历史的广度以及纯主观抒情所造成的不节制不含蓄之弊;而晋察冀、七月二诗派的诗人们对时代和人民的高度责任感与强烈的激情又平衡补充了九叶诗派初期对暴露国统区黑暗现实的淡漠以及对现实斗争生活的游离等不良倾向。在此基础上,作者又进一步根据自己对意象、形象和自由诗的理论建构,深入而细微地分析了这三个诗派各自不同的“感情素质”即审美特点,“这包括从抒情方式到形象结构,从形象结构到意象表现,从意象表现到自由体形式。”在感情类型上晋察冀、七月、九叶依次是:具体的客观型、抽象的主观型、抽象的客观型,与此相对应的抒情方式和意象构成则依次为直观型抒情方式明示型意象、综合型抒情方式拟喻型意象、隐喻型抒情方式隐喻型或拟喻型意象。作者还企图通过对各诗派的审美特征从美感诸因素的不同比配,由对诗美的直觉把握进而作出定量分析,这无疑也是一種可贵尝试。通过作者的研究,可以看到以现实主义自由诗为主体的我国四十年代的诗歌,是由“晋察冀诗人质实而明朗的写实风格,七月诗人郁勃而奔放的主情风格,九叶诗人婉约而朦胧的沉思风格”这三个诗美系统所构成,他们共处于一种互相倾斜的动态结构之中,在平衡与互补中使当时现实主义的诗美呈繁富多姿之态。作者的这些观点都体现了作者对诗美的宏观和微观的综合把握,因而具有独到之处,值得人们注意。
  
  (《中国现代诗歌论》,骆寒超著,江苏人民出版社一九八四年十二月第一版,2.80元)
其他文献
赵佶的《鸲鹆图》,2020年12月26日起在南京博物院展出。  900多年前的一天,宋徽宗赵佶拿起画笔,画下了一幅妙趣横生的《鸲鹆(音同“渠育”)图》。鸲鹆,是八哥的别称,赵佶用墨色细致点染了两只激烈缠斗的八哥,打斗间,几根羽毛散落飘零。另一头,在一棵半枯半荣的松树上,正立着第三只八哥,它瞪着圆圆的眼睛,隐隐有振翅之势,嘴巴微张,仿佛观战正酣,又好似要加入战局。  赵佶是历史上出名的“艺术皇帝”,
李克异同志逝世整整三周年了。三年来,他的音容笑貌,总时时出现在我的眼前。他是不幸的,却是令人敬佩的。在他生命的航程上,智慧之光,总是闪闪发亮;生命之火,总是燃烧不,息。克异就是靠坚强和自信,忍受着疾病的折磨和精神上的压力,挺过来的。即使在最不幸的日子里,他也坚信祖国大地必然会芳草常青,春光融融。  不管他自己的命运有多么不幸,克异对党的伟大,始终坚信不移。他写的电影文学剧本《归心似箭》和《杨靖宇》
从全球范围着眼,二十世纪与十九世纪的世界历史迥然不同。如果说后者是在法国革命的旗帜下度过的(列宁语),那么,本世纪以来的各种现象则表明了历史的走向已不再那么单一、直线,而是呈现出多轨、多元的面貌了。  不同的时代需要不同的哲学观念。历史运动的变更必然导致历史观念的更新。欧洲大陆思想家在本世纪初期对十九世纪史学的批判,对新的历史哲学的尝试性表述,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克罗齐是这一趋向的主要代表之一。继他
井上靖在为《管窥》所写的序言中说:“读后受益匪浅。……这部著作是对战后日本文学的出色介绍、解说和批评。……是一部热情洋溢的好书。”  由于作者对于研究对象有比较全面的把握,故能在不大的篇幅内高屋建瓴地回溯四十年来日本文学的轨迹。全书涉及的作家不下百人,不仅对战后派、社会派、广津和郎、井上靖、司马辽太郎、有吉佐和子、松本清张等现实主义作家分章评介,而且对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石原慎太郎、新戏作派、日
杂文一般不是鸿篇巨制,但却是极具战斗力的一种体裁,效果上是社会的感应神经,攻守手足,它又是匕首,对于时势,可以立即反应。可用喜怒笑骂方法,引古论今,用西论中,借以批评某些社会现象。无论是文坛还是政坛,只要它言之成理,持之有故。所以迅翁常运用杂文这武器,进行战斗,且认为它贴切、生动、泼辣、有益,也能移人情。  香港作家高旅,早年常写杂文,在《文汇报》发表,生动泼辣。十三四年前,他封笔什么都不写,到一
读莫绍揆的通俗数理逻辑著作    说数理逻辑这门学问“切实”,大家都信,因为数理逻辑在电子数字计算机方面有重大的应用,而且它也是被恩格斯称为“日用器具”的形式逻辑概念和方法的精密化和最新发展形态。但是过去往往被一部分人认为很简单而置诸脑后的形式逻辑,现在竟发展到如此复杂丰富的地步,它已蒙上了一层“艰深”的幕布。中文的入门书,六十年代就有,如我国著名数学家莫绍揆教授的《数理逻辑导论》。不过,用通俗的
《上海文学》一九八三年第五期上的小说《男儿汉,男儿汉》写道:“那些五六十岁的好好先生(指上文的‘村里老一代读书人’)虽然过去念过私塾,读过《资治通鉴》、《四库全书》,……”在这里作者所列书名略有不妥:《四库全书》是我国古代的一部规模最大的丛书,全书修成之后,除了有几部手抄本之外,并没有版刻印行过;退一步说,即使是印刷出版了,恐怕也很少会有人来从头至尾地“读过”这部浩繁大书。此处虽系文学笔法,亦以谨
李一氓同志来信:“我拟有暇读些古今中外的书,写为短文,发点议论,这算第一篇。”“全年我想写六至八篇。”李老年逾古稀,仍然勤读不辍,而且将阅读心得发为文章,使我们十分感动。我们想读者也一定乐于读到李老的文章。——编者    这是一本好书。  书从明万历三十四年(一六○六)李自成一岁记起,一直记到清顺治三年(一六四六)。早一年,顺治二年(一六四五),李自成遇害于湖北通山之九宫山。好处在:  (一)体例
今年第三期《读书》杂志上读到李文俊同志译介福克纳的文章,很受教益。文中遗憾地谈到对福克纳作品的评介太少。我对美国作家作品在我国的介绍比较留意,据我所知,一九三四年《现代》杂志五卷一期五卷六期和同年《世界文学》一卷二期分别载有赵家璧先生的《近代美国小说之趋势》、《美国小说之成长》和《福尔克奈研究》,前两篇有专门章节论述福克纳。《现代》五卷六期(美国文学特大号)同时刊有凌昌言的《福尔克奈——一个新作风
科学技术进步有渐进和革命的两种形式。渐进形式的科技进步又叫粗放型的科技进步。它是指现有生产工具的逐渐完善及其现代化的过程,这些变化过程是在已知的科学原理基础上产生的。革命形式的科技进步又称集约型的科技进步。它是指生产工具的根本性变革,这类变革以崭新的科学原理为基础。这两种类型的科技进步实际上紧密交织在一起。因此,在一个国家的经济中,通常表现为以粗放型为主的科技进步或者以集约型为主的科技进步。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