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是济南的封面

　　“请教泉有多少，去问济南人的眼睛吧！愿闻济南人的性格，你去问泉水吧。”孔孚的这组诗句广为流传。济南素有泉城美誉，泉水多得数不清，如于钦在《齐乘》所写：“济南山水甲齐鲁，泉甲天下。盖他郡有泉一二，数此独以百计。”最著名的当属趵突泉的三股水，三窟并发，声如隐雷，“泉源上奋，水涌若轮”，一年四季三股水周围的游客都密密麻麻，即便雨天，前来赏泉的人也是热热闹闹。
　　不仅如此，三股水还令康熙和乾隆两位皇帝流连忘返：康熙六次南巡途中，有三次驻跸济南，每次必游览趵突泉，即兴作诗，还亲自题字；乾隆品尝了趵突泉的水后，觉得比北京玉泉的水还要清冽甘甜，遂封趵突泉为“天下第一泉”，命令把玉泉山泉水全部换掉。
　　小时候，爷爷经常带着我到趵突泉、五龙潭等公园游玩，拎着小桶和拖鞋，光着脚在水中嬉戏，快活极了！影视剧《北方有佳人》再现了老济南泉水人家生活场景：妇女用泉水洗衣浣纱，棒槌捣衣“砰砰”作响，泉水从石缝中涓涓而流，到了晚上老少妇孺都去梨园听曲儿、听快书。虽然“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场景已不复，但依然能寻到清泉古韵。那些每天去黑虎泉打水的市民，天天不间断，似朝圣者姿态，难道不是最鲜活的泉水故事吗？
　　如果说市区分布的趵突泉、黑虎泉、珍珠泉、五龙潭四大泉群是合唱团的主声部，那么民间散落的大小泉子则是第二声部。拿市区街巷里的泉水人家院落来说，屋里、窗户下、院子里都隐藏着泉子，住户们搬迁时都恋恋不舍，有位金大爷眼睛湿润地说，“不是舍不得老祖宗待过的地方，这些大大小小的泉子倒是让人舍不得撇下！”泉水眷顾的不仅是生活，更多的是人的灵魂。围坐在小院的桌前，用泉水泡上一壶茶，市井生活别有一番意境。

行走在老街巷中

　　“上海是一个千位数，街道是百位数，弄堂是十位数，房屋是个位数，倘若是那种有支弄的弄堂，便要加小数点了。”济南的街巷没有上海那样层次分明，但每条老街巷都是一座博物馆，记录着这座历史古城的风土人情。上学时，周末我爱一个人闲逛老街巷，普利街、剪子巷、馆驿街、芙蓉街、榜棚街……流连于街巷深处的风景，倾听刺耳但亲切的市声，那是大写的生活！连作家张爱玲也爱听市声呢，“那狭窄的天空下，却行走着切肤痛痒的人生，是主人劳动的人生与生计！”
　　曲水亭街和芙蓉街是最具美学意义的老街巷。北魏时期，济南士大夫在曲水亭街附近建起了“曲水流杯池”，即王府池子。旧时，每年农历三月初三，各地文人墨客相邀在此地，文人们将盛满酒的杯子放在托盘上，任其在水面上顺流漂下，托盘漂至谁的跟前停下，谁要将酒一饮而尽接着即兴作诗一首。我将曲水亭街看成一位“精品男”，那泉水便是他长相厮守的妻子，妖娆又贤惠，风情又缠绵。这条街传递着济南城市的信条：豪放如稼轩，婉约如易安；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
　　芙蓉街也是来济必去的地方，巷子很窄，却非常丰满，百年民居所剩无几，但古香古色的气息犹存。依稀能在喧闹中寻着一份宁静。不信，你瞧，光与影打在青砖绿瓦的民宅上，一招一式都冒着烟火气，缕缕的金阳沁染着片片历史光芒，从狭长的天空中折身进来，照在人们身上，有种岁月静好、喜气安稳的温暖。现在芙蓉街是小吃一条街，各地小吃云集，游客摩肩擦踵。
　　听父亲讲，很多老街巷还有“水胡同”之称。早年间济南没有自来水，有些人便用担子挑着泉水走街串巷叫卖，时间久了，石板路上常年湿漉漉的，因此被称为“水胡同”，“摇摇晃晃铁木筲，水溅胡同人杂嘈；汩汩清泉担入户，世上辛苦两肩挑”，这首诗是最真实的写照。

寻找老济南的味道

　　“我6岁到济南，19岁离开，一口气住了13年之久，济南的每一寸土地都会有我的足迹。”文化巨匠季羡林先生，离开济南后对故乡无比留恋，尤对油旋情有独钟。油旋是一种旋涡状葱油小饼，最早出现在济南清朝时期，清代顾仲在《养小录》中描述其制作方法，“和面作剂，擀开。再入油成剂，擀开。再入油成剂，再擀。如此七次。灶烙之，甚美。”
　　季羡林亲自为济南张家的油旋题过词，“软酥香，油旋张”。然而，吃油旋、喝甜沫是最绝配的混搭，如民间流传的顺口溜，“油旋要吃油旋张，甜沫要喝甜沫唐”，甜沫唐指的正是山大路与和平路交叉口附近的店面。外人往往不解，“甜沫为什么是咸粥呢？”这里有个典故：相传明末清初时期，有一家田姓小粥铺经常舍粥赈灾，被称为“田沫”，有位来济赶考的落难书生求得此粥觉得甘甜无比，便以为“田沫”即“甜沫”，为官后他专程来济再喝“甜沫”已无昔日口感，问后才知缘由，遂为“甜沫”题写匾额。
　　当年纪晓岚陪乾隆皇帝来济，在早点铺喝甜沫时，乾隆出了个十分有趣的上联：“咬口黑豆窝窝，就盘八宝酱菜，可谓杠赛！”纪晓岚接着说：“吃块白面馍馍，喝碗五香甜沫，不算疵毛！”杠赛和疵毛都是济南方言，前者是特别好，后者是差的意思。
　　除了油旋、甜沫、馓子、酥菜等老济南传统工艺美食，黄家烤肉也是独特美食。臧克家在《家乡菜味香》一文中回忆道，“我们学校在督司大街，斜对过有一间门面，一个大木架子上挂着开了膛的一只烧猪，皮色半黑，刀割零售，烧得很烂，甚为可口。”他说的正是黄家烤肉。元朝末年，济南章丘黄家湾有个姓黄的人在朝中做武官，后来吃了败仗被贬回乡，追随他的还有一位部下，该部下是蒙古人，来章丘经常砍些树枝烤羊肉吃，姓黄的武官深受启发，开创了黄家烤肉。黄家烤肉制作讲究，名气很大，西哈努克国王来济参观时，对黄家烤肉赞不绝口。
　　济南的美食不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也有很多“低调奢华有内涵”，相比之下，接地气的味道更恒久，是贴心贴肺的温暖。炎热夏天，街头巷尾的扎啤摊便是一道独特风景，喝扎啤、吃羊肉串早已成为济南人的生活习惯，“老师儿，来两杯扎啤！再来十串羊肉串！”浓浓的方言中透露着济南人“阔达多大节”的精神品格。吃饱喝足，索性乘坐上护城游船，一船游览泉城美景，十里秦淮桨声灯影，“竖一个绿耳，听白雨跳珠”，惬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