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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的山》是一个基于家乡汶川羌族的创作计划。2008年地震后的援建,加速了闭塞山岭里现代化的进程,因此,增加了地域之间的交流,也模糊了地域边界。正如羌族的一种祭祀舞蹈——禹步,踌躇徘徊并前进的舞步,格外贴切现在的状态,这成了创作的契机。通过前期对当地的田野考察,对于自我身份的疑惑与焦虑逐渐增加,于是,我把寻找答案的希望寄托在《羌的山》的创作中。
随着拍摄的深入,此专题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為羌的山,“羌”,我们在从小的语文课本里并不陌生,但羌的词义在上千年历史中不断变化,如今羌族主要生活在中国西南部的高山中。地震后的援建,原本阻碍与外界相通的山,修好了公路,成了与外面世界融合的加速器。我尝试以一种“身在此山中”的角度,寻觅羌人与山川之间,从历史到当下的内在联系。
羌族释比是其中一条拍摄的明线,羌族没有文字,文化传承依靠释比世代口传心授,同时释比也在羌族的节日、耕建婚丧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这一部分围绕释比拍摄,记录羌人的信仰,呈现人与土地的关系。另一条线索是关于交流边界问题,专题中以一种置换的方式在历史和空间里对三国时期的人物蜀国将领姜维重新认知,对20世纪西方传教士以人类学的方式对羌族拍摄调查,以及本土的人类学摄影家庄学本的调研进行回望,反思历史与当下的转变。
第二部分为上山寻海,记得小时候长辈讲过一个传说,家乡汶川在很久以前是一片汪洋,我也记得,那时常在山上的泥土中找到细小贝壳、海螺的痕迹,于是有一天我拿起铲子,徒步爬到姜维城遗迹的那座山上,想要进行一次“考古发掘”,找到沧海桑田的痕迹。一天下来,战利品只有一堆蜗牛壳、动物骨骼和一个写着1985年生产的搪瓷杯。经过查证资料发现,在三叠纪时期四川盆地是蜀海,汶川地区则属于滨海环境。于是,我决定上山去询问羌人“你有没有听说过汶川在很久以前是一片海?”看看他们是否与我有共同的记忆。
此部分的内容除了图片外,还包括了采访录像,视频中不同身份的羌人给了我关于记忆的不同答案,释比讲述了关于海的传说,有人理解成为“海子”,有的人表示听说过,并列举了一些沙石相关的例证,当然还有一部分人表示从未听闻。在这一系列的调查过程中,我遇到了很多与《羌的山》有着微妙联系的景象,张开双臂的雪人,被涂抹的白石、假山、假马、熊猫、困住的佛像……上山寻海看似一个缘木求鱼的过程,我开始转向为一种诗意化的地域、身份的物像寻找。
紧接上山寻海,第三部分为星海。星海成了最终寻找的答案,在山上我遇到了一个地震后被遗弃的“星空帐篷体验区”,于是开始有了做星海的想法,收集山上的沙石,撒在大画幅黑白底片上,在暗房里进行物影成像的曝光,通过参照真实星空进行数字上色之后,沙石涅槃成为星海,我也似乎找到了那片海。最后我将照片编写成一本摄影书,至此《羌的山》三个部分完成,而《羌的山》的故事并没有结束,羌人的朴素信仰,对于自然的敬畏,足以引起在都市居住的人们一些感悟和反思。
关于《羌的山》,我并无意愿做成一本民族影像志,也不是单纯地寻找自我身份的认同,释比禹步,是一种在后退中曲折前进的舞步,我希望我的作品也能在不断地重复、回顾中深入前行。
羌的词义在不断变化,可追溯的历史绵长,从“禹生于西羌”时代至今。人类学家王明珂所著的《羌在汉藏之间》中提到,羌处于文化边界的中心地带,这之间包含了很多族群和边界的典型性。羌也保留着乡土社会的状态,我跟随释比在山里行走,一路遇到互相问候的老乡,人们世代生活在村子里。在我的记忆中,童年居住过的两个小镇分别被水库搬迁和地震抹去了,所以我有一份拍摄故乡的执念。正在进行的项目中,我开始关注岷江流域上中下游,在山川、田野中穿行,用镜头去探究关于大禹,关于水、水灾和水利工程与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