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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克拜尔·古力特,—个身体里流淌着1/2中国血脉的混血女孩,在珠穆朗玛峰6000米高空上,遭遇了巨石雪崩般的爱情。为了和爱人长相厮守,这个来自尼泊尔的美丽公主,不惜背叛父亲和家族,撕毁与贵族王子的婚约,在山城重庆演绎了一段倾“城”绝恋……
高原,公主的旷世之爱
尼瓦族女孩古力特出生于尼泊尔,父系家族拥有历史悠久的贵族血统,母亲来自中国新疆。因为尼泊尔贵族可以施行一夫多妻制,所以除了母亲,她还有两位“妈妈”。古力特是家里最小的女孩,被家人当作掌上明珠宠爱着。按照尼泊尔风俗,贵族女孩被称为“公主”,男孩称为“王子”,古力特的童年,真的就像皇室里的“公主”一样,在几十个仆人的服侍下,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母亲从小教古力特学习中文、跳新疆舞,还传授各种中国传统礼节和古文。从诗经楚辞到唐诗宋词,她都要女儿熟读默诵,每逢春节,母亲还会带她回中国看望家乡的外公外婆。
“为什么要学习这些中国礼数呢?”古力特曾经这样问。母亲温柔地告诉她:“因为你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的中国血液。”从那时起,幼年的古力特,懵懂地知道自己也是龙的传人。
7岁那年,古力特按照传统风俗,举行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婚礼”——贝尔果之婚。因为贝尔树的果实外壳坚硬,可以存放家中多年不烂,因此代表着“永恒不变的婚姻”,所以尼瓦族女孩在成年前。会用与贝尔果果实结婚的方式,来祝福自己将拥有一段永恒坚固的婚姻。
那一天,古力特穿上鲜艳的红纱丽,额头中央点着吉祥痣,在家人和亲友的见证下完成了自己的“果婚”仪式。彼时,年幼的古力特对爱情婚姻是什么根本一无所知,更没料到,若干年后的一次邂逅,真的会让自己冲破世俗,遭遇一场惊天动地的“贝尔果之恋”。
因为受母亲影响,从小古力特就期待着来中国生活学习,2004年高中毕业,她以优异成绩考入重庆大学。虽然古力特是个漂亮温柔的大眼美女,但骨子里却仍有着马背上民族的彪悍,所以,她喜欢的东西和普通女孩迥然相异。锦衣美食,对古力特毫无吸引力,反而是跳伞、攀岩、蹦极等极限运动,是她的最爱。大学四年间,古力特先后征服了中尼边境的卓奥友峰、安纳布尔纳峰和希夏邦玛峰,被同学们称为神圣的“雪域公主”。
2008年国庆节前夕,古力特在网上发帖,召集登山的“驴友”,准备向挑战体力极限的珠穆朗玛峰进军。她想用这种方式,来告别自己的学生时代。当时有8位队员报名,可10月2日那天,在集合地拉萨,只有3名队友赶到,而且全部是男性,其中包括同样来自重庆的赵泰。四名登山爱好者,和夏尔巴人向导,一起向雪域顶峰冲抵而去。
海拨4000米的高原,积雪纯净得像婴儿的泪滴,未沾人间烟火。虽然已经登过很多次雪山,但古力特还是忍不住,想脱下厚厚的手套,亲手触摸一下珠穆朗玛峰的松雪。
“不行,这样会冻坏双手!”一双大手握住了她。古力特抬眼望去。一张英武有力的面孔。映入眼帘,正是老乡赵泰。
古力特微笑着冲他点头,表示感谢。到了下午,原本晴朗的天气,瞬间变得阴暗灰沉,为了安全起见,向导让大家原地支起帐篷,不再前进。第二天清晨,天气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其中一位队友,头晕发烧,出现高山反应,向导立刻安排他下山。剩下的三名队友,继续向顶峰冲抵。翌日,气候更加恶劣,另外一名队友也体力不支,放弃登顶。这样,登山队只剩下了古力特和赵泰。
向导问他们,是否继续?古力特和赵泰对视片刻,给了他肯定答复。
天色渐渐暗下来,三人驻地扎寨,准备养精蓄锐,明天登顶。
深夜的星空,闪亮璀璨,古力特睡不着,钻出帐篷看夜景。突然,她看到前面一个模糊的身影,蹲在地上,正在用冰镐刮去积雪,一下一下地凿着冰块。大概花了七八分钟,凿出一个小坑。然后摸出张照片,在膝盖上擦了两下,默默地看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放到冰窟中,并小心地用积雪覆盖上。古力特仔细一看,这个男人,就是白天阻止她脱手套的赵泰。
“喂,你在做什么?”她奇怪地问道。
赵泰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这样没礼貌啊,喜欢偷看别人?”
古力特生气了:“怎么是我偷看?珠峰又不是你家的!算了,大女人不跟小男子一般计较!我回去睡觉了!”赵泰也觉得刚才的语气有点重,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古力特扑哧一笑,大度地原谅了他的无礼,转而好奇地问他:“你在埋什么东西?”
赵泰脸上浮起红晕,支吾半天,说是前女友的照片。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有胆量登珠峰,没勇气面对逝去的感情?”古力特不觉好笑。
赵泰长叹口气,说正是因为他狂热地迷恋登山这个爱好,才导致爱情走到了尽头。
“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留在山城一起创业,可如今,事业成功了,爱情却随风而逝。热恋时,我们一起登过天山,越过华山,本以为山成全了彼此的感情,没想到,最终却断情在最神圣的雪域山下!”为了纪念这段痛彻心扉的逝去之爱,赵泰将他们的甜蜜回忆,永远埋藏在纯洁的珠峰。
爽朗爱笑的古力特,这回没能笑出来。原来,世界上,真有痴情之人;原来,爱情的国度中,真的有无奈二字。那一瞬间,古力特竟然非常羡慕照片里的女孩,如果有个男人肯带着自己的照片,登上死亡之巅,纵然情已逝,爱已散,那又如何?幸福不一定是天长地久,更多的时候,伴随自己走过一生的,是曾经刻骨铭心的回忆!
山城重庆,七点五十的爱情
翌日,三人继续登顶。到达海拔6000米时,古力特体力消耗得非常厉害,视力也逐渐模糊,她几乎是靠着毅志,跟随向导和赵泰蹒跚前行。二十分钟后,赵泰回头一看,忽然发现古力特瘫坐在地上,脸涨得通红。他赶紧跟向导摆摆手,暗示停止前进。
赵泰一手握住冰镐,将另一端递给古力特,并伸出右手拉她,可不到一百斤重的古力特这会儿却变得奇重无比。向导知道事情不妙,他看了看表,伸出3根手指,意思是等30分钟,这已经是夏尔巴人的极限了。登山协议上,写明向导只在攀登过程中,等待队友二十分钟,因为他们都深知,在这世界最高峰上,每延长一分钟,就增加无数次的死亡机会。
赵泰的体力也渐渐不支,他感觉到呼吸困难,内心憋得十分难受,不觉地将手放到氧气瓶的开关上。也许,在吸入死亡气息之时,人性的劣根才会暴露得最彻底。一种极度恐惧感笼罩在周围,古力特绝望地闭上双眼,忽然间,她却觉得自己呼吸顺畅了许多,挣扎着张开双眼,蓦然见到那双坚毅的眼神和他疲惫的笑容。
向导指了指表,让他们立刻下山,否则将很难见到太阳再次升起。
“怎么样,还可以坚持吗?”赵泰嘶哑着嗓子的简单问候,却让坚强的古力特有种流泪的冲动。陌生的雪山、陌生的队友,此时此刻,却比至亲至胜的父母还重要。所谓患难之交,不过如此吧。古力特虚弱地点点头,三人转身,朝山脚下慢慢挪行。当下到2000米时,古力特逐渐恢复了精神,她突然坐在半山腰上,舍不 得放弃未登顶的遗憾。
“走吧,回家吧!”赵泰轻声地安慰她。古力特眷恋地看着身后雄伟的珠峰之顶,泪水忍不住在眼圈里打转。
“不能哭啊,否则我们会被泪水浇筑成水晶一样的冰人!”赵泰玩笑地劝说,让古力特破涕而笑:“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得你不能登顶!”
赵泰释然:“没关系啊,反正我也不是为了登顶而来,只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愿。”话虽如此,但古力特当然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体力不支,赵泰绝对可以登到山顶。
顺着南坡,下到珠峰脚下,正是古力特的家乡尼泊尔。为了弥补对赵泰的内疚,古力特带着他徒步穿越了著名的博卡拉,它的北面,是喜马拉雅山的一部分。连绵的高山、串珠式的平坝、深深的峡谷,走过朝圣之路,赵泰迷上了尼泊尔的美景:“生活这样的国度里,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古力特冲他挤挤眼:“没错,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这时,赵泰才知道面前美丽坚强的女孩,是尼泊尔与中国的混血,但却不了解她出身的显赫。
望着一同登珠峰、一起穿越冰川的美丽女孩,赵泰的心中,涌起阵阵悸动。如果说生活就像一场旅行,不在乎目的地的话,他突然想和面前的女孩,永远这样欣赏沿途的风景,静静地感受看风景的心情。
可生活总是要继续,他终究要回到重庆,沿续他的工作。古力特也要回到学校,继续她的学业。于是,他们又一同登上了开往世俗生活的航班。
回到重庆后,他们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赵泰经营一家电脑公司,认识古力特之前,他每天沿着固定路线,固定时间,7:50分到公司。冲一杯摩卡,放一曲《天堂》,这位蒙古大汉天籁般的声音,一直是他的最爱,所以他才去登珠峰,那大概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多年来,每天的首席时间必定献给他,抖落一身风尘,涤去心中杂音,聚焦精气神,准备投入一天的战斗。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赵泰,到公司第一件事,是给古力特发短信,提醒她吃早饭,多穿衣。即使出差去外地也不间断,每天早上,古力特都会在赵泰甜蜜而浪漫的短信中起床洗漱。
晚上回家后,无论多么疲惫,赵泰总要打开电脑看一下旅游论坛,寻找古力特的身影。每逢周末,他们会相约一起吃火锅,逛夜市,到一颗树观景台看天府之城的夜景。暧昧的情愫,在彼此的心底深处,渐渐升起,只是谁都没有勇气去捅破那层微薄的窗纸。因为古力特不确定,自己的未来在哪来;因为赵泰不知道。自己能否承担起迷惘的异国之爱。
寻找贝尔果,“土狼”的激情对峙
2009年6月,古力特大学毕业,应聘到一家美企做翻译。公司离赵泰家很近,有时候他会带她来家里吃饭,虽然没有明确女友的身份,但是眉目间的传情,早已泄露了彼此的爱意。赵泰的母亲是位国画家,父亲是位武术教师,古力特羡慕地称他们是“文武双全”。在赵泰家中,古力特感受到了家人般的关爱,阿姨不但教古力特画国画,还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川菜,像亲生女儿一样疼她。
尼泊尔贵族的生活,礼仪非常严格,晚辈对长辈有很多繁褥礼节,每天早上要端茶,送洗漱水,晚间要请安;吃饭时,不允许高谈阔论,更没有欢声笑语。所以古力特非常眷恋赵家这种气氛,她常常想,能够嫁给赵泰这样的男人,能够嫁人赵家做儿媳,当是做女人最大的梦想了。可一次突发事件,让她的梦想最终未能照进现实。
7月初,赵泰出差去新疆,给古力特带了很多礼物,可回来后一直无法联系上她。赵泰有点心神不宁,下班后急忙赶到她的公寓,几天不见,她变得憔悴不堪。
赵泰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古力特说父亲给她订了亲,让她立刻赶回家。
赵泰震惊了,愤怒地大喊:“为什么骗我,你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古力特摇摇头:“不,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根本不认识那个男人。”她告诉赵泰,这只是尼泊尔最常见的联姻,大多数女孩,都逃脱不了这种宿命。即使高贵如公主的古力特,也没有能力主宰自己的爱情和婚姻。
看着古力特静静离去的背影,那么单薄寂落,绝然没有了登山时的锐气和快乐,赵泰不知哪来的勇气,追上前,一把拽住古力特:“不,你不能回去。那明明是个火坑,为什么还要往里跳?”
古力特惨然一笑:“有什么办法?父亲在家族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为什么不敢?难道你愿意一辈子生活在没有爱情的婚姻中?”赵泰大声质问道。
“反正人们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早晚都要跳进去,总比做了孤魂野鬼好,是不?”古力特自嘲,试图挣脱赵泰的手臂,可他却越拽越紧。推搡中,“砰”的一声,行李箱的拉杆被拽坏,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良久,古力特幽幽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果,一座城池的沦陷,能够成就一段爱情,我多么希望,我能遇到这样的沦陷。”
赵泰紧紧地将古力特拖入怀中:“如果真的要跳进坟墓,就让我们一起跳吧!”
古力特潸然泪下。感情走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她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复杂的家族背景告诉了赵泰。听得赵泰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敢于挑战珠峰的美丽女子,竟然贵为尼泊尔“公主”,而自己的爱情竞争对手,也是一位有着高贵血统的王子。他忽然间对刚才的承诺,有了动摇。
古力特看出他的顾虑,轻轻握住赵泰敦厚的双手,那对她来讲,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双手,而是将自己从死神手中硬生生抢回来的生命呼吸器。她爱上他的,正是这份朴实勇敢,一个对陌生队友都如此仗义的男子,对自己所爱的人大抵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如果说父亲指定的对象是王中雄狮,那么你就是山城土狼。我不相信,凭着土狼的坚韧不屈,会输给笼中之狮。我宁愿下半生,与狼共舞,也不想做一只高贵狮子的宠物!”古力特的表白,简短直接,却铿锵有力,一如夏末初秋的暖风,吹皱了赵泰心底平静已久的春水。
半个月后,赵泰安排好公司事务,和古力特踏上飞往尼泊尔的航班。虽然有了思想准备,但一见到那个庞大肃穆的庄园时,赵泰心中还是吃了一惊。古力特的父亲,端坐在客厅正中央的红木椅上,不怒而威,和古代的君王几无分别。古力特的母亲们,分别坐在父亲的左右边,再往下排,是她的兄弟姐妹,差不多有二十几个。
父亲一听说女儿要拒绝联姻,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咆哮般地命令她立刻滚出家门,并威胁她要永远断绝父女关系。古力特理解父亲的愤怒,因为在尼泊尔,贵族是不能下嫁赵泰这种“平民”的,一旦出现这种事,父亲和家族将会承受来自周围的嘲笑和极大的压力。母亲哭着问她,难道真的原意放弃荣华富贵,而去过平民生活吗?古力特点点头:“如果没有爱情,再奢华的钻戒也不过是块冰冷的石头。妈妈,我不想再重复地过一次你的人生,我更不想在珠宝钻石中,熬过没有尽头的每一天!”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字字有力,穿透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包括她的母亲们和兄弟姐妹。只是,她们享受惯了锦衣玉食,没有勇气和力量,更没有精神支持去那样做。在父亲的怒视中,在母亲的泪水里,在兄弟姐妹复杂的目光中,古力特和赵泰手牵手,缓慢但坚定地走出这栋曾经给她奢华生活,但却无法给她爱情的古堡。
童话故事里,公主和王子战胜一切阻碍之后,往往“从此快乐地在一起”。古力特觉得,那是对她现在生活的最好注解,虽然,她爱的人不是王子;虽然,将来其实不全是快乐。
高原,公主的旷世之爱
尼瓦族女孩古力特出生于尼泊尔,父系家族拥有历史悠久的贵族血统,母亲来自中国新疆。因为尼泊尔贵族可以施行一夫多妻制,所以除了母亲,她还有两位“妈妈”。古力特是家里最小的女孩,被家人当作掌上明珠宠爱着。按照尼泊尔风俗,贵族女孩被称为“公主”,男孩称为“王子”,古力特的童年,真的就像皇室里的“公主”一样,在几十个仆人的服侍下,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母亲从小教古力特学习中文、跳新疆舞,还传授各种中国传统礼节和古文。从诗经楚辞到唐诗宋词,她都要女儿熟读默诵,每逢春节,母亲还会带她回中国看望家乡的外公外婆。
“为什么要学习这些中国礼数呢?”古力特曾经这样问。母亲温柔地告诉她:“因为你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的中国血液。”从那时起,幼年的古力特,懵懂地知道自己也是龙的传人。
7岁那年,古力特按照传统风俗,举行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婚礼”——贝尔果之婚。因为贝尔树的果实外壳坚硬,可以存放家中多年不烂,因此代表着“永恒不变的婚姻”,所以尼瓦族女孩在成年前。会用与贝尔果果实结婚的方式,来祝福自己将拥有一段永恒坚固的婚姻。
那一天,古力特穿上鲜艳的红纱丽,额头中央点着吉祥痣,在家人和亲友的见证下完成了自己的“果婚”仪式。彼时,年幼的古力特对爱情婚姻是什么根本一无所知,更没料到,若干年后的一次邂逅,真的会让自己冲破世俗,遭遇一场惊天动地的“贝尔果之恋”。
因为受母亲影响,从小古力特就期待着来中国生活学习,2004年高中毕业,她以优异成绩考入重庆大学。虽然古力特是个漂亮温柔的大眼美女,但骨子里却仍有着马背上民族的彪悍,所以,她喜欢的东西和普通女孩迥然相异。锦衣美食,对古力特毫无吸引力,反而是跳伞、攀岩、蹦极等极限运动,是她的最爱。大学四年间,古力特先后征服了中尼边境的卓奥友峰、安纳布尔纳峰和希夏邦玛峰,被同学们称为神圣的“雪域公主”。
2008年国庆节前夕,古力特在网上发帖,召集登山的“驴友”,准备向挑战体力极限的珠穆朗玛峰进军。她想用这种方式,来告别自己的学生时代。当时有8位队员报名,可10月2日那天,在集合地拉萨,只有3名队友赶到,而且全部是男性,其中包括同样来自重庆的赵泰。四名登山爱好者,和夏尔巴人向导,一起向雪域顶峰冲抵而去。
海拨4000米的高原,积雪纯净得像婴儿的泪滴,未沾人间烟火。虽然已经登过很多次雪山,但古力特还是忍不住,想脱下厚厚的手套,亲手触摸一下珠穆朗玛峰的松雪。
“不行,这样会冻坏双手!”一双大手握住了她。古力特抬眼望去。一张英武有力的面孔。映入眼帘,正是老乡赵泰。
古力特微笑着冲他点头,表示感谢。到了下午,原本晴朗的天气,瞬间变得阴暗灰沉,为了安全起见,向导让大家原地支起帐篷,不再前进。第二天清晨,天气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其中一位队友,头晕发烧,出现高山反应,向导立刻安排他下山。剩下的三名队友,继续向顶峰冲抵。翌日,气候更加恶劣,另外一名队友也体力不支,放弃登顶。这样,登山队只剩下了古力特和赵泰。
向导问他们,是否继续?古力特和赵泰对视片刻,给了他肯定答复。
天色渐渐暗下来,三人驻地扎寨,准备养精蓄锐,明天登顶。
深夜的星空,闪亮璀璨,古力特睡不着,钻出帐篷看夜景。突然,她看到前面一个模糊的身影,蹲在地上,正在用冰镐刮去积雪,一下一下地凿着冰块。大概花了七八分钟,凿出一个小坑。然后摸出张照片,在膝盖上擦了两下,默默地看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放到冰窟中,并小心地用积雪覆盖上。古力特仔细一看,这个男人,就是白天阻止她脱手套的赵泰。
“喂,你在做什么?”她奇怪地问道。
赵泰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这样没礼貌啊,喜欢偷看别人?”
古力特生气了:“怎么是我偷看?珠峰又不是你家的!算了,大女人不跟小男子一般计较!我回去睡觉了!”赵泰也觉得刚才的语气有点重,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古力特扑哧一笑,大度地原谅了他的无礼,转而好奇地问他:“你在埋什么东西?”
赵泰脸上浮起红晕,支吾半天,说是前女友的照片。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有胆量登珠峰,没勇气面对逝去的感情?”古力特不觉好笑。
赵泰长叹口气,说正是因为他狂热地迷恋登山这个爱好,才导致爱情走到了尽头。
“我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留在山城一起创业,可如今,事业成功了,爱情却随风而逝。热恋时,我们一起登过天山,越过华山,本以为山成全了彼此的感情,没想到,最终却断情在最神圣的雪域山下!”为了纪念这段痛彻心扉的逝去之爱,赵泰将他们的甜蜜回忆,永远埋藏在纯洁的珠峰。
爽朗爱笑的古力特,这回没能笑出来。原来,世界上,真有痴情之人;原来,爱情的国度中,真的有无奈二字。那一瞬间,古力特竟然非常羡慕照片里的女孩,如果有个男人肯带着自己的照片,登上死亡之巅,纵然情已逝,爱已散,那又如何?幸福不一定是天长地久,更多的时候,伴随自己走过一生的,是曾经刻骨铭心的回忆!
山城重庆,七点五十的爱情
翌日,三人继续登顶。到达海拔6000米时,古力特体力消耗得非常厉害,视力也逐渐模糊,她几乎是靠着毅志,跟随向导和赵泰蹒跚前行。二十分钟后,赵泰回头一看,忽然发现古力特瘫坐在地上,脸涨得通红。他赶紧跟向导摆摆手,暗示停止前进。
赵泰一手握住冰镐,将另一端递给古力特,并伸出右手拉她,可不到一百斤重的古力特这会儿却变得奇重无比。向导知道事情不妙,他看了看表,伸出3根手指,意思是等30分钟,这已经是夏尔巴人的极限了。登山协议上,写明向导只在攀登过程中,等待队友二十分钟,因为他们都深知,在这世界最高峰上,每延长一分钟,就增加无数次的死亡机会。
赵泰的体力也渐渐不支,他感觉到呼吸困难,内心憋得十分难受,不觉地将手放到氧气瓶的开关上。也许,在吸入死亡气息之时,人性的劣根才会暴露得最彻底。一种极度恐惧感笼罩在周围,古力特绝望地闭上双眼,忽然间,她却觉得自己呼吸顺畅了许多,挣扎着张开双眼,蓦然见到那双坚毅的眼神和他疲惫的笑容。
向导指了指表,让他们立刻下山,否则将很难见到太阳再次升起。
“怎么样,还可以坚持吗?”赵泰嘶哑着嗓子的简单问候,却让坚强的古力特有种流泪的冲动。陌生的雪山、陌生的队友,此时此刻,却比至亲至胜的父母还重要。所谓患难之交,不过如此吧。古力特虚弱地点点头,三人转身,朝山脚下慢慢挪行。当下到2000米时,古力特逐渐恢复了精神,她突然坐在半山腰上,舍不 得放弃未登顶的遗憾。
“走吧,回家吧!”赵泰轻声地安慰她。古力特眷恋地看着身后雄伟的珠峰之顶,泪水忍不住在眼圈里打转。
“不能哭啊,否则我们会被泪水浇筑成水晶一样的冰人!”赵泰玩笑地劝说,让古力特破涕而笑:“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得你不能登顶!”
赵泰释然:“没关系啊,反正我也不是为了登顶而来,只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愿。”话虽如此,但古力特当然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体力不支,赵泰绝对可以登到山顶。
顺着南坡,下到珠峰脚下,正是古力特的家乡尼泊尔。为了弥补对赵泰的内疚,古力特带着他徒步穿越了著名的博卡拉,它的北面,是喜马拉雅山的一部分。连绵的高山、串珠式的平坝、深深的峡谷,走过朝圣之路,赵泰迷上了尼泊尔的美景:“生活这样的国度里,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古力特冲他挤挤眼:“没错,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这时,赵泰才知道面前美丽坚强的女孩,是尼泊尔与中国的混血,但却不了解她出身的显赫。
望着一同登珠峰、一起穿越冰川的美丽女孩,赵泰的心中,涌起阵阵悸动。如果说生活就像一场旅行,不在乎目的地的话,他突然想和面前的女孩,永远这样欣赏沿途的风景,静静地感受看风景的心情。
可生活总是要继续,他终究要回到重庆,沿续他的工作。古力特也要回到学校,继续她的学业。于是,他们又一同登上了开往世俗生活的航班。
回到重庆后,他们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赵泰经营一家电脑公司,认识古力特之前,他每天沿着固定路线,固定时间,7:50分到公司。冲一杯摩卡,放一曲《天堂》,这位蒙古大汉天籁般的声音,一直是他的最爱,所以他才去登珠峰,那大概是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多年来,每天的首席时间必定献给他,抖落一身风尘,涤去心中杂音,聚焦精气神,准备投入一天的战斗。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赵泰,到公司第一件事,是给古力特发短信,提醒她吃早饭,多穿衣。即使出差去外地也不间断,每天早上,古力特都会在赵泰甜蜜而浪漫的短信中起床洗漱。
晚上回家后,无论多么疲惫,赵泰总要打开电脑看一下旅游论坛,寻找古力特的身影。每逢周末,他们会相约一起吃火锅,逛夜市,到一颗树观景台看天府之城的夜景。暧昧的情愫,在彼此的心底深处,渐渐升起,只是谁都没有勇气去捅破那层微薄的窗纸。因为古力特不确定,自己的未来在哪来;因为赵泰不知道。自己能否承担起迷惘的异国之爱。
寻找贝尔果,“土狼”的激情对峙
2009年6月,古力特大学毕业,应聘到一家美企做翻译。公司离赵泰家很近,有时候他会带她来家里吃饭,虽然没有明确女友的身份,但是眉目间的传情,早已泄露了彼此的爱意。赵泰的母亲是位国画家,父亲是位武术教师,古力特羡慕地称他们是“文武双全”。在赵泰家中,古力特感受到了家人般的关爱,阿姨不但教古力特画国画,还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川菜,像亲生女儿一样疼她。
尼泊尔贵族的生活,礼仪非常严格,晚辈对长辈有很多繁褥礼节,每天早上要端茶,送洗漱水,晚间要请安;吃饭时,不允许高谈阔论,更没有欢声笑语。所以古力特非常眷恋赵家这种气氛,她常常想,能够嫁给赵泰这样的男人,能够嫁人赵家做儿媳,当是做女人最大的梦想了。可一次突发事件,让她的梦想最终未能照进现实。
7月初,赵泰出差去新疆,给古力特带了很多礼物,可回来后一直无法联系上她。赵泰有点心神不宁,下班后急忙赶到她的公寓,几天不见,她变得憔悴不堪。
赵泰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古力特说父亲给她订了亲,让她立刻赶回家。
赵泰震惊了,愤怒地大喊:“为什么骗我,你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古力特摇摇头:“不,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根本不认识那个男人。”她告诉赵泰,这只是尼泊尔最常见的联姻,大多数女孩,都逃脱不了这种宿命。即使高贵如公主的古力特,也没有能力主宰自己的爱情和婚姻。
看着古力特静静离去的背影,那么单薄寂落,绝然没有了登山时的锐气和快乐,赵泰不知哪来的勇气,追上前,一把拽住古力特:“不,你不能回去。那明明是个火坑,为什么还要往里跳?”
古力特惨然一笑:“有什么办法?父亲在家族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定!”
“为什么不敢?难道你愿意一辈子生活在没有爱情的婚姻中?”赵泰大声质问道。
“反正人们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早晚都要跳进去,总比做了孤魂野鬼好,是不?”古力特自嘲,试图挣脱赵泰的手臂,可他却越拽越紧。推搡中,“砰”的一声,行李箱的拉杆被拽坏,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良久,古力特幽幽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果,一座城池的沦陷,能够成就一段爱情,我多么希望,我能遇到这样的沦陷。”
赵泰紧紧地将古力特拖入怀中:“如果真的要跳进坟墓,就让我们一起跳吧!”
古力特潸然泪下。感情走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她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复杂的家族背景告诉了赵泰。听得赵泰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敢于挑战珠峰的美丽女子,竟然贵为尼泊尔“公主”,而自己的爱情竞争对手,也是一位有着高贵血统的王子。他忽然间对刚才的承诺,有了动摇。
古力特看出他的顾虑,轻轻握住赵泰敦厚的双手,那对她来讲,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双手,而是将自己从死神手中硬生生抢回来的生命呼吸器。她爱上他的,正是这份朴实勇敢,一个对陌生队友都如此仗义的男子,对自己所爱的人大抵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如果说父亲指定的对象是王中雄狮,那么你就是山城土狼。我不相信,凭着土狼的坚韧不屈,会输给笼中之狮。我宁愿下半生,与狼共舞,也不想做一只高贵狮子的宠物!”古力特的表白,简短直接,却铿锵有力,一如夏末初秋的暖风,吹皱了赵泰心底平静已久的春水。
半个月后,赵泰安排好公司事务,和古力特踏上飞往尼泊尔的航班。虽然有了思想准备,但一见到那个庞大肃穆的庄园时,赵泰心中还是吃了一惊。古力特的父亲,端坐在客厅正中央的红木椅上,不怒而威,和古代的君王几无分别。古力特的母亲们,分别坐在父亲的左右边,再往下排,是她的兄弟姐妹,差不多有二十几个。
父亲一听说女儿要拒绝联姻,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咆哮般地命令她立刻滚出家门,并威胁她要永远断绝父女关系。古力特理解父亲的愤怒,因为在尼泊尔,贵族是不能下嫁赵泰这种“平民”的,一旦出现这种事,父亲和家族将会承受来自周围的嘲笑和极大的压力。母亲哭着问她,难道真的原意放弃荣华富贵,而去过平民生活吗?古力特点点头:“如果没有爱情,再奢华的钻戒也不过是块冰冷的石头。妈妈,我不想再重复地过一次你的人生,我更不想在珠宝钻石中,熬过没有尽头的每一天!”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字字有力,穿透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包括她的母亲们和兄弟姐妹。只是,她们享受惯了锦衣玉食,没有勇气和力量,更没有精神支持去那样做。在父亲的怒视中,在母亲的泪水里,在兄弟姐妹复杂的目光中,古力特和赵泰手牵手,缓慢但坚定地走出这栋曾经给她奢华生活,但却无法给她爱情的古堡。
童话故事里,公主和王子战胜一切阻碍之后,往往“从此快乐地在一起”。古力特觉得,那是对她现在生活的最好注解,虽然,她爱的人不是王子;虽然,将来其实不全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