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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听一个陌生人说:“从前他是给我看大门的,现在我是给他看大门的。”这话足够耐人寻味。大千世界古往今来,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有人可能一夜从浪尖跌到谷底,也有人可能身处逆境却绝处逢生,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而人生沉浮的舵就在自己的手里,全要看你怎么把握。
当然,光凭这点“鸡汤”还构不成一个核心完整的故事,挺多也只是一个故事的“壳儿”。于是,我用“故事套故事”的办法,借着这个“壳儿”设计了命运相关而又不相识的三个陌生人物,通过戏剧性的情境反转,衬托出他们之间人生起落的特殊经历和自我感悟。末了,还多少带点喜剧色彩,也算是寓教于乐吧。
冤家路窄,再次相遇没想到竟是十年前的救命恩人,这其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一
村里有个叫石大根的老汉,为人耿直,心眼儿实在。
这天,石大根骑着辆电动车去城里办事儿,本来一开始还挺顺利的,可没想半路遇到个让他闹心的人。
早上出了门,一路颠簸,眼看就快要到地方的时候,石大根忽然内急,于是就将电动车搁在马路边的一块空地上,转身去了趟厕所。
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出了厕所再回到马路边,却见电动车翻倒在一侧的沟坎下,而原先停车的地方停了一辆崭新的小轿车。
石大根上前朝那车窗里瞧了瞧,一个面孔黑黑的汉子,正悠然自得地靠在驾驶座上玩着手机。
石大根憋不住了,“啪啪啪”地拍车窗:“喂,我说同志,请问……”
黑脸汉子按下车窗,朝石大根瞪了一眼:“拍什么拍什么?我这是刚买的新车!”
石大根指了指沟坎下,说:“我电动车在这停得好好的,你咋……”
黑脸汉子没好气地说:“睁眼看看,这里是汽车停泊位,谁让你乱停乱放的?再说了,是你这破烂值钱,还是我的车子值钱啊?”说罢,黑脸汉子驾车卷着烟尘扬长而去,呛了石大根一鼻子的尾气。
旁边路过的人看这情景,摇摇头对石大根说:“知道那是啥车吗?宝马,好几百万呢!你再瞧那车牌号,4个8,光这车牌号也得值几十万!”
石大根心里堵得磨牙,却是无可奈何。他只好忍着气,自个儿把电动车从沟坎下推上来。
还好电动车没被摔坏,他在城里办完了事儿,不大工夫就回家了。
骑到半路,一辆轿车从石大根的后面驶过,车开得飞快,溅起的泥水沾了他一身。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见前面不远的路上,突然横刺里奔出了一头大水牛,那轿车避让不及,“咣”地撞在路边的一棵树上,接着一个侧翻,一下栽进了沟坎里。
这儿是一段偏僻山地,平时过往的车辆和行人很少。
看到出了车祸,石大根赶紧奔上前去。呀,冤家路窄,翻下沟坎的车竟是刚才那辆4个8牌照的宝马,车里就一个人,正是那黑脸汉子。
只见那宝马车头扭曲,里面的黑脸汉子满身是血,上半身和两条胳膊都被死死卡住,双腿呈跪姿蜷压在驾驶座里,看上去,整个就像是个跪着磕头的姿势。
黑脸汉子“哎哟哎哟”地呻吟着:“快,救救我,快救救我啊……”
石大根用眼瞄了瞄黑脸汉子,看情势人是伤得不轻,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心里竟不由觉得一阵莫名的解气。他本要抬腿走人,可踌躇了片刻又慢慢转回身来,索性掏出根茅山牌香烟点着,蹲在一旁有滋有味地看起了风景。
黑脸汉子显然也认出他来了,可怜巴巴地哭喊着:“大哥,快救救我吧,求求你。”
石大根冷冷一笑:“嘿,你不是牛得很嘛,你求我干啥?”
这个时候,黑脸汉子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下软了下来:“大哥,都是我的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了……我给你钱行吗,只要你肯救我,要多少?你说个数……”
“我可不稀罕你那臭钱,呸!”石大根连“呸”了几声,然后从怀里摸出手机,拨了个报警电话,说这儿出了车祸了。
挂了电话,他依然像是老猫看困鼠,没事似的自顾吸着自己的烟,接着又拿出手机,优哉悠哉地对着黑脸汉子拍起照来。
这时候,对面路上来了个陌生汉子,见此情景也赶紧奔了过来。
汉子个儿不高,黑黑瘦瘦的,上前看了一眼就猛地一愣:“哎呀刘总,怎么是你?”那瘦汉说着,钻下身去就想搬扛宝马车。可扛了几扛,车子却没法动弹,他只好扭过头又朝石大根看了看:“这位大哥,快过来帮个手呀?”
“急啥?我刚打过报警电话了,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石大根喷了一口烟,“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像他这样给我磕头的牛人呢,我得先享受享受再说。”
瘦汉皱了皱眉头:“瞧你这人,都出这事儿了,咋说这话呀?见死不救你良心过得去吗!”
石大根扔了烟头哼了一声,这才沒好气地走上前去。两个人一齐用力,折腾了好几个回合,才把胖子从车架子里拽出来。
不一会儿,交警赶到了,等交警处理完现场,胖子也被救护车送往城里的医院,石大根这才知道瘦汉的名字叫张正奎,是路过要往城里去的。
二
这时,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人又都没带雨具,只好一块儿折进路边的瓜棚里避雨,于是便扯着刚才这事儿唠起嗑来。
张正奎问石大根,见着人家出车祸了,你咋会袖手旁观那个态度?
石大根将先前的事说了一遍,接着问张正奎:“这开宝马车的,你刚才叫他刘总,你们认识呀?”
张正奎点了点头,说:“从前他是给我看大门的;如今我是给他看大门的。”
石大根一下子没听明白,觉得有点迷糊,递上一根香烟给他,好奇地问道:“听你这话,是咋回事呀?”
张正奎说:“好多年前的事了。我做过老板,那时生意不错,公司很红火……可我这个人心浮气盛,没能好好把握自己,渐渐地就收不住了,德行变得张狂了起来。后来不久,出了一场意外事故,死了几个人,公司也倒闭了,我还被判了刑,去年才出来。” 见石大根还有些不明白,张正奎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往下,他就说起了多年前遇上的一桩事情———
那天晚上,县医院来了一个病人,是个摔伤的乡下汉子,由于失血过多,生命垂危。
可不巧,那病人是罕见的“熊猫血”,血库里的储备正巧没了,一时却又难以找到血型相同的人。
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一个面孔黑黑的小伙子走上前,说自己的血型可能相配,愿意献血救人。医生经过查验,果正是急需要的B型RH阴性血。于是,小伙子当场献出了八百毫升的血。献完血,小伙子就悄悄地离开了。
当被抢救的病人输了血脱险之后,才有人发现,刚才那个献血的小伙子由于体质过于虚弱,晕倒在医院的大门外……
突然,石大根双眼直愣愣地问张正奎:“你说的这事,是哪年?”
“十年前了。”张正奎想了想,说道,“是十二月九号,那天下了一场多年不见的大雪,晚上特别冷,我去医院看感冒的……”
石大根几乎跳了起来:“那天,就是因为雪下得太大,我爬上屋顶去清扫积雪,结果从上面摔了下来,当场不省人事,被人送到县医院抢救……”
张正奎也意外地瞪大了眼:“难道那个‘熊猫血’的病人,就是你?”
石大根点了点头,一把抓住张正奎:“献血给我的那个小伙子,他在哪?”
“你听我说完吧。”张正奎先没回答,却把刚才说的那件往事接了下去———
后来有人了解到,献血的那个小伙子因为失业受困,万念俱灰,当晚他原本是想自杀的,结果游游荡荡路过医院,见到急诊门口乱糟糟的,就凑过去看热闹。见到有人受伤要输血抢救,他突然改变了念头……
那天张正奎也在现场,知道这事后,当时身为公司老板的张正奎心里一热,特地留下了电话。
第二天,张正奎就把那个黑脸小伙子招到自己的公司,先给了他一份门卫的工作。不久,看小伙子聪明肯干,又让他做了一名销售业务员,还把一些重要的客户引荐给了他。
经过几年的闯荡和摔打,后来小伙子自己开了公司,成了如今的老板,还开上了宝马……
听到这里,石大根看了看张正奎,又朝刚才翻了宝马车的沟坎看了看,好像明白了什么:“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刚才这個……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刘金贵?”
“没错,就是他。”张正奎笑了笑,“嗨,巧了,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石大根愣怔了半晌,摸了摸脑袋:“当年,我没见着这个刘金贵的面,后来,我按医生留下的姓名和地址去找过他,当地人说他搬了家不知道去哪儿了,所以一直也没找着。没想到今天……唉,也怪我这个人,心眼儿不宽,遇事受了点委屈就光知道出气。看来,我这德行也得改改了。”
“是啊,谁都有点儿私心,要不,怎么都说一辈子做人不容易呢?”张正奎长长叹了口气,话语里十分感慨,“我也是太晚才明白的,人一辈子的命运,沉浮起落也好,阴差阳错也罢,其实很多都在于自己的德行,要看怎样把握分寸呀。”
这时,雨停了,天色也不早了,张正奎说他还要赶到城里去,就先走了。走了老远,他发现石大根骑电动车跟在后面追了上来。他转过身朝对面的方向给石大根指了指:“哎,你不是要回家的么,怎么又掉头往城里走了?”
石大根说:“我也要去趟城里的医院!刘金贵从前救过我的命,现在他受了伤说不定也要输血呢,我俩血型相配,有我在,正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