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里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城市,可以在你充满期待的时候突然一盆冷水泼下,也可以在你失望透顶的时候,给你柳暗花明的惊喜。
　　火车停在一个站台,几乎同时,手机收到了中国移动的提示短信。我知道这趟巴黎开往马德里的夜火车已经在茫茫夜色中跨越了比利牛斯山,进入了西班牙境内。等到天亮的时候,列车就能到达马德里了。
　　因为足球的关系,马德里是我多年梦想的地方。如今这个梦想快要实现了,心里自然有一种默默的喜悦,但却没有意想中的兴奋,反而有一丝莫名的失落感。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午夜的车站上掠过心头的复杂的滋味,却在之后的马德里游历中一直伴随着我。
　　
　　“朝圣”伯纳乌
　　
　　早上9点,火车终于缓缓驶进马德里北部的查马丁车站。由于查马丁车站距离皇家马德里的主场圣地亚哥伯纳乌球场只有两站地铁,于是顾不上坐了一夜火车后的疲惫,我立刻奔向自己马德里之旅的第一站:圣地亚哥‘伯纳乌。
　　一走出地铁站,高大宏伟的球场就映入眼帘。只是时值早晨,周围的街上行人寥寥,阳光也还没照到球场正面,没有了球迷的热情和巨星的风采,又少了灯火辉煌,这座灰白色的庞大建筑全然没有电视转播中那份霸气和喧嚣,却显得有些寂寥。好在前来“朝圣”的球迷越来越多地加入到卖参观门票窗口前的队伍中,还有几个西班牙“黄牛”在兜售当晚比赛的门票,这些倒是给球场增加了不少活力。
　　参观门票并不便宜,16欧元一张的价格让我不禁暗笑这个近年来逐尽功臣、越发泛着铜臭味的俱乐部真是会赚钱。
　　伯纳乌之旅实际上可以分为三个部分:历史和荣誉、球场和更衣室。在俱乐部历史厅里,可以了解皇家马德里的建队历史以及获得的荣誉,还能看到不同赛季所使用的球衣。
　　31座联赛奖杯、9座欧洲冠军杯、17座国王杯、3座洲际杯……皇马夺冠数据虽说听起来无比辉煌荣耀,但是不走进奖杯厅是无法体会这些的。墙上的屏幕不断播放着皇马决赛获胜时的精彩镜头和庆祝时的热闹场面,展示柜里各种各样数不清的奖杯熠熠生辉,让人眼花缭乱,无怪这个百年俱乐部会得到“20世纪最佳球队”的称号。此外,一面壮观的纪念墙记录了从1902年创立以来所有为球队效力过的球员,有兴趣的粉丝可以在其中细细辨认出自己的偶像。
　　走上球场看台的台阶,渐渐炙热的阳光迎头照射下来,闭上被太阳照得发花的眼睛,再睁开,宽阔的绿茵场和蓝色的观众席出现在眼前。环视这座能容纳8万人的体育场,虽然空空荡荡,但似乎也能感受到一种战场的气氛,球迷山呼海啸的欢呼恍若在耳边。虽然心爱的球员已经离开,在伯纳乌看一场比赛的愿望早已逝去,但是看着脚下的观众席和绿茵场,也不禁想起那句“我来我见我征服”的话来。
　　通过球员入场的陡而狭窄的通道,就可以到达俱乐部最为神秘的所在:球员更衣室。当然,主队的更衣室是关闭的,球迷们可以参观的只是客队的更衣室。不过,客队的更衣室与主队几乎完全一样,许多名震足坛的俱乐部,如Ac米兰、巴塞罗那也曾在这里讨论战术,恢复元气。在这里能看到讨论战术使用的黑板、球员更衣柜,乃至按摩浴池。
　　
　　失意马德里
　　
　　宏伟的球场和光亮宽敞的地铁让我对马德里的第一印象极佳,来此之前不少人对我说过这个城市种种不好,看来都可以嗤之以鼻了。不过,当我走上著名的市中心标志性广场——太阳门广场的时候,心中却泛起了失落之情。
　　广场并不算小,但是也乱哄哄地盛满了人和车。广场上的一座建筑正在装修,巨大的外墙搭满了钢架。虽然周围也有几个甜点店、咖啡馆和餐馆,但是橱窗里的甜点却不似巴黎那般美丽诱人,品种、卖相简陋得可怜,咖啡馆也有种快餐店的调调,少一份安逸。这里也不乏古老的欧式建筑,但是却被一些中间冒出来的不甚美观的现代钢筋混凝土建筑物毁掉了整体的美感。
　　沿着往北的大街继续走,就可以到达传说中马德里最繁华的格兰维亚大街。大约是如同王府井、香榭丽舍大街、牛津街一类的地方,是一个城市的标志性大街。通往格兰维亚的街道两边仍旧混杂着欧式古老建筑与乏味难看的现代建筑。有些古老建筑在二层以上倒是颇为古朴典雅,可是往下一看,临街却是乱七八糟的小店,里头有的在卖廉价的鞋子和衣服,有的则是山寨版的皇马、巴塞罗那和西班牙的球衣、围巾、纪念品,一些墙上还贴着小广告,一群年轻人咋咋呼呼地走过,其中一个一低头,“啪”地一声,吐了一口痰……
　　就这样,走上了那条著名的大街,可并不宽阔的街道,街道两边并不漂亮的橱窗也不能显示出它在传说中的那份豪华和伟大来。从那条大街走向王宫,中途还绕过了一个正在开挖地面、堆积沙土,搞维修的路段,我一直都很难感受到繁华与大气,古老与历史,却只有一种嘈杂、混乱和颓废的感觉,委实很难让人想到这是一个曾经辉煌的欧洲帝国的古都。不过这里的某些特征,倒不免让人想起国内一些开发过度的古都和城市。
　　直到看到王官之后,我才找回了些古都的氛围。这座白色的大理石建筑平面呈方形,据说灵感来源于博尔尼尼为巴黎卢浮宫设计的草图,看起来确实也有几分相似。现在西班牙的王室已经很少在马德里市内的王宫居住,而只是在庆典时使用,平时是向公众开放的。
　　王官装饰着实奢华,处处雕梁画栋,装饰着各种宗教和神话主题的壁画、壁毯、金色的雕花、大型的水晶吊灯、皇室画像……另外,很多帷幔都是猩红色,不知道是否算是西班牙的装饰特点。
　　只不过参观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由于本人一时不慎,没有看到不许拍照的标志而对着王宫漂亮的天花板按下了快门,被一个冲上前来的警卫大妈狠狠地用西班牙语吼了一顿。几乎听不懂她说话的我战战兢兢地在她面前删掉图片,又带着这种惶恐心理走完了那些装饰繁复的房间。
　　
　　惊艳博物馆
　　
　　从官室里出来,走进宫殿旁边的巨大拱廊,远处吹来清风消散了下午太阳的热度,也略略缓和了我有些压抑的心情。我继而重新振奋起精神,赶往下一个目的地:普拉多博物馆。
　　在世界美术馆中享有盛名的普拉多博物馆掩映在绿树丛中,显得十分低调。在这座博物馆中,最珍贵的莫过于大量16、17世纪的绘画收藏,这里拥有诸如艾尔格列柯、委拉斯凯兹、戈雅、鲁宾斯等艺术家的大量名作。像我们所熟知的戈雅的《1808年5月3日的枪杀》、《裸体的玛哈》,委拉斯凯兹的《宫娥》等都藏于此。而就在它的不远处,隔着一条大街,是索菲亚艺术中心,所藏展品大多是当代艺术品,其中有不少毕加索、达利和米罗的作品,著名的“格尔尼卡》就在此处。在来到普拉多之前我在它光鲜亮丽的现代建筑前驻足了好一会儿,打算第二天再去造访。
　　每周二到周六晚上6点以后,周日5点以后博物馆免费,所以在售票处领了一张门票就可以人场。实际上,晚上参观博物馆更有感觉,而且不用和大批人群挤在一起,唯一不足就是游览时间太短。
　　博物馆里气氛很好,此时前来参观的有不少看起来就是晚上出来散步的市民,有老夫老妻,也有小情侣,还有带着小孩子的年轻父母,大家悠闲地流连在精美的艺术品之前,好像这些并不是高高在上、盛名在外的宝物,而只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在博物馆后面是一座教堂,在傍晚粉红色的霞光和橘黄的路灯光映照下,显得十分柔美。人们就坐在教堂对面的石台阶上纳凉歇脚,小声地聊着天。白天那脏乱的街道和嘈杂的场景就这么凭空地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宁静和闲适。而沿着普拉多大街往北走向西贝莱斯广场的时候,这种宁静和闲适更加强烈。
　　这条被参天绿树遮盖着的宽阏整洁的大街、灯火辉煌的西贝莱斯广场上的丰收女神喷泉,看起来很符合我心中欧洲都市的模样。这大街、博物馆和伯纳乌球场,与太阳门、格兰维亚大街还有途中经过的贴着小广告,卖着廉价商品的小店是那么地不同,就像这个城市的两张脸一样。我这个初来乍到者有些迷惑了,到底哪一个才是马德里?
　　是啊,浮光掠影的一天而已,怎么能就对一个城市下定义?我只是觉得,马德里的确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方,在你充满期待和喜悦的时候,会突然让你觉得失望透顶,而在你觉得心情郁闷,了然无趣的时候,却又能给你一个惊喜。而这惊喜绝不仅仅是一条漂亮的街道,更是那个在我拿着地图在街头兜转时上来给我指路的大妈,那个在餐厅给我解释菜单的大叔,或者那个在青年旅馆帮我打开锈涩的房间门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