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会说“树叶儿”吗?

来源 :中学语文·教师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hustrong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朱于国先生在《语文教材编写中的几个必要品格》(载《语文学习》2011年第10期)一文中指出:
   朱自清《春》中的两处改动:“花里带着甜味”改为“花里带着甜味儿”,“树叶子却是绿得发亮”改为“树叶儿却是绿得发亮”。前者加一个词缀“儿”,后者将“子”改为“儿”,读起来更顺畅,也更符合现在的语言规范,同时并没有改变原有的语言风格。这些应该都是为了教学的适用性做出的有效修改。
   对于这个观点笔者不敢苟同,理由如下。
   此段谈到的修改涉及到的主要问题就是现代汉语中的“儿化”现象。“儿化”是现代汉语普通话和诸多方言中存在的一种常见的语言现象,是否使用“儿化”不能构成判定一个作家语言是否“顺畅”和“规范”的依据。
   一方水土一方人,作家的语言个性都不同程度地打上了地域的烙印。就好像老舍之于北京,沈从文之于湘西,迟子建之于鄂温克。朱自清原籍浙江绍兴,生于江苏东海,长于扬州,自称“扬州人”。“自己从七岁到扬州,一住十三年,才出来念书。”(《说扬州》)据我了解,无论是在东海话,还是扬州话中,都没有“甜味儿”“树叶儿”类似名词的“儿化”现象。在朱自清的其它多篇文章中,也没有类似用法。兹列举如下:
   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匆匆》)
   “七板子”规模虽然不及大船,但那淡蓝色的栏干,空敞的舱,也足系人情思。(《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上方的左角,斜着一卷绿色的帘子,稀疏而长;当纸的直处三分之一,横处三分之二。(《温州的踪迹》)
   我看那边月台的栅栏外有几个卖东西的等着顾客。(《背影》)
   以上句子中“针尖”“栏干”“帘子”“栅栏”之类的名词都没有说成现在普通话“针尖儿”“栏干儿”“帘儿”“栅栏儿”之类的儿化音。
   那朱自清散文语言中有没有“儿化”现象呢?回答是肯定的。朱自清先生曾提出过一个重要的论点,说:“用口语为的是求真化俗,化俗就是争取群众。”儿化是汉语中口语化的表现形式之一,使用儿化可以使文章亲切自然,带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在朱先生的散文中,“儿化”主要体现在描写人物方面。例如:
   在这些夜里,他那生活的模样儿啊,短短儿的身材,肥肥儿的个儿,甜甜儿的面孔,有着浅浅的笑窝;这就是他的梦,也正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忆〉 跋》)
   意大利 Gino 的名画《跳舞》,满是跃着的腿儿,牵着的臂儿,并着的脸儿;红的,黄的,白的,蓝的,黑的,一片片地飞舞着——那边还攒动着无数的头呢。(《“海阔天空”与“古今中外”》)
   小小的心儿,知道是怎样忍耐那寂寞来着!(《儿女》)
   从以上的例子可以看出:这些描写人物方面的名词或形容词通过儿化以后往往带有喜欢或怜爱的感情色彩,增强了文章的亲切感。
   词语最能直接表现作品的语言风格。一个作家的语言风格如何,首先便会突出、明了地反映在词语的运用上。
   朱自清这篇文章写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当时的现代汉语普通话还没有成为我们的通用语言,类似于“甜味儿”“树叶儿”这样的以北方话为基础形成的普通话中的这种现象,不可能出现在朱自清的笔下。在文章中使用“儿化”语言,仅仅是一种个人表达的习惯而已。对此,我们不能用现在的所谓“语言规范”来苛责朱自清。这样的修改恰恰改变了朱自清的“语言风格”,朱自清有被误认为是北方作家的可能。
   再退一步讲,即使如朱于国先生认为的,这些都是为了“教学的适用性做出的有效修改”,那么同样在《春》中有这样一句话:“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这里的“青草味”为什么不改作“青草味儿”呢?这里的“花”为何不改作“花儿”呢?如果不改的话,读起来不就不太顺畅,使用起来不就不太符合规范,整体的语言风格不就不太统一了吗?教学中不就不太“适用”了吗?
   如此看来,此处的修改是没有必要的。不改,反而能确保朱自清散文语言风格的一致性,更能体现朱自清散文的“原生态”。
  [作者通联:江苏姜堰中学]
其他文献
文本解读必须照顾特定的时空背景,若虚化历史背景,课堂教学则会变成“雷霆空霹雳,云雨竟虚无”,从而出现审美过程的任性与审美效果的偏离。  我读《北京的春节》更多的是读出了作者对老北京春节深情的眷恋和淡淡的遗憾。而《现代散文选读·教学参考书》(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中则认为,《北京的春节》“在对比中歌颂了新中国的美好变化”——这种审美阅读并不准确,因为编者没有将课文放在特定的历史时空中解读
一、全国绝大多数省市的高考试题已经体现出了考生写作的议论文应该有些学术性的要求  高考作文的应有之义和应然追求是什么呢?潘涌教授在分析了 2014年全国绝大多数省市高考试题后认为,高考作文应该“引领学生逻辑缜密、论证严谨的理性思维的发展,顺应全球化背景下‘语言强国’的战略需要”①; 符合下列特点,1.开放生活哲思的空间,引导辩证思维、个性思维和创意思维;2.着眼“思想评论体”,弘扬独立评论;3.释
朱明英/执教 余映潮/评点    课间播放儿歌《春天在哪里》  师:同学们好!  生:老师好!  师:刚才大家听到的这首清新、愉悦的歌曲,是经典儿歌《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哪里呢?今天正值清明节,烟雨霏霏、诗绪万千……这堂课老师将带领同学们去寻觅春天的踪迹(大屏幕显示课题)。我们今天的旅程将分三段完成。(大屏幕显活动步骤)  寻觅春天的踪迹  觅春  话春  绘春  (评:导入简洁,生动,层次明晰。
目前,高中生作文普遍存在两大硬伤:一是缺乏真情实感,矫揉造作;二是学生觉得笔底枯竭,作文无从下手。本文针对这两个问题,谈一点粗浅的见解。  一、唤醒心灵,挖掘真情  作文教学中,我们过多地强调了语文学科的工具性,忽视了其人文性,似乎只要学生熟练地掌握一些写作的套路,就可以写出一篇质量上乘的文章。这使写作教学与学生的生活和精神世界割裂开来,写作无法成为一种生命的启迪和心灵的释放。学生写起来语言贫乏,
到目前为止,写作教学还没有完善的知识体系。每一位语文老师似乎都可以重构属于自己的写作知识,但没有一位语文老师能重构属于写作本身的序列知识。正因为存在着这样的困境,写作课教什么、怎么教都是令语文老师头疼的问题,也是值得语文教育界花大力气深究的问题。  工作六年,总觉得写作是不可教的,即使教了,好像也难出效果。也曾听很多前辈说过类似的话,虽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语文的半壁江山,曾就写作做过一些探索,但到最
在文体教学中,散文课堂教学的效率一直是大家关注的问题。面对文本,既要教“作者”,又要教“读者”,再加上散文的相对自由性,于是散文教学往往陷入“文本”“作者”“读者”的灰色三角而难以自拔。长期以来,影响中学现代散文教学最主要的理论观点是“形散而神不散”。这一观点的提出者肖云儒近期发表文章《“形散而神不散”的当初、当年和现在》,提出“在散文写作蓬勃发展的今天,这一切都过去了,‘形散神不散’说完成了它的
“语文课中什么都可以有,但又只能是语文。好的语文课,应该是看看什么都有,想想,就只有语文。”①由于阅读文本教学价值的多元性、教学媒介的多样性,语文课中可以说是什么都有,甚至 “语文老师应该是个杂家”成了追求。但也正因为阅读教学内容可能有的多样性与复杂性,犹如“乱花”迷了不少语文教师的“眼”,在很多的语文课上,在很多的语文老师身上,我们还不难看到“凡可教则教”的教学思维。于是乎,语文课上什么都有了,
一、自叙传色彩  郁达夫在《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导言中指出,“古人说,小说都带些自叙传色彩的,因为从小说的作风里人物里可以见到作者自己的写照;但现代的散文,却更是带有自叙传的色彩了,我们只消把现代作家的散文集一翻,则这作家的世系、性格、嗜好、思想、信仰,以及生活习惯等等,无不活泼泼地显现在我们的眼前。这一种自叙传的色彩是什么呢,就是文学里所最可宝贵的个性的表现。”在郁达夫看来,现代散文带有“
《天净沙·秋思》是一首传诵千古的散曲作品,在这首小令里,元曲作家马致远运用了别致的手法,仅用28字就使得作品意蕴深远,赢得了“秋思之祖”的美誉。作品是佳作,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中解读到其精要之处,特别是对于刚进初中阶段学习的中学生而言,要想真切而深入地诵读出它的所有精彩,则是相当艰难的。   传统教学中,语文教师往往采取示范赏析的方法,把自己对作品的认识直接展示给学生,让学生在这种展示中领悟乃至
新课程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新”教学?教师应该根据什么来组织和开展教学?  ——是根据上级或专家规定的“好课”的标准上课,还是按照课程标准所倡导的理念与目标来开展教学?  ——是根据教材按部就班(即“教教材”)上课,还是基于课程标准自主处理教材(即“用教材教”)来开展教学?  ——是模仿别人的“优质课”,还是基于课程标准创造自己的优质课?  这些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很好的澄清,依然让我们的教师每天都困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