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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两三点,语言不通的出租车司机将我放在小镇的某个入口后就一溜烟走了。环顾周围,再没有别的车辆经过,窄窄的柏油路上也没有其他行人。这座小镇的人大概是午睡还未醒。
也许是我的脚步太重,不知道哪家的狗被吵醒,开始叫起来。
手机导航提示我在前面的路口左转,这时右边有开门声,男主人出来抽烟。我向他点头微笑,他看见亚洲面孔并不惊讶,回以仓促堆起的笑脸。我转过街头顺坡向下没走几步,就到了三毛的家。
黄昏的故事
“我们现在的家,坐落在一个斜斜山坡的顶上。前面的大玻璃窗看出去,星罗棋布的小白房在一脉青山上迤逦着筑到海边。”这是三毛所描写的她在大加那利岛上的家。从撒哈拉迁出之后,因为不喜欢大城市的繁忙和嘈杂,三毛与荷西最终将家安在这座海边小镇泰尔德(Telde),并在这里度过了他们最后的3年时光。
如今40年过去,这里已经看不见青山,但是红顶白墙的小屋依然整齐地排列到海边。每家的院墙都低低矮矮,不过刚刚高过我的个头。他们曾经居住的房子早已易主,据说房主太太是三毛的友人。大门右边院墙上一块方方正正的牌子用西语写着:“在这里曾经住着中国作家三毛”。
透过宽大的铁门缝隙可以看见,院内被一分二:一边是整齐的石板拼成的回廊,廊上有几把太阳椅;一边是被小栅栏围起来的草地,上面种着一棵高大的棕榈树,还有那棵“每到黄昏才会发出淡淡沁香”的金银花树。
想到一直盯着人家的院落很不礼貌,我赶紧退回到街道,继续顺着坡道向下走,迎来满面的海风。远处的海特别蓝,一眼望过去和天空的淡蓝色对比出一条明显的分界线。街上依然没有人,只有我自己走在干净得好像被水洗得掉了色的赭红色小道上。
小镇不大,走到坡底就是连着海的小广场,上面立着两只黄色的秋千和一排游乐设施。三毛的一段段文字被涂鸦在小广场的石壁上。她在这样一个小镇度过了快乐的婚后时光,每天安心待在家里读书写字做家务,然后准备晚餐,等待着迎接她的爱人回家。
她说,家里厨房的后窗是一幅画框,望出去可以看见“微风吹拂着美丽的山谷,落日在海水上缓缓转红,远方低低的天边,第一颗星总像是大海里升上来的”。那个时候她会将一切安排妥当,然后换上舒适的鞋子,告别爱人独自去海边散步。
她应该也是顺着这条斜坡来到海边,然后开始享受那段忙碌整日后“踏实的快乐”。大概也是在每天接近黄昏的这个时间,她说这时“温柔的夜开始了它的前奏”,这是她“释放和享受生命最甜美的一段时光”。这样浪漫又自由的生活一直到荷西突然离去。
失去爱人令她悲痛不已,她曾经离开这座岛又再次回到這里。“这儿有我深爱的海洋。撒哈拉就在对岸,荷西的坟在邻岛,小镇已是熟悉,家里满满的书籍和盆景,虽是一个人,它仍是我的家。”
每个读过三毛故事的少年人可能都有过一个流浪远方的梦。
每个读过三毛故事的少年人可能都有过一个流浪远方的梦,而那文字里的景和物,此刻真的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
那个等在渡口丢了钱包向她讨钱的挪威人,或是偷懒又理直气壮的钟点工玛丽亚,还有请她等他6年并始终毫无杂念地爱着她的荷西,在这里、在这一刻,我毫不怀疑地相信那都是真实的。
一个叫莫甘的小港
我们住的莫甘港在大加那利岛的西南边,离三毛家有些距离。出租车转公交车折腾了2个小时,才最终回到落脚的地方。港口不大,我们租住在一户本地人家的二楼,步行几分钟就可以到码头。因为不是旅游旺季,人没有想象中多,但大部分仍然还是来自欧洲的游客。
莫甘港最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港,上个世纪80年代因为旅游业才逐渐发展起来。如今港口的码头依旧繁忙,从大型豪华游艇到小型渔船共计可以提供217个泊位。旁边三层高的白色港口建筑,是这里所有建筑物的最高点—为了保持特色,莫甘港目前没有超过三层高的房屋。
与码头隔着运河的是一片月牙形沙滩,与众不同的是这里的沙滩混合了来自撒哈拉沙漠的金色沙子。同行的三个女生都是潜水爱好者,第二日我坐在沙滩边听她们说潜水的各种诱惑,附近有沉船和鱼群,跟在水族馆看见的海底世界不一样。我听得跃跃欲试,好像身临其境,不知不觉手指在沙滩上挖出一个小坑。
内心忐忑地来到潜店,没料到老板接近中午才缓缓开门。我的潜水教练是一个德国女生,短发、瘦高,还很幽默,听着她的“指挥”,先是签“生死状”,然后是两个半小时的视频资料、手势教学和下水模拟。稍有信心之后,我们才上船出发入海。
和人生中很多的第一次一样,我带着一种不知者无畏的心态跳进海里。心里重复默念每一个步骤,本来被潜水衣勒得喘不过气的感觉,也在沉入水底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其他三人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而我根本不敢东张西望,也没有心情欣赏海底世界。
翻越一座沙丘之后紧接着就是另一座,明明大海就在眼前,却仿佛永远走不到。
直到下沉停止,我开始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耳朵里水压带来的不适。我转头观察周围,海底的水没有想象中清澈,是蓝绿色,白色的鱼群从眼前游过。其他三人比我下得更深,其中一个在忙着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