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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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夜里一场小雪,不知什么时候下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停的。
  天上一弯弦月,数点寒星;地上白雪薄纱,素光悠悠。天地辉映,将凌晨的牛家庄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让熟睡的村民们睡得愈加安详。
  哐当一声,牛强刚把大门拉开,西屋随即传出了老婆的一句狠话:“姓牛的,你就是一头犟牛,出了门,你就别回这个家了……”
  大门外,二旺头手缩进羽绒服里,左脚并向右脚,右脚并向左脚,来回地在原地跺脚取暖。瘦高的他像茫茫雪地上一根被卸了枝叶的榆木杆子,来回地晃动。
  见牛强关上大门,二旺迈开细长的双腿迎了上去。“牛哥,你今天又晚了。”
  聽到牛强闷在口罩里,靠鼻子喘出那一声“嗯”。想到刚才院里传出来的吼声,二旺用下巴指了指大门:“哥,从过年到现在你一天都没休,难怪嫂子会生气。”
  “亮亮毕业得在市里买个房啊,不挣咋整。”听着牛强声音里透着疲惫无奈,二旺眯起小眼儿:“哥,要我说你就是小蛤蟆愣当千斤顶——硬撑。赶紧服软得了。要不被窝没人捂不说,饭都没得吃了吧。”
  “她敢?!”
  隔着口罩都能看到二旺一脸得意的坏笑。幸好自己早有准备。说完,牛强已将藏在身后的饭盒拎了出来。
  二旺拿过饭盒掂了掂,狐疑地问:“咦?饭盒怎么是凉的?”
  “昨天半夜起来给我做的,不愿见我。”说着牛强推了二旺一把,“赶紧走吧!今天下雪,服务区事儿多。”
  摩托车旁,二旺拍着胸脯,硬气地说:“牛哥,大冷的天,就应该我在前面给你挡风。不过……”二旺那双小眼睛已经直勾勾盯向了牛强身上的羊皮大衣。
  大年初一,自己穿羊皮大衣上班的头一天就被二旺瞧上了。直到现在,二旺都缠着自己非要买下这件羊皮大衣,价码已经开到一千了。可这是老班长送自己的退伍礼物,要不是过年放炮把羽绒服崩个窟窿,自己怎么也舍不得拿出来穿。
  “我说大经理,原来上班好歹还有个面包接送。现在倒好,你整个四面漏风的摩托车。”牛强嘀咕着脱下了羊皮大衣,换上了二旺的羽绒服。
  “前街大壮他们哥仨怕被传染肺炎,昨天也辞职了。眼下就剩咱哥俩,开个面包多浪费。再说这车多好,真皮座椅,全景天窗……”
  寒风中,二旺双手撑着羊皮大衣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美滋滋地穿上。
  摩托车驶出牛家庄时,村里狗声叫也逐渐平息。雪后车不敢快骑,后视镜里牛强正悠闲地刷着手机,二旺却满心疑惑:“村里属牛哥最怕老婆。平时乖乖服软的他,眼下却摆出一副死扛到底的架势。再说,挣钱给儿子买房,嫂子应该支持,怎么会生气呢?”
  国安服务区休息室里,俩人换着衣服。
  “哥,我总觉着你和嫂子生气还有其他因由。你和我说实话,家里是不是出了啥事?”
  “能有啥事!赶紧干活吧。”离开休息室时,牛强硬是逼着二旺把羊皮大衣挂到了自己的衣柜里。
  “也许,你只是奋斗在中国的一个‘1’,但中国却因为每一个‘1’的奋斗而伟大。”
  听着电视墙播放的公益广告,停车场扫雪的牛强停下手中的扫把,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远处偶有灯光的高速公路。
  二
  天昏暗暗,启明星还没有完全隐去,通向国安服务区的匝道上驶来一辆大货。明亮的车灯照着地上的薄雪,刺得牛强停下手中的活计,一手遮在眼前,一手拄着扫把,眯着眼望向大货。
  瞧准了厕所前面刚被牛强扫出来的那片空地,大货兴奋地哄着油门径直开了过去。一个急刹车,大货还没有完全停稳,车门就已经打开,一个身影从驾驶楼上跳了下来,直奔厕所。让牛强奇怪的是这个人身上每个骨节都像是被打了石膏,僵直而生硬,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是跳。
  没熄火的大货继续在原地抖动着。借着车灯看见车厢的条幅上似乎有“武汉”两个字,牛强立刻拎起扫把走了过去。“驰援武汉,雄起中国”八个大字让牛强站在车旁看了又看。他又从车厢绕到车头,当他从溅满黑泥的车牌上分辨出“贵A”时,牛强愣住了。一辆支援武汉的贵阳货车怎么跑到辽宁来了?
  厕所门口,吊着两泡黑眼袋,满眼血丝的大货司机一见到牛强,立刻沙哑地说:“大哥,实在对不起。”说完他转过头看向白色地砖上那一长串黑色的泥水。
  “这有啥。”牛强盯着大货司机问:“你打贵阳来?”
  大货司机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便打了一个喷嚏。
  牛强这才注意到大货司机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皮夹克,双手紧插胳肢窝,含胸缩脖被冻得瑟瑟发抖。数九寒冬,看着一身单衣的司机,牛强急切地想把心中疑问全部解开。
  “我看你车上的条幅是支援武汉,咋把车开到这儿来了?”
  大货司机隔着口罩,捏了捏鼻子,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司机姓张,是从贵阳运送土豆去支援武汉的。老张到了武汉刚卸完土豆,就听说辽宁一家医药公司为武汉捐赠的防护服没有车运。于是,他便立即北上直奔辽宁。一身单衣的他越往北开感觉越冷。可时间紧急,他已经来不及考虑自己的穿衣问题了。昨天半夜老张从上一个服务区加油出来,没多久车的暖风便坏掉了。他顶着刺骨寒风下车检查,查了半天也没找出毛病。等上了车,接连几个喷嚏让老张意识到穿衣保暖已成为他眼下最大的问题。
  想到老张“跳”向厕所的背影,牛强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他立刻将老张拉到休息室,把羊皮大衣披到老张身上,倒了一杯热水,便向老张打听起武汉的情况。问题一个接一个,越问越细,问得最多的就是隔离人员的现状。
  老张发现很多武汉的情况牛强都比自己了解。而自己一旦有问题答不上来,牛强眼中便会闪现失望,随即焦虑的情绪又会促使他问出下一个问题。
  “老哥,你怎么这么关心隔离人员的情况?有熟人在武汉?”
  老张刚问完,牛强便低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牛强才抬起头,朝门口看了看,见没人,终于向老张这个陌生人敞开心扉。   牛强的儿子—牛亮在武汉读书。武汉封城那天,牛亮给家里来了电话,说自己被隔离了。牛强的妻子当时就崩溃了,趴在炕上哭起来。牛强也只能叼着烟,来回地在屋里走溜儿。
  年三十夜里,牛亮又打来电话,哭着说自己怕死,想回家。牛强本来就心急火燎,生怕儿子挺不住。听儿子这么说,气得他当时就炸了肺,大骂儿子是怂包软蛋。牛亮默默挂了电话,便没了音讯。妻子也和牛强大吵一架,搬到了西屋。
  “这孩子打小就犟,你说我和他妈都急得火上房了,到现在他也不给家里来个信儿。哎!也怨我,骂他干啥?”
  牛强懊恼地垂下头,望着捏在手里的手机,不再言语。
  “老哥,我三天后就能返回武汉。到时我一定好好给你打听打听这娃的情况。一哈你给我留个电话。”
  牛强抬起头时,眼里噙满了泪水。
  三
  在牛强的介绍下,二旺把老张拽到了自己办公室,泡了滚烫的热茶,用微波炉把自己的午饭热好后端给了老张,又跑到超市拎来了一瓶老干妈和两罐红牛。
  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老张,一个劲儿地重复:“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
  “这有啥?你现在就是新闻中那个……”二旺翻着小眼儿,憋了半天终于大声说:“对!逆行者。我们做这些和你比起来简直就是起重机吊烟屁——不值一提。”
  三人大笑后,二旺又大包大揽地说:“牛哥,你陪老张大哥先唠着,我去把车修上。”
  看到眼前两个东北人如此实在热心,老张也就不再客气,把一整瓶老干妈倒进了饭盒中,三下五除二就吃得溜干净。等到一口气喝下那杯热茶,老张额头上已经沁出密密的汗珠,脸也红润起来。
  “老哥,我有件事情搞不太懂。”老张打了一个饱嗝,锤着胸口继续说:“我刚听你们经理说,你整个过年期间都没休息。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别说我嫂子生气,我这个外人都觉得你太不顾家了。”
  一句话问到牛强心坎上。儿子被隔离那天夜里,牛强躺在炕上烙了一宿的饼。公鸡打鸣时,他想通了—与其在家在家守着媳妇,等儿子电话这样干耗着,还不如干点啥。于是从三十那天起,牛强就一天没落来扫厕所。
  “我不是大夫护士,能到武汉去瞧病救人,也不是大商人能捐口罩捐药品。我甚至都不如你这个大货司机,可以为武汉拉货送物。”牛强起身站在窗前,眼睛一直盯着屋外花坛中那棵在寒风中瑟瑟抖动的枯草。“我就是牛家庄一个扫厕所的农民,我能做的就是给你们这些出门的人提供方便。可只要能让疫情早点结束,让我儿子早点回家,哪怕能出上一丁点儿的力,我都会干下去。”
  “说得好!”一声喝彩惊得牛强和老张看向屋门。
  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脸被白色口罩挡得严严实实的矮个儿男子站在门口,后面跟着二旺。
  矮个儿男子来不及摘下鼻梁上满是雾气的金丝眼镜,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抓起牛强的手兴奋地喊道:“哥子,你让我找得好苦呦,腿都跑断了撒。”
  牛强盯着矮个儿男子眼镜上的雾气,自己更是一头雾水。倒是坐在椅上的老张,站了起来,满脸兴奋地问:“弟兄,你是贵州人?”
  两句地道的贵州话,将四个人全部愣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二旺打破局面,笑着指着老张说:“记者同志,这才是你要采访的人。”
  原来矮个儿男子是贵黔日报的记者,名叫余鹏,一路跟踪采访贵州援鄂运输车队。一听说老张的事迹,便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新闻,于是一路打听一路追,终于在国安服务区的车辆维修站发现了这辆“贵A”牌照的车。上前一打听果然是自己要找的人。说明来意后,二旺便领着余鹏来到了办公室。屋门口听到了牛强最后那句话,余鹏便以为牛强是自己要找的人。
  说明来意后,老张摆着手说:“我算啥子典型。要采访,你得采访这位老哥。”说完老张便把牛强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遍。
  余鹏听完激动地拍着手说:“板扎地很!你们两个我都得采访。”也没征得其他人同意,余鹏便征用了二旺的办公室,直接安排道:“特殊时期,咱们为了安全,这样我先采访张大哥。牛大哥,你先去外边等我一哈。”
  四
  东方的启明星已经隐去,天渐渐亮了起来。俩人站在门口,望着外面高速公路上偶尔呼啸驶过的汽车,沉默着。
  解开谜底的二旺终于开了口:“哥,亮亮的事你咋不和我说。有事大伙一起扛嘛。”
  “又去不了武汉,没啥用的。这事你可得替我保密,要是传到他爷爷那,心脏支架的他再急出个好歹。”
  “这你放心。那我嫂子那……”
  “她就是個直筒子,过几天气顺了就好了。我现在最担心就是亮亮……哎!”牛强重重的叹息,变成了口罩上方一缕长长的哈气。他抬起头,盯着南方的眼睛闪动着泪光。
  “旺哥!大货的节温器坏了,需要换件!”
  听着维修站传来的喊声,二旺立刻答道:“那你赶紧去镇上买一个换上!”瞥了一眼身旁还在发呆的牛强,二旺又大喊道:“算啦!还是我去吧。”
  在余鹏反复劝说下,牛强终于答应了采访。怕自己父亲看到新闻报道,余鹏便答应把牛强的真名隐去。
  详细记录了牛强加班的事情和心路历程,余鹏放下手中的笔,盯着牛强,毫无隐晦地问:“老牛大哥,如果被隔离不是牛亮,你还会像现在这么甘于奉献吗?会不会像其他村民一样,辞职回家。”
  见牛强没有言语,余鹏推了下鼻梁上被擦拭得明净的眼镜,微笑着说:“如果觉得不好回答,可以不回答。”
  “这个问题我必须回答!”儿子被隔离后,牛强每天早晨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查看疫情的数据。看着确诊、死亡的人数在一天天增多,牛强总疑神疑鬼觉得这里面有牛亮,可又没办法核实。这种煎熬让他明白,这些数哪是数,其实是命。一个数,一条命,牵动着一个家庭。
  “你说得对,如果亮亮没被隔离,我八成也和村里人一样,待在家里保命。可这段时间我寻思明白了,这次被隔离的不是我儿子,也会是别人的儿子。将心比心,我希望别人干啥,我就一定会干啥!”   余鹏没想到牛强会这么开诚布公,于是又试探性地问:“老张大哥,你怎么看这次疫情?”
  回想起扫雪时自己听到公益广告的旁白,牛强说:“我觉得咱们中国就像一大家子过日子。你说谁家过日子能没个天灾人祸。只要咱每个人干好自己该干的。记者同志你想想,咱14亿人的力量得有多大?啥沟沟坎坎咱过不去?”
  “老哥你说的太对了!咱是一家人,这次疫情没有旁观者,只有逆行者和坚守者!”余鹏已经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话讲:‘一人踏不倒地上草,众人踩出阳关道。’只要咱十四亿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病毒早晚得‘翘辫子’。”
  采访完毕,余鹏收拾笔记本时,牛强说:“记者同志,你回去时能不能帮我把这五百块钱捐给武汉?”牛强起身刚掏出钱,便听见后面有人喊:“牛哥,你敢背着我嫂子藏私房钱!”
  “二旺还不是你鼓捣的我?前一阵公司给我发一千元的奖金……”牛强转过身发现了站在二旺身边的妻子。
  二旺眯着那一双小眼儿,故意嘀咕:“早晨那会儿,不还说‘她敢’吗,这会怎么不敢了。”
  牛强好不尴尬地定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妻子却笑着说:“老牛,你不是说得了先进,要拿这五百块钱请二旺他们吃饭吗?我看捐了更好,一会咱把奖金都捐了。光荣的钱,必须光荣地花。”
  “别啊,嫂子。客还得请。”二旺央求着。
  “那得听你牛哥的。”说着妻子走过来将饭盒递给牛强,含着眼泪,哽咽地说:“亮他爸,给你擀的面条……”
  见牛强还愣在原地,二旺将饭盒接过来,凑到牛强耳边低声说:“是我去镇上,顺路把嫂子‘请’过来的。”他朝牛强眨了眨眼,接着阴阳怪气地说:“哎呀,还是面条好啊。我看你早上带的那一饭盒冰坨子还是留给我吧,正好这两天我上火。”
  二旺刚说完,肩上就被重重地擂了一拳。
  老张的车已经修好,还被洗得焕然一新,“驰援武汉,雄起中国”的红色条幅更加惹人注目了。
  老张从驾驶室后座上拿出几个结了黄色冰的矿泉水瓶,不好意思地说:“着急赶路,实在没得办法。”
  “交给我处理吧。”
  将瓶子递给牛强,老张又要脱身上的羊皮大衣。
  “你这是做啥?赶紧穿上,这衣服我送你了!”
  见牛哥哏儿都没打就要把羊皮大衣送人,二旺睁大了那双小眼儿,看看牛强,又望望老张。
  “那算我借的。回头我再给你邮回来。”老张不再客气。
  二旺将两大包吃喝递给了余鹏。“记者同志,你和老张大哥路上多照应。啥时再来东北,一定到这来落脚。”
  两辆车进入到高速公路,便加大油门向前奔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中。
  牛强站在原地發呆时,妻子拿着手机兴奋地叫了起来。
  “亮他爸……你快看……”妻子嘴上笑着,泪水却扑簌簌地从眼里涌出来。
  牛强拿过手机,是儿子发来了微信:“妈,我已经通过新冠肺炎试剂的检测提前结束了隔离……眼下,成千上万的人都在冒死支援武汉,我没有理由再退缩。我爸说的对,男子汉能战死,不能被吓死!请你转告他,我已经和在武汉的同学一起申请到一线去排查了。不要担心,胜利必将属于我们……武汉加油!中国加油!”
  “这小兔崽子!”牛强两颗滚烫地泪水流了出来。
  “亮亮长大喽,成了顶梁柱了。”二旺看完微信感慨道。
  “牛哥,你说这疫情啥时结束?”
  “快,很快……”
  东方喷薄升起的朝阳,将大地万物照得一片豁亮。高速公路上传来的隆隆车响,像是惊蛰的春雷,带来了无限生机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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