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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的铃声一停，班长欧阳楠马上喊道：“起立！”
话音落下，随着一阵呼啦声，全班同学都站起来，等讲台旁的廖老师说一声“同学们好”，学生便说“老师好”。廖老师再说“请坐下”，于是又一阵呼啦声，学生便坐下，然后开始上课。
天天都这样。
这一节课是廖老师的课，廖老师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刚刚成为老师的她特别在意学生的呼礼，她觉得呼礼是一节课的开始，尤其是这一节课里老师树立威信的开始。开始不成功，这一节课怎么能成功呢？所以在欧阳楠喊了一声后，廖老师往往不急于说“同学们好”，而是严肃着一张面孔，一双眼睛由前往后、由左向右看去，看谁站得不直，看谁没有看着老师。直至所有学生的表现都令她满意了，她才庄重地说：“同学们好！”“老师好！”学生整齐而响亮地说。
廖老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今天一切进行得特别顺利，可是临了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具体地说，在同学们坐下来的当儿，在廖老师转身板书的当儿，教室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尖而细的声音，不过很短促。
教室里被廖老师刻意制造出来的严肃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而荡然无存。有同学吃吃地笑起来，有同学用手捂着鼻子，有同学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廖老师非常不高兴了，她瞪着眼睛，抓起黑板擦，啪地拍在讲台上。用黑板擦拍讲台是廖老师的特殊语言，一方面告诉同学们她生气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另一方面命令同学们静下来，而且是马上静下来，保证课堂纪律。今天廖老师觉得这样做还不够，她又大声地说了一句：“都给我坐好，马上！”
要在平时，只要廖老师用黑板擦拍讲台了，班级里会唰地静下来，而且静得一根针落到地上也能听见。
可是今天班九一偏偏说：“廖老师，有人放屁！”
本来谁都清楚那声音是放屁，但经班九一挑明了说出来，使不少人好像才知道一样，立刻捏住鼻子，靠窗子的同学还把窗子打开，连连说：“臭死了，臭死了……”
廖老师也许气糊涂了，一句话一下子从嘴里溜出来：“谁放的屁？”
这句话说出口，廖老师后悔了，她是不该这么问的。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果然，许多同学站起来，找着发出声响的人，有的同学理直气壮地申明：“我没有放！”
廖老师的脸红了，是给急的。
还有一个人脸红了，不过这个人巧妙地利用一本书挡住了脸。
廖老师再一次用黑板擦拍了一下讲台，近乎于吼地道：“都给我坐好，上课了！”
尽管大家都坐好了，但有的同学还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朝四周扫一两眼。
等教室安静下来，廖老师朝下面瞪了一眼，在同学们看来，这一眼是瞪那个放屁的同学的。
这一节课，廖老师上得没有一点感觉，还说错了几句话。同学们也听得心不在焉。
一下课，廖老师逃也似的走了。她可不想卷入这件越理越乱的事情中。下一节课是班主任老朋的课，正好由他来处理。
廖老师一走，教室像开了的水，沸腾起来。
“谁放的屁？”不少同学大声地问。
“我没放！”不少同学大声地说。
老师不在，让大家的头脑有了思考的空间。
“好像是第一组人放的。”
“可能在第一组中间。”
……
这些推断，使一双双眼睛聚集到第一组中间。
第一组有十二张课桌，每两张一排。中间的座位只能是第三、四排，范围已经缩小到四个人身上，其中有班长欧阳楠。
班九一走到四个人面前，他的后面跟着大侠刘坤和宝宝。班九一问两个男生：“胖胖乎，你放没放？”
“一定是胖胖乎放的！”宝宝十分肯定地说。
被叫做“胖胖乎”的许问号说我没放。许问号在说话时，肉嘟嘟的嘴巴抖动着。
“杆儿，你放没放？上回体育课上你不是放过一个吗？”大侠抢在班九一的前面问。
“一定是杆儿放的！”宝宝还是十分肯定地说。
长得跟一棵豆芽菜似的李明明说，这回不是我放的。
下面是两个女生，一个是欧阳楠，一个是于萍。大侠刚想开口，正迎上欧阳楠瞪着的眼睛，他忙闭上嘴，推了一下班九一，意思是要班九一来问。
按顺序，班九一应该先问欧阳楠，可是班九一先问的是于萍：“于萍，你放没放？”
“一定是于萍放的！”宝宝说。
于萍摇摇头，小声说：“我没放。”她看了欧阳楠一眼。
“欧阳楠，你呢？”班九一问得底气不足。
宝宝这一次没有开口。
欧阳楠白了班九一一眼，火气很大地说：“告诉你，我没放！”
听了欧阳楠的这句话，于萍又看了欧阳楠一眼，脸也红了。
比较起来，四个人中声音最轻的是于萍，而且她脸红了。
事情看起来已经很清楚了，那个屁是于萍放的。
许多同学笑起来，尤其班九一特别开心，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他大声宣布：“是于萍放的！”
于萍趴在课桌上哭了，边哭边说：“我没放，我没放，不是我放的……”
可惜于萍的声音太小了。
欧阳楠站起来，冲发笑的同学喊：“你们欺负于萍，我告诉老师！”
发笑的同学依然笑着。
大侠说：“你去告诉呀，你就去！”
于萍哭得更凶了。
欧阳楠把于萍拉出教室。同学们以为她们到班主任老朋那里告状去了，于是不笑了。
两个人走了不一会儿，老朋夹着书来了。
同学们看老朋的神情，知道欧阳楠和于萍并没有告状。不过老朋说了这么一句话：“廖老师不太高兴，发生了什么事吗？”
班九一一下子站起来，脸上是兴奋的表情，说：“上课时于萍放屁了！”
其他同学也附和说于萍放屁了。
这时，欧阳楠和于萍出现在门口，于萍不哭了，但眼睛红红的。
老朋看看这两个人，让她们回座位。
在走回座位时，欧阳楠的手一直拉着于萍。
上课铃响了，欧阳楠正要喊“起立”，老朋冲她摆摆手，然后看着大家，问：“有谁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放过屁吗？请举手！”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举手。
老朋点点头：“没有。如果有，那就不正常了。这么说我们谁都放过屁，无论是什么人。”
于萍的目光由老朋的脸上，移到欧阳楠的脸上，正碰上欧阳楠的目光，忙低下头。
老朋又问了第二个问题：“有谁笑话过自己放屁吗？请举手！”
自然没有人举手。
“也没有。”老朋严肃起来，“那么你们为什么对同学放屁产生了这么大的兴趣呢？”老朋的目光落在班九一的脸上。
班九一觉得自己的脸被什么叮了一下。
接着老朋开始上课。这一节课同学们听得特别专心，而且对老朋提的问题争先恐后地举手发言。
按道理这件事应该结束了，老朋心里也正准备高兴，但老朋看见了于萍仍不高兴，而且这一节课于萍一直没有举手。于萍是一个快乐的女孩，一个快乐的女孩如果不高兴，是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更何况老朋有着与别的老师不同的眼睛。老朋决定留一个问题给于萍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于萍站起来，并没有回答问题，她眨着眼睛，忽然落下泪来。
老朋看了看欧阳楠，欧阳楠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老朋明白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老朋让于萍坐下，继续上课。
下课了，老朋分别找了欧阳楠和于萍谈话。
下面是老朋跟欧阳楠谈话的情景，是在去办公室的途中，属于边走边谈。
老朋问：“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放屁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欧阳楠看了看老朋，不知怎么回答。
老朋说：“我明白了—— 你一定
觉得很丢人，而且你是班长，学习好，人又漂亮，是不应该放屁的。可是已经放了，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怎么办呢？于是你希望你的同桌能承认下来……”
欧阳楠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是于萍告诉你的？”
老朋说：“是你的神情告诉了我。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于萍和你是一样的，一样有尊严，虽然她没有你漂亮，没有你学习好。外表和成绩不是伤害他人自尊的理由，就好像我不能因为自己是老师，而强迫学生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你也不能让别人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知道吗？你错了，你应该向于萍道歉！”
到了办公室门口，谈话正好结束。老朋让欧阳楠把一叠批改过的练习簿带回班级。
欧阳楠每次从办公室出来都是满面春光，至少不会不高兴。但这一次例外。
下面是老朋跟于萍谈话的情景，是在放晚学后的教室，只有师生两个人。
老朋问：“欧阳楠向你道歉了吗？”
于萍忸怩了一下：“我没有对你讲过呀。”
老朋笑了笑：“你没有放屁，也不想承认，可为什么答应她呢？因为她是班长吗？在老师的眼里，你们是一样的！你完全可以拒绝她呀！”
于萍脸红了。
看到于萍脸红，老朋觉得这件事正式结束了，剩下来就是他还要跟廖老师谈一下。■
责编／冉振平
话音落下，随着一阵呼啦声，全班同学都站起来，等讲台旁的廖老师说一声“同学们好”，学生便说“老师好”。廖老师再说“请坐下”，于是又一阵呼啦声，学生便坐下，然后开始上课。
天天都这样。
这一节课是廖老师的课，廖老师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刚刚成为老师的她特别在意学生的呼礼，她觉得呼礼是一节课的开始，尤其是这一节课里老师树立威信的开始。开始不成功，这一节课怎么能成功呢？所以在欧阳楠喊了一声后，廖老师往往不急于说“同学们好”，而是严肃着一张面孔，一双眼睛由前往后、由左向右看去，看谁站得不直，看谁没有看着老师。直至所有学生的表现都令她满意了，她才庄重地说：“同学们好！”“老师好！”学生整齐而响亮地说。
廖老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今天一切进行得特别顺利，可是临了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具体地说，在同学们坐下来的当儿，在廖老师转身板书的当儿，教室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尖而细的声音，不过很短促。
教室里被廖老师刻意制造出来的严肃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而荡然无存。有同学吃吃地笑起来，有同学用手捂着鼻子，有同学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廖老师非常不高兴了，她瞪着眼睛，抓起黑板擦，啪地拍在讲台上。用黑板擦拍讲台是廖老师的特殊语言，一方面告诉同学们她生气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另一方面命令同学们静下来，而且是马上静下来，保证课堂纪律。今天廖老师觉得这样做还不够，她又大声地说了一句：“都给我坐好，马上！”
要在平时，只要廖老师用黑板擦拍讲台了，班级里会唰地静下来，而且静得一根针落到地上也能听见。
可是今天班九一偏偏说：“廖老师，有人放屁！”
本来谁都清楚那声音是放屁，但经班九一挑明了说出来，使不少人好像才知道一样，立刻捏住鼻子，靠窗子的同学还把窗子打开，连连说：“臭死了，臭死了……”
廖老师也许气糊涂了，一句话一下子从嘴里溜出来：“谁放的屁？”
这句话说出口，廖老师后悔了，她是不该这么问的。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果然，许多同学站起来，找着发出声响的人，有的同学理直气壮地申明：“我没有放！”
廖老师的脸红了，是给急的。
还有一个人脸红了，不过这个人巧妙地利用一本书挡住了脸。
廖老师再一次用黑板擦拍了一下讲台，近乎于吼地道：“都给我坐好，上课了！”
尽管大家都坐好了，但有的同学还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朝四周扫一两眼。
等教室安静下来，廖老师朝下面瞪了一眼，在同学们看来，这一眼是瞪那个放屁的同学的。
这一节课，廖老师上得没有一点感觉，还说错了几句话。同学们也听得心不在焉。
一下课，廖老师逃也似的走了。她可不想卷入这件越理越乱的事情中。下一节课是班主任老朋的课，正好由他来处理。
廖老师一走，教室像开了的水，沸腾起来。
“谁放的屁？”不少同学大声地问。
“我没放！”不少同学大声地说。
老师不在，让大家的头脑有了思考的空间。
“好像是第一组人放的。”
“可能在第一组中间。”
……
这些推断，使一双双眼睛聚集到第一组中间。
第一组有十二张课桌，每两张一排。中间的座位只能是第三、四排，范围已经缩小到四个人身上，其中有班长欧阳楠。
班九一走到四个人面前，他的后面跟着大侠刘坤和宝宝。班九一问两个男生：“胖胖乎，你放没放？”
“一定是胖胖乎放的！”宝宝十分肯定地说。
被叫做“胖胖乎”的许问号说我没放。许问号在说话时，肉嘟嘟的嘴巴抖动着。
“杆儿，你放没放？上回体育课上你不是放过一个吗？”大侠抢在班九一的前面问。
“一定是杆儿放的！”宝宝还是十分肯定地说。
长得跟一棵豆芽菜似的李明明说，这回不是我放的。
下面是两个女生，一个是欧阳楠，一个是于萍。大侠刚想开口，正迎上欧阳楠瞪着的眼睛，他忙闭上嘴，推了一下班九一，意思是要班九一来问。
按顺序，班九一应该先问欧阳楠，可是班九一先问的是于萍：“于萍，你放没放？”
“一定是于萍放的！”宝宝说。
于萍摇摇头，小声说：“我没放。”她看了欧阳楠一眼。
“欧阳楠，你呢？”班九一问得底气不足。
宝宝这一次没有开口。
欧阳楠白了班九一一眼，火气很大地说：“告诉你，我没放！”
听了欧阳楠的这句话，于萍又看了欧阳楠一眼，脸也红了。
比较起来，四个人中声音最轻的是于萍，而且她脸红了。
事情看起来已经很清楚了，那个屁是于萍放的。
许多同学笑起来，尤其班九一特别开心，好像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他大声宣布：“是于萍放的！”
于萍趴在课桌上哭了，边哭边说：“我没放，我没放，不是我放的……”
可惜于萍的声音太小了。
欧阳楠站起来，冲发笑的同学喊：“你们欺负于萍，我告诉老师！”
发笑的同学依然笑着。
大侠说：“你去告诉呀，你就去！”
于萍哭得更凶了。
欧阳楠把于萍拉出教室。同学们以为她们到班主任老朋那里告状去了，于是不笑了。
两个人走了不一会儿，老朋夹着书来了。
同学们看老朋的神情，知道欧阳楠和于萍并没有告状。不过老朋说了这么一句话：“廖老师不太高兴，发生了什么事吗？”
班九一一下子站起来，脸上是兴奋的表情，说：“上课时于萍放屁了！”
其他同学也附和说于萍放屁了。
这时，欧阳楠和于萍出现在门口，于萍不哭了，但眼睛红红的。
老朋看看这两个人，让她们回座位。
在走回座位时，欧阳楠的手一直拉着于萍。
上课铃响了，欧阳楠正要喊“起立”，老朋冲她摆摆手，然后看着大家，问：“有谁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放过屁吗？请举手！”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举手。
老朋点点头：“没有。如果有，那就不正常了。这么说我们谁都放过屁，无论是什么人。”
于萍的目光由老朋的脸上，移到欧阳楠的脸上，正碰上欧阳楠的目光，忙低下头。
老朋又问了第二个问题：“有谁笑话过自己放屁吗？请举手！”
自然没有人举手。
“也没有。”老朋严肃起来，“那么你们为什么对同学放屁产生了这么大的兴趣呢？”老朋的目光落在班九一的脸上。
班九一觉得自己的脸被什么叮了一下。
接着老朋开始上课。这一节课同学们听得特别专心，而且对老朋提的问题争先恐后地举手发言。
按道理这件事应该结束了，老朋心里也正准备高兴，但老朋看见了于萍仍不高兴，而且这一节课于萍一直没有举手。于萍是一个快乐的女孩，一个快乐的女孩如果不高兴，是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更何况老朋有着与别的老师不同的眼睛。老朋决定留一个问题给于萍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于萍站起来，并没有回答问题，她眨着眼睛，忽然落下泪来。
老朋看了看欧阳楠，欧阳楠的目光躲闪了一下。
老朋明白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老朋让于萍坐下，继续上课。
下课了，老朋分别找了欧阳楠和于萍谈话。
下面是老朋跟欧阳楠谈话的情景，是在去办公室的途中，属于边走边谈。
老朋问：“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放屁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欧阳楠看了看老朋，不知怎么回答。
老朋说：“我明白了—— 你一定
觉得很丢人，而且你是班长，学习好，人又漂亮，是不应该放屁的。可是已经放了，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怎么办呢？于是你希望你的同桌能承认下来……”
欧阳楠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是于萍告诉你的？”
老朋说：“是你的神情告诉了我。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于萍和你是一样的，一样有尊严，虽然她没有你漂亮，没有你学习好。外表和成绩不是伤害他人自尊的理由，就好像我不能因为自己是老师，而强迫学生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你也不能让别人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知道吗？你错了，你应该向于萍道歉！”
到了办公室门口，谈话正好结束。老朋让欧阳楠把一叠批改过的练习簿带回班级。
欧阳楠每次从办公室出来都是满面春光，至少不会不高兴。但这一次例外。
下面是老朋跟于萍谈话的情景，是在放晚学后的教室，只有师生两个人。
老朋问：“欧阳楠向你道歉了吗？”
于萍忸怩了一下：“我没有对你讲过呀。”
老朋笑了笑：“你没有放屁，也不想承认，可为什么答应她呢？因为她是班长吗？在老师的眼里，你们是一样的！你完全可以拒绝她呀！”
于萍脸红了。
看到于萍脸红，老朋觉得这件事正式结束了，剩下来就是他还要跟廖老师谈一下。■
责编／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