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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p:Notes on Fashion”是2019 Met Gala的主题。作为一年一度的“时尚奥斯卡”,每年Met Gala的主题都备受瞩目。而这次有关“Camp”,策划人安德鲁·博尔顿作出了解释:“我们正在经历一个极度夸张的时刻,Camp Style是一个颇能激起表达欲的主题。”
Camp Style,即坎普风,一时兴起。但仍有许多人不明所以—到底什么是“Camp”?
一种颠覆?
自从“坎普”这个名词在19世纪的英语体系中出现,它就一直有着各种各样的解释,而且至今没有形成足以成为共识的定义。
坎普的开端,可以追溯到罗梭、卡拉瓦乔那个年代,但它的第一个英文定义出现在1909年版的《牛津英语词典》中,形容为“惹人注目的、夸张的、具有感染力的、充满戏剧性的;女性化或与同性恋有关的”一种表现形式。
如果暂且先把对同性恋的刻板印象放一边,坎普确实在一开始和同性文化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作为面向人类审美的趣味,坎普具有对纤弱形象的偏向性。例如,拉菲尔的画作中那些孱弱、纤细、柔软的人形,以及格丽泰·嘉宝绝色美貌背后的那种令人难以忘怀的闲散和漂浮感。
对于坎普,有过比较深入研究的代表是苏珊·桑塔格。桑塔格在其1964年的论文中提到了坎普一词并声称,分析和讨论坎普这一概念是一种自我启迪。这位已故的作家及电影制作人,在关于坎普的札记中写过:感受力是最难以谈论的东西之一,而坎普作为一种非自然形态的东西,实质在于对非自然之物的热爱,感受起来就尤为复杂。
不过,桑塔格自己也常被这个词所具有的多种可能所困扰,有时候会回避直接使用。在她看来,坎普属于小众圈层,所以拥有其特定的传达代码和身份标识。
桑塔格对于这一偏向的理解是:一个人吸引力最具趣味性的地方在于,与ta本身性别相反的东西。所以,颇有男子气概的男人身上含有女性色彩的部分,极具女人味的女人身上突然出现的男性色彩,都最能给坎普的发挥带来灵感。
一种审美?
对桑塔格来说,坎普的含义远不仅局限于和性别有关的范围。她在自己的论文中,列举了58个有关“感知力”的内容,其中提到“浮夸是坎普的标志性精神所在”。
另外,坎普也代表着娱乐精神和“反严肃”的趣味,可以说是人刻意为之的夸张表现手法,是具有技巧性的。她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坎普就是一个女人穿着300万根羽毛做的裙子四处招摇。
与此同时,桑塔格还细分了坎普的类型,包括“纯粹派”和“刻意派”。她说,和大卫·鲍伊穿着变装女王般的衣服无比欢快地唱着《Fill Your Heart》不同,新艺术派的工匠搞出一个用蛇缠绕的灯,就是另一层维度的作品了。桑塔格对纯粹派的坎普的偏爱,要超过刻意派,用她的话说,就是纯粹的坎普不是图好玩,或者取悦他人。但刻意的坎普就总是差了一股劲儿,作品难以令人感到满足。
坎普就是一个女人穿着300万根羽毛做的裙子四处招摇。
桑塔格甚至认为,刻意派的坎普是有害的。比如,20世纪50年代自诩为坎普的影片,往往都走了极端,要么过于圆滑,要么过于歇斯底里,他们太想成为坎普,导致作品失去节奏,效果牵强。
概括桑塔格的观点,坎普是某种唯美主义的表现形式,在世界这样一个审美的场域中,坎普是其中独树一帜的风格。
从具体内容来说,坎普是非政治性的,感受它不需要携带任何立场和约束,甚至坎普的作品千变万化,没有固定形式。桑塔格列举了各种她认为含有坎普意味的经典:蒂梵尼的灯具、贝里尼的歌剧、奥勃雷·比尔兹利的绘画、斯伐皮顿公司出产的电影等。
一种艺术?
坎普的趣味,确实和某些艺术有契合之处。一切有视觉效果的东西,都会为坎普提供思路,像是上面提到的灯饰、绘画。但除了视觉,其他感官例如听觉,也可以加入坎普的行列。桑塔格认为,令人感觉愉悦和不做作的后摇音乐,就是代表。
所以說,坎普是一种含有世界观表达的艺术风格,它是对夸张之物和处于非本身状态的事物的热爱。新艺术的出现也证明了这一点。“新艺术”作品通常将一种东西转化为另一个东西:例如,把照明设施制作成开花植物的形状,将起居室制作成名副其实的岩洞。
还有,在19世纪90年代,赫克特·基玛就把巴黎地铁的入口,设计成了铁铸兰花柄的形状。这种打破人们固有观念的二次创造,是极为典型的坎普风格。
坎普的维度,在时代的发展中也不断被拓宽,甚至可以将其作为动词看待。
Met Gala的组织者之一克莱托表示,时至今日,坎普可以说是无处不在,人们对它的既定印象也开始因为认知频率的提高而发生了一定改变,不再只觉得它只和同性恋之类的东西有关,很多偏边缘化、非主流意识的形象表达都被纳入。对于艺术来说,具有流动性和延展性是非常重要的。 另一组织者罗兹表示,这次Met Gala的主题虽然定为坎普,但从来没有将其限制在某个特定领域的展示上。
当坎普遇上时尚
那么进一步提问:对于时尚界而言,坎普意味着什么呢?
罗兹认为:“它代表着一些现有的概念无法囊括的东西,一些无法被忽视、充满幽默感的东西,但可能不是完全符合主流审美的。”
Met的坎普特辑,梳理了坎普概念的发展轨迹,以17世纪的法国宫廷为创意出发点,慢慢向21世纪的流行文化转变。此次展览地点选在安娜·温图服装中心,共展出大约200件物品,包括服装、雕塑、图像和绘画等,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舞会遥相呼应。
这次展览很强调坎普的时尚意义。罗兹设计了一套装饰华丽、闪闪发光的带有贝壳肩章的服装。参与了展览和晚会的在时尚界极具影响的人物还有:穆勒(Mugler)、克里斯汀·拉克鲁瓦(Christian Lacroix)、喬治·阿玛尼(Giorgio Armani)、缪西娅·普拉达(Miuccia Prada)和安娜·苏(Anna Sui)。
大部分坎普系服装,是人们在毛绒服装派对或特定主题舞会上,才会看到的东西。例如,比约克在奥斯卡红毯时的着装,来自马克·佩乔斯基2000秋冬系列的设计,礼服上直接呈现了一个天鹅状的部分,天鹅的头栩栩如生地靠在人的胸前;贝特朗·古永为斯基帕雷利2017秋冬男装系列打造的全粉色套装,也采用了类似的概念和风格,除了外套上印有火烈鸟图案外,还配有一个火烈鸟型的头饰,浮夸又惹眼。
从这些设计可以看出,坎普的表达还是具有一定的性别意味。再举一些例子,像是沃尔特·范·贝尔登克的春夏男式紧身衣,和杰里米·斯科特春夏款的流苏马甲、短裤和皮革内裤套装,饱和度较高的鲜艳颜色和偏中性的风格,都增加了对传统男士服饰概念的颠覆和想象。
性别之所以成为坎普的一个核心概念,和长期以来有关性别的运动敢于表达、充满争议,也有一定的联系。在桑塔格看来,和性别有关的运动常常聚集了一批能言善辩、富于激情的人,这群人和坎普似乎有着更显著的匹配度。
说了这么多,回到最开始的话题,到底应该如何理解和看待“坎普”这一名词呢?罗兹最后说:“异国情调、性别流动、难以捉摸、各抒己见……这些词都可以形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