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网课,效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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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舒晋瑜:请谈谈您对网上教学有何看法。
  张清华:面对屏幕上课的时候第一次感到了“茫然”。对于慕课等网络教学,我一向持保守态度。知识谱系在任何时候都应该有现场感、现实感。如果教学成为技术性的重复劳动,大学的意义何在?所有上课都应是一次性的精神劳动,肯定是崇尚创造性、不可复制性的课堂。课堂教学是老师和学生的精神交会,没有和学生之间的目光与心领神会的交流,只是隔空喊话,不可能有灵感的迸发。
  刘川鄂:年初疫情暴发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拖这么长的时间。从冬天到春天,马上又到了夏天。跟很多在武汉的大学一样,我们的学生到现在还宅在家里。很多老师三个月宅在家里,没出过门儿,连校园也进不去。寒假快结束的时候,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学生,通过网络及时办理了报到注册和选课上课的相关手续,说起来也算是如期开学。但是校园喇叭没有按时奏响,教室和图书馆没有学生匆匆冲进去抢座位的场面,操场上不见同学老师跑步打球的身影,偌大的校园太安静了,难见一个人影,总觉得好像还没有开学,好像还在假期中。教务管理部门最初的设计是,上半学期鼓勵提倡网络教学,之后再看疫情是否结束是否有无可能恢复传统教学方式。如果有的老先生不会或者不适应线上教学,暂时可以不做上课要求,把课程挪到后半学期,看有没有机会在教室补上。现在学期已经过半,师生在校园在教学楼,真人真身学习交流的机会很渺茫了。武汉4月8日解封,在外地的教师们才陆续返岗。但同学都还没得到通知,而且此前陆续颁发的相关文件都包括严令同学不得返校,当然是出于对他们的关心爱护。现在已经通过快递方式给他们寄教材了。如此看来,本学期网上教学是武汉的学校包括中小学最主要的教学方式。这实际上就在表明,这学期就这样了。无论你习惯不习惯、喜欢不喜欢,你都只能以网络的方式进行教学。人的文明经历了农耕文明、工业文明、信息文明时代,网络教学是信息文明时代的产物。在最好的状态下,具有联络快捷、方式灵活、声音图像文字自由转换组合、虚拟现场感强、成本低廉等等特点。真正的网络优质课,尤其是某些实践性操作性技能型的课程,可以通过线上的方式让无数的学生和受众受益,在网上遇到全国全球最好的教师,学到最实用的技能和本领。还有一个优势就是节约资源,资源共享,实现了教育的平民化、民主化。现在的本科生都是00后了,从出生起就读手机屏电脑屏,对屏幕的兴趣大于对书本的兴趣、对视频的兴趣大于对声音的兴趣,对声音的兴趣大于对文字的兴趣。所以我们要熟悉线上教学,适应线上教学。
  杨庆祥:我一直对直播之类的东西有点排斥,尤其是商业直播,我从来不看那些直播节目,觉得里面有太多表演的东西。我曾经写过一句诗来讽刺我们现在的文化环境:“一个网红和商业联盟的国度是没有希望的”。这几年也有好几家大型的直播平台邀请我做线上课程,有的出价很高,我都拒绝了,我的理由是:我必须看到听众的眼睛才能讲课。这并非托词,而是我真实的人性要求。我对交流有很高的界定,单向度的、纯技术的、表演性的我都难以接受,在这一点上,我可能是那种最原始的人文主义者。我理想中的教学和交流是柏拉图式的或孔夫子式的,带有体温的心灵契合。远程的网上教学加大了人和人之间生理距离和心理距离,减损了教学和交流中的人性纯度。我并不看好这种方式,虽然它可能是大势所趋。
  雷胜红:线上教学是目前环境下的最好选择,也是未来时代和教育的发展方向。老师和学生都遇到了挑战,所以,尽快适应才是最紧急的事。传统课堂和线上教学是两种不同的教学方式,各有优势,各有不足,但完全没有必要将二者对立起来,我们应该扬长避短,发扬线上教学针对性强、反馈快的优势。我们高二年级在疫情期间上完了《中国现代诗歌散文欣赏》这本书,并且即将开始一轮复习。根据线上教学的特点,我们调整了一些课程。
  李 彦:客观上讲,网络教学的理念和技术并非什么新理念和新东西。它与传统的课堂教学之间也不是孰优孰劣的区别,而是各有长短,各有特色。考虑到教学学科的不同、教学内容和需求的不同,以及新的网络教学软件功能的不断产生,如何发挥各自的特色,变得更加复杂化了。教育界经常探讨的,往往是课堂教学和网络教学哪个更优越。以我对这方面的粗浅认识,倒是想谈一谈网络教学与课堂教学互相补充、相辅相成的问题。这也许算作一种理念或方法。据我的观察和体验,在北美高校的教学活动中,往往不是课堂教学和网络教学必须二选一的状况。实际上,有不少学校采取了网络与课堂教学相辅相成的策略和方法。以我身边最熟悉的事情为例,从学生和教师不同的角度来看,或许更易于理解。从学生的角度来讲,我儿子上本科时,在康奈尔大学,教授们教学时往往都是既有传统的课堂教学,同时也安排了这门课程的网上教学。课堂教学的内容和网上教学的内容各有侧重,不完全重复。而且,网上教学的内容里增添了教授的教学笔记、重点提示等等,这些资料不同于普通的教科书,往往是知名的甚至是世界级教授对于某一学科的深层次理解和解读,对学生极为重要和可贵,因此网络教学使得学生在课后消化和理解讲课内容时,有充分时间反复听、看、理解。我儿子说,他非常喜爱并得益于这种教学方式。因为这种随时可得的网上教学和课堂教学的相互补充,才使得他有可能灵活地安排自己的学习时间,在四年里同时完成了数学、物理、生物、化学这四个主修专业的学习任务,为将来从事跨学科研究,打下了基础。从教师的角度讲,我儿子在哈佛大学读生物物理学博士期间,曾承担过本科课程助教的工作。他说,学校也是采取了课堂教学和网络教学并存的方式。例如,学生和教授、助教之间可以在专门的网络论坛上交流、答疑;学生的作业、考试都可在网上进行,甚至助教给学生的作业和试卷出题、判分、上报分数给学校,都可在网上进行,这样对教和学都提高了效率,极大地方便了师生。
  路文彬:多年来,我一直自觉坚持着传统的课堂讲授方式:一张嘴、一根粉笔(如今有时可能会变成马克笔),甚至连讲义都是多余的。尽管校方曾一度大肆鼓励教师引入PPT方式教学,以此作为教学模式的某种创新,然而因我并未发现这种创新对于教学本身有什么助益,所以至今依然没能胜任PPT课件的制作。除了短暂的视觉新鲜感以及能源耗费,我还真的看不出PPT课件究竟能在哪方面体现出教学上的进步和优势。在我看来,课堂不是舞台,不需要演和看,只需讲和听;我们不必因为科学技术的飞跃,擅自就将课堂的听觉中心领地拱手相让给视觉的霸权。基于这一理由,当看似遥遥无期的疫情迫使我们不得不转向网上在线教学时,我在心理上无疑是相当抵触的。尤其是一听校方提供的几种网课平台对我而言都比较陌生,那抵触的情绪更是激烈。可抵触归抵触,不管怎样,学生的课总不能任由我旷着吧。好在校方足够宽容,网课平台的选择仅是建议,并不强制。于是,我便勉强选择了QQ群课堂。之所以这么选择,是因为去年在朋友家里,偶然遇见他们孩子的地理老师用QQ对学生进行课业辅导,让我知道了QQ还有这个功能。当即,我就电话联系朋友,咨询了个大概,然后尝试着注册了QQ群课堂。没想到的是,QQ群课堂可以视频,也可以纯粹音频,我完全用不着为琢磨美颜镜而烦心,这叫我大大松了口气。说真的,我们的视频拍摄功能技术始终就接近不了眼见的真实,总是把人呈现得跟个通缉犯似的,惨不忍睹。不求美化,但也不要丑化吧,这同网络技术本身突飞猛进的节奏实在是不相匹配呀。   陈希我:教学最重要的交流性,没有交流的教学只是教师的自我表演与自说自话。人类最初的教学活动,比如孔子、苏格拉底的教学都是对话交流式的。采用PPT教学,就已经是教学的“异化”了。而且现在还把是否运用PPT作为课堂教学的标准,甚至到了强性要求的地步。老师放PPT,学生埋头记,老师嘴上在讲什么,基本是顾不上了。而老师怎么讲,甚至老师讲到哪个地方卡住了,讲时变换用词,让表述更接近要表达的意思,都是很值得听的,这表现了老师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斟酌在思考,学生也可以从中学到更丰富的东西。这些年,更有学生干脆拿手机拍一下PPT了事的,连动笔也不需要了,而记录本来也是吸收的一个过程。所以我坚持PPT简单化。线上教学就更难有交流了。我觉得线上教学至少不适合文科教学,文科教学,尤其是文学教学应该是有感性因素存在的,而所讲内容很多时候又是没有绝对标准的,这样,方式探讨、观点磨砺就显得特别重要。某种意义上,文学课程的效果是跟教师状态乃至形象有关系的,我当年上大学,同学们为什么那么爱上孙绍振老师的课?就因为他很帅气,首先形象帅气,然后思维帅气,这思维主要就是质疑的思维,其中也包括我们跟着他的思维去质疑他。我现在有这种思维方式,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他对当年十几岁的我的影响。
  梁 鸿:对于特殊时期而言,网上教学是非常必要的手段,毕竟孩子们那么长时间被隔离在家,如果没有合适的课程——课堂内的和课堂外的,那么,孩子将会处于一种无所事事之中,同时,也会使得隔离生活过得更为艰难。但同时,网上教学也是需要非常谨慎的。我以为,并非一定都是课程内的教学,反而,趁这样一个难得的、不得不守在家和面对屏幕的时间,可以给孩子们一个很好的全科教育,譬如系列的名画分析课程、音乐课程、人文思想课程、科学教育课程,等等,培育孩子广泛的爱好和基本的人文素养。对于大学教育而言,也是这样。并非一定要局限于学科内的教学。
  二
  舒晋瑜:您从什么时候开始直播的?在这之前您有过网络直播的经验吗?和在课堂教学有何不同?
  孙绍振:早在1992年我在中央电视台就做过二十次的“幽默漫谈”。1987年在福建电视台,还当过春节晚会的主持人。去年福州鹿森书店,请我讲四大名著,福建电视台海博TV现场视频直播。《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各讲两次,每次两小时,据海博TV转告,最初点击十余万,后来是三十多万。本来就要讲《西游记》了,新冠一来,就停掉了。虽然是现场直播,但我只带一个提纲,并没有完成的稿子。最初讲《三国演义》,因为比较熟,连提纲也没有。心里有数,侃侃而谈。就是讲《红楼梦》《水浒传》也只有个提纲。有些东西是讲的时候即兴发挥出来的。我很喜欢现场直播。因为有视频,不仅靠语音,而且有身体语言、表情,在我看来,是超越语言的全方位地与听众交流,直接面对听众,有现场互动。听众现场的反应,是直接的瞬时的。如果听众反应消极、厌倦,甚至交头接耳,对自己就是打击,最惨的是,让原来很精彩的地方,有包袱的地方,都响不起来。相反,如果听众情绪活跃,全神贯注,微笑、欢笑、鼓掌都是对我的鼓舞,我会超常发挥,讲出一些平常绝不会讲出的妙语来。但是,有时,也难免碰到一些尴尬的场合。这里就讲一些感性的故事,或者幽默的话语,让他们笑一笑,笑是心理最短的距离。接下去就比较引起共鸣了。
  陈平原:SARS期间还能戴口罩上课,这回更严重了,大家都足不出户,宅在家中,实行线上教学。这学期我上的是研究生专题课,相对灵活些。考虑到自己年纪大、技术水平低,采用了比较简便的企业微信软件。40个学生,“群直播”时效果很好,到“会议”就不理想了,主要是无法见面,隔空对话,聚不拢。我的补救办法是:要求学生提前阅读参考材料,用电子邮件发来各自的感想及疑惑,我来统一解答。我相信,尽可能摸索着前进,一定会逐渐熟练的。但我还是希望早日回到校园。没有面对面,无法做到因材施教。好在课后学生反映不错,说早上起来就期待着听老师的课,感觉有事情做,似乎又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疫情期间的教学,主要功能是稳定军心。当老师的毕竟年长,见过更多的世面,这个时候的言谈举止,对学生有示范性。我赞同教育部特殊时期线上教学的指令,但大学、中学、小学不同,文理工医农也有异,到底怎么做效果更好,允许自由尝试,不应一刀切。
  刘川鄂:我的专业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当代文学包括网络文学,所以一定要关注网络,关注多媒体。虽然我读大学才开始学外语,硕士毕业后才开始学电脑,直到现在打字还很笨,但我对上网和网络写作还是不陌生的,算是较早在网络上“晃悠”的学者之一。上个世纪末,我一篇文章在一个学术网站上一个星期的点击量就超过2000,比在大学学报上发一篇文章可能总共就几十上百个读者,交流的空间大得多快得多。那时我就感觉到网络的力量。受五四启蒙思想的影响,我总觉得一个文人应该对社会发言,像鲁迅胡适那样。当下中国的问题之一是专家太多,文人太少。都在自己专业的一亩三分地里鼓捣合乎专业评选规范的论著,不再对社会问题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网络是人文学者一个灵活快捷高效对话的阵地,现在却被某些自媒体拉流量做广告求打赏,带坏了节奏。最近十来年公共知识分子被严重污名化,是一个很令人痛心的社会退步。我也有好几次音频视频教学或者录播的尝试。2008年5月下旬,超星图书馆给我录播研究生选修课《中国自由主义文学思潮》。2014年夏天,超星给我做了一个讲课视频《张爱玲的文学世界》。超星还经常联系录播我在兄弟院校的学术讲座。去年又有朋友约我做了一个音频讲座《刘川鄂欣赏张爱玲》在喜马拉雅上线,每集二十来分钟,录了二十多集。但是真正面对注册学生的网上教学,这学期我才是第一次。这学期我的一门本科课程是国家文科基地班的18级的《中国现代经典作家作品研究》。我以前做法是重点讲鲁迅、张爱玲两位文学大师,同学们在认真阅读作品的基础上展开面对面讨论。本学期因为疫情的影响,跟学生千里相隔,我不认识他们几个人,叫不出几个人的名字。开头几周我让同学们自己先读两位名家的作品,写4篇读书笔记,再酌情修改组织线上讨论。最近两周也有给他们线上教学的尝试。我也给外省文联的文艺家搞过一次讲座,对方技术专家通过远程操控我电脑的方式。说好的9:30开始,但是技术调试就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足足推迟了一个小时才开讲。讲了两个40分钟,基本上是自说自话,看不见自己。运用过QQ直播、腾讯会议、学习通等多种方式。但主要是我讲大家听,偶尔有文字提问。要像教室那样面对面的互动,好像操作起来难度都很大。常常有掉线,常常有杂音。我看不见他们,有对着屏幕说话口干舌燥的感觉。我觉得还是没有实打实的教室上课的效果好。也可能是因为我在信息文明时代落伍了。会开车不懂车的原理,会在电脑写文章但不懂电脑软件和构成,沒有操控电脑、应急处理的能力。   张清华:疫情期间,别无选择。我是下载雨课堂、使用有声幻灯、采用PPT加音频的教学方式。我总是希望能够把死的知识,升华成有现实感的、有生命的、有思想含量的内容。传授知识是一方面,但结合疫情,让学生在现实的阻隔中,对社会公共伦理和生命伦理有所关心,有思想的开悟和进步,同时潜心多读几本好书,也许比课本身更重要。
  杨庆祥:从2020年3月开始给研究生和本科生开网上课程,技术支持是腾讯会议,比较简单好操作,建立一个群组,开启音频就可以讲课。如果不是这次新冠疫情,我不会网上授课,疫情结束后,也会立即结束这种方式。课堂教学面对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但是网络连接起来的好像是一台台机器,这经常让我怀疑是否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雷胜红:一堂课,知识点的准备对于老师来说不难,怎么样采用这种新的授课方式将一堂课讲得出彩就有点考验老师们了。对于老师来说,作业的布置和检查一定要适度和及时,及时把学生课堂表现、学习状态、作业情况反馈给家长,让家长参与到学生的线上学习中,提醒、监督孩子的学习。线上教学更加考验学生的自律性和自学能力,但我们不能过于相信和依靠学生的自律,该提醒要提醒,该督促要督促,该批评还得板起面孔批评教育。
  李 彦:我在滑铁卢大学任教,已经二十多年了。无论是讲授中国文化、历史、文学,还是语言课程,早已习惯了与学生之间当场交流互动,在轻松愉快、谈笑风生的气氛中,把知识传授给学生。当前全世界面临严重疫情的情况下,各国政府和教育部门都被迫采取了网络教学的方式,这只是出于一种不得已的选择,并不能够反映网络教学和课堂教学孰优孰劣的问题。眼下我们滑铁卢大学所有学科的教师也都转为单一的网络教学,当然,这和前面提到的“相辅相成”,是完全不同的。我觉得,即使有些较新、较先进的网络教学软件组合,能够进行一些实时沟通,但也无法找到传统课堂教学时与学生面对面、眼对眼、身临其境的美好感觉。对于中文语言课程的教学来说,因为涉及到语音语调的训练,面临的挑战则更大。这或许是网络教学的一些短处。
  路文彬:正式上课之前,我在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个通告,人生第一次接触网课,确有必要记录一下,聊作个仪式。出乎意料的是,我的许多亲朋好友、同学、读者,以及一些毕业多年的学生,都纷纷要求入群听课。既然不存在课堂空间的限制,也不存在现场可能出现的干扰问题,我索性就一一慷慨应允了。如果不是网课,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还真是无法想象。到了开始上课的时间,我在手机的QQ程序上发起群课堂;看着一个个名字像一条条小鱼似的游进虚拟的教室,我的想象力不禁兴奋起来。讲着讲着,感觉如同对着空气在讲,不见一点反应,便又不免疑虑他们是否听到了,立刻有人用文字回应我“没问题”,于是这才放心继续滔滔不绝下去。看不到听讲的人,也听不到丝毫动静,无论视觉或听觉,几乎都不受任何打扰;这俨然比在教室现场讲授要轻松多啦,何况又省略了路上奔波之劳,更何况我想坐着讲、卧着讲都行。两节课顺利结束时,我立刻进行了严肃的自我批评:以往对于传统的坚持不叫坚持,那叫禁锢;对于新鲜事物的抵制也不叫保守,而应该叫傲慢。
  梁 鸿:我是三月份第二周在腾讯会议上开始直播。可能还是没有面对面更放松,也更有交流吧。但是,很意外的是,也可以比较舒缓,在面对所讲内容时,考虑得也更为周全。换句话说,备课可能要更加认真一些。
  三
  舒晋瑜:您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直播应该不会紧张吧?是否需要额外做些其他方面的功课?您认为文学课适合线上教学吗?
  刘川鄂:是否好读书、会读书,是文科学生是否优秀、是否有发展潜力、是否能持续进步的必要的前提条件,也是组织教学活动的基点。文学课要建立在大量的阅读基础上,无论是线上线下。因为课堂交流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方式也是有限的,多读多思,上不上课怎么上课?那是一个提高的问题。最基本的还是是否读过,读得多不多,只有大量阅读,文学课才有效果。从前我们读大学的时候,下午偶尔有一两节外语课或者体育课,其他时间全部自由安排。我们主要精力花在了图书馆,其次是体育场和电影院。我经常在新生入学的时候对同学讲,你有三个课堂:一个是老师给你上课的教室,第二个是图书馆,第三是网络,主要指的是网上自由的碎片式的阅读新的文学信息和文化时代信息。但现在不得已而进行线上文学科教学。
  可能对于一个高手来说,他能够把同学的原始准备、课上课堂的情绪调动、教学要点的贯彻落实、课后的延伸性学习,很好地融合起来。这肯定要一个过程,对于大多数教师来说,在大多数情况之下,线上教学的效果恐怕不如线下的教室。你在线上跟几个同学聊一两个问题,可能时间就花完了,其他同学的反应你也顾不上了。但如果在教室里的话,可能照顾面会大一点,尤其是同学对现场教学效果的反应可能校正得更及时一些。我还是认为在线下互动效果会更好。文学不仅是知识,更是审美、人生体验。现场感会有助于对经典的领悟,对大师的认知。眼对眼、心对心。
  张清华:年轻的时候,我喜欢即兴讲课,胆子大。但随着年纪增长,教学经历越久,我的胆子却越来越小、越担心自己说错话。我觉得比过去小心审慎多了,也“无趣”多了。尽管如此,几堂课之后就发现,讲课之余,和学生互动答疑时,还是会有灵感不期而至。我很珍视和学生互动时的灵感交汇。36年的教学生涯中,我从不点名,线上教学也同样如此。因为,学习一旦强迫就毫无意义。点名有可能就是缺乏自尊心的体现:如果课没人听,靠点名威慑学生,老师就没有尊严了。
  杨庆祥:紧张是一点都没有的。平时参加文学活动也会有现场直播,我不能接受的是交互性的降低,纯粹是我的单向度输出。基本上不用额外做功课。
  雷胜红:最大的不同体现在互动环节。学校之前选择的网课平台,学生不能发言,也没有办法视频,唯一的交流只能在聊天室打字。所以一些问答环节、朗诵环节、讨论环节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但是,布置作业、收作业、改作业这些环节比过去效率就高多了。作业可以即时布置,学生做完可以即时提交,老师可以第一时间批改,评语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可以红笔批注、语音、文字多管齐下。被评为“优秀作业”的可以第一时间被全班同学看到,这都是傳统教学中不可能实现的。   路文彬:必须承认,网课实践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我的教学想象力,特别是在课后得到那么多远方编外听讲者的赞美和谢意,使我真正体会到了网络传媒那超乎想象的威力。一个小小的手机就将我极为有限的课堂变成了无限,实现了我讲授能力的神奇拓展,这怎能不令我对其心存感激?随着对于网课平台的逐渐熟稔,我又发现了QQ群课堂的录制回放功能。这一功能不只是对学生有用,对我更是重要。一直有人建议我将讲课录音,以待日后整理成讲稿出版,可我总嫌麻烦而迟迟未能实施,谁知便利却在此刻自动找上门来。另外,这也给了我一个听自己讲课的机会,不仅帮我确认了讲课的声音效果,同时也能帮我发现自己的某些瑕疵,以做进一步的改进。
  梁 鸿:还是会紧张。我们习惯于面对学生。他们的表情变化,他们对问题的思考状态都会影响并改变你的上课内容。这是很好的互动。但现在,显然是没有了,几乎成了独角戏了。但是恰恰,大学课程是非常讲究互动的。教师和学生之间的互相激发特别重要。
  四
  舒晋瑜:在参与直播的过程中,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或者印象深刻的事情?
  孙绍振:讲中国古典诗歌的艺术的节目,本来预定在春节初七开播的,因为疫情拖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开播。起初约定,我对研究生讲课他们录像,加以剪辑,因而我很轻松。目前很正常播出。大约两天更新一次。后来他们出于商业化营销,乱剪,完全破坏了理论体系,我威胁要罢工,下面就完全按我先写好的稿子。不过那种现场互动的氛围没有了,十五分钟,最多二十分钟,要把一个问题讲清楚,时间是不够的,开玩笑,幽默一番的时间就没有了。
  我虽然八十四岁了,但是,还是在职的,给硕士生,还有一些博士生,一百多人,每周一课,连讲两小时,中间不下课。十多年前,我给本校的网络学院上课,讲授“文学创作论”,有录像,至今还在用。2006年,把文字录下来,在广西师大出版社,出了一本《文学性讲演录》,还是带光盘的。大约是前七八年,有一个“超星”网络公司,把我对研究生讲“文学文本解读”录了下来,经过编辑,现在还在什么地方播放,我不太清楚。还有我们文学院有个“慕课”,也是现场录像的,由我领衔先讲,在教育部還得了个什么名堂,我也没有记住。
  杨庆祥:我的两门课一门是中午12点开始,一门是晚上6点开始。正好都是饭点,学生都是在家里听课,有时候学生进了课程群但是忘记关麦了,会把他那边的声音都传出来,有时候是吃饭的声音,有时候是家长的各种方言。我觉得很好玩,甚至有想多听一会的欲望,但是因为时间关系,一般是立即提醒同学静麦。
  雷胜红:有许多。第一次上课的紧张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做好PPT,写好教案,还觉不够,自己又写出了详实的课堂讲稿,几乎把上课要讲的每一句话都打出来了,比第一次上讲台还紧张。考虑到网络的那一端或许有家长在陪听,我们备课组对授课老师要求非常严格。有趣的事情大概是进直播间学生会在聊天室疯狂送花,热情得很。高二年级有一个学生叫邓雨欣,每次上课回答问题都非常积极,老师们就给她评了一个“网课之星”的称号,她高兴得很。还有在班级群举办新诗创作大赛和诗歌朗诵会,在虚拟的空间里大家比平时更放得开,有些同学的朗诵还特意让家长放背景音乐,参与度很高。课间玩成语接龙,我负责红包鼓励。
  陈希我:对着屏幕说话,感觉是自己对自己说话。尽管对方可能出现影像在你面前,但不像真人在面前那样,你可以走到他座位前问话,可以对他耳朵喊,可以拉他,对方只是一张图,有时我甚至怀疑对方是否根本就是在放映着动图,其真人未必就在。或者即使头部在,他身体他的手在屏幕之外,在做什么?总之太虚假的真实。说句题外话,我多次产生了我小说《抓痒》里那对夫妻分别在不同空间视频表达亲近的感觉。问对方问题,对方也可以听不见,或是网络的原因真的没听见,或者故意装没听见。即使对方有所反应了,已经过了一会儿,问题的热度也凉了不少。这些也就算了,最大问题是某些内容会被屏蔽,要知道,我教的是文学,而且是外国文学。
  梁 鸿:讲着讲着会突然失语,突然停顿那么一下。好像找不到听众了。
  五
  舒晋瑜:您觉得线上教学事先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讲课的过程中又要注意什么?
  孙绍振:我上课一般不喜欢带著作或者文章,只带个提纲。基本上是满堂灌,一口气讲到底,基本不提问,不用多媒体。除了特别的需要,不用音乐和画面。从理论上讲,诗歌是语言艺术,而图画的色彩形态和音乐的旋律,和语言称号系统是有矛盾的。音乐意味是抽象的,没有语言的确定性,图画的空间确定性和时间的刹那性,与诗歌意象的想象弹性和过程性矛盾更深。音乐和图画语言,会掩盖诗歌语言的生动性。一连两个小时的滔滔不绝,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又不是满堂灌。我不等待学生提出问题,积六十年的教学经验,学生提出的问题往往很肤浅,有时弱智,不值得纠缠。我提出问题,如果一个个问过去,答案往往不得要领,时间拖拉,浪费生命。我师承当年北大中文系朱德熙先生的方法。先是得出一个初步结论,然后自我非难,提出与结论相矛盾的文本,刺激听者的思想,推动其突破固有的观念,修正、发展、衍生出新的观念。反反复复,不断面对新的矛盾,推动思维作层次性的深化。我提出问题的方法,一般不用抽象的概念,而是用具体的、感性的文本。朱先生的思维方法,是不断挑战已有的论断,以辩证法所谓的否定之否定的精神,让自己的思维作螺旋式上升。他教的现代汉语,本来是最枯燥的,但是,他却讲成了最热闹的,我终生受益。我上课,有时,连一张纸都不带,只带个手机。里面有,第一,是例句,必要引用的文献,第二,用来推进论点转折的具体作品,先从感性到抽象,再从肯定到否定,从外部到内在矛盾转化。我追求的是不让听者的思维停下来。比如说,有一个权威的命题是王国维总结出来的,一切景语皆情语。
  杨庆祥:对我来说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心理抵触的问题,当然一节课下来就克服了。讲课过程中我觉得主要是要控制好语速,不能太快,否则学生听了会很吃力;也不能太慢,学生会倦怠;张弛适度很重要。另外,如果没有电影明星那么帅和善于化妆,千万不要开视频。我一直用音频,有学生想知道老师长啥样,请求我开视频,我坚决拒绝,这个风险太大,哈哈。   梁 鸿:还是要事先把所讲的内容认真准备,要更有条理,也更像是完整的研究论文。以前,可能更多的是讲稿,因为你会随时和学生交流。而现在,这种情况相对少一些。我想,学生也有这样的想法。一直在听老师讲,听着听着,可能就跑神了。讲的时候,还是要尽量活泼一些,或者,事先把讲稿发给他们。
  陈希我:要解决互动问题,但老实说我没有做到。
  六
  舒晋瑜:直播反响如何?有什么成功经验可否和大家分享一下?
  刘川鄂:这学期我本科、硕士、博士都有课程,断断续续,效果不算好。好在我平常反复强调好读书、会读书。倒是一直跟他们保持着联系。偶尔也把我认可的一些好文章转给他们看看。说实话,谈不上成功的经验,去冬今春备受刺激,有严重的挫败感。90年代新世纪初,跟学生讲鲁迅、胡适、张爱玲、穆旦、王小波、方方,讲他们对社会负面现象的批判,讲爱国主义与爱人主义和人类主义的关系,交流起来很容易,很顺畅,每一节课堂上,浮现着他们沉思的神情,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飘荡着他们满足的掌声。前天是王小波忌日,有同学发朋友圈,还记得23年前我怎么在课堂上给他们讲课的很多细节以及对他们人生的影响。如此做一个老师,当然很有成就感。90后00后学生,在和平富足、阶层固化的环境中长大,在听话教育、应试教育的中小学环境中死读,有的年轻人觉得今天的日子理所当然,容不得批评社会、敦促进步的声音。最近一些年,跟他们讲鲁迅得到的回应就小多了,跟他们讲鲁迅式的作家的时候,有同学就以偏执偏急来评价之。今天做一个老师,难度更大了。当然,经历是一个方面,从我的某些已退休半退休的无端仇美、拼命“护短”的同学那里,我更感到一个人读什么书、怎样读书,对他的世界观和社会认知可能影响更大。我们教师有责任,有值得反思的地方啊。
  杨庆祥:我给本科生上完第一节线上课程后,有学生把同学们在朋友圈里的反应截图给我看,都很喜欢。我本来准备留更多的时间让学生看材料自学,还发起了一个线上投票的程序。公开投票的结果是90%的学生要求我线上讲课。我这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所以现在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给他们线上讲课。没有什么成功的经验,因为对我来说,这个形式是暂时的。我还是热爱那种可以看到学生眼神、笑容甚至是他們不耐烦神情的课堂,我喜欢置身于鲜活生命之中的存在感,那样让我觉得真实。说实话,现在很是怀念我的课堂,期待疫情早点结束,一切又重新开始。
  路文彬:网课的经历给了我意想不到的收获,想到这收获,便不能不想到眼下这肆虐的疫病。倘若没有它,我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碰触网上教学的可能。本来,就一直想以自己的方式为这场灾难做些什么,终于,在这次网课的启发下,我想到了利用这一便捷形式做些公益讲座。说做就做,我即刻以个人微信公众号的名义启动了“伴海耕读”书堂讲座,希望在这里与有着共同志趣的人们交流关于阅读、教育、文学以及艺术等人生话题。考虑到4月份有个世界读书日,我便决定以《读什么?如何读?——阅读决定命运》为题开启首讲。在微信公众号和朋友圈里发出讲座预告之后,响应者极为踊跃。200人的QQ群迅速爆满,还是在我一名研究生的提醒之下,我才知道可以将人数进行升级,总算满足了更多人的心愿。这次讲座可比我的网课活跃太多,不时有人发出评论和提问,犹如弹幕一般。我一口气讲了将近两个小时,天南海北的听众朋友们的热烈反响给了我极大鼓励,以至于我完全有信心将其作为自己此后的个人小众课堂,同大家终生共享。不过,一想到疫情终将结束,我的网课也将随之结束,内心总会忽然涌出几分不舍。但是,这矛盾的不舍不也恰是人生的一种常态嘛。从中,我再一次深刻感受到的是,灾难从不拒绝希望,相反,灾难总是召唤和造就着拯救者。虽说灾难令我们恐惧和忧伤,但这也正是我们得以充分见证爱之抚慰的美好时刻。
  梁 鸿:好像没有什么成功的经验。我还是更喜欢在课堂上和同学们见面。如果一定要分享经验的话,就是,一定让同学们把视频打开,大家能相互看见,即使在一个虚拟的空间里。能看到彼此的眼睛,这样课堂才有真正的吸引力。我的第一堂直播课是给华东师大创意写作班的同学讲非虚构文学。第一次上网课时,非常非常紧张,不知道自己面对虚空,面对电脑,而实际上那电脑后面有几十位同学能否讲出来,所以,一直反复琢磨自己的上课提纲,不断喝水。就像第一次上讲台一样。但实际上,很快就好了。当你按照平常上课的样子,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就又回到熟悉的状态。
  七
  舒晋瑜:如何看待疫情对人类生活的影响?身为作家和文科教授,您比较关注疫情中的哪些方面?
  张清华:疫情后的世界可能是又一个时代,过去意义上的全球化基本上可以说终结了。所谓全球化,是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开始的,全球化的便利必然给疫病的全球传播带来便利,这是历史,而不只是现实。哥伦布带到美洲的病毒可能就是印度安人无法抗拒的,而他带回欧洲的梅毒也流行了500年;14世纪鼠疫的传入有各种说法,不管是从哪里传入,人们应该有个共识:病毒无国界,不可追溯,这在全球化时代是难免的。换个角度,这次疫情也可以视作中国社会进步的催化剂——公共伦理和生物伦理的觉醒。老百姓明白了很多道理,一、要尊重生命,尊重自然;二、疫情暴发时应秉持什么样的公共伦理?那就是以生命为上、以科学为本。我们应该积极看待这一进步,应该顺应时代,就势推动社会变革和意识形态的进步。
  刘川鄂:我首先是一个武汉市民。虽然在封城之前我就远离武汉,但是每天心心念念是疫情,是武汉。有时候手机刷屏超过10个小时,主要用来看疫情信息,有时也转发和写作相关的评论。一个文弱书生,不能到前沿冲锋陷阵,但是也可以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元月下旬2月初,海内外有大额物资捐赠,让我帮着联系,我转给了武汉市主要负责人并得到回应。那可正是武汉在打乱仗的时候,算是尽了一点力。每隔一段时间,要那些远隔千里万里的海内外同学报个平安,汇报一下读书写作的情况。给纸媒和电媒微信公众号写过几篇稿子,反响都不错。谈方方的稿子大概有400万的阅读量,可能是我个人40年写作生涯中关注度最高的。疫情开始之初,对某些言论,我还不厌其烦地转发和直接表达一些我个人的见解。立场先行,罔顾事实,不讲逻辑,匆忙表态,是网络生态中的一种负面力量。我是一个好激动的人,我不能容忍明明跟别人的看法不一致,而保持沉默,不争不辩。但有时候你根本就没法触动他们,他真的是价值固化了。   雷胜红:这次疫情对我们老师、学生和家长都是一个大考验。教学方式的改变,学习方式的改变,甚至生活方式都有了改变。但是这种线上学习的方式筛选出了一大批自律性强自学能力强的学生,这是好事,相信会对高三漫长枯燥的复习备考大有帮助。作为文科老师,会特别注意引导学生培养对生命的敬畏、对自然的敬畏、最生命健康的追求、公民的家国情怀和责任意识。强化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加强爱国精神的培养、择业观的引导以及如何战胜灾难战胜困难,淬炼意志。学习志愿者的奉献精神,学习爱国、诚信、担当、责任这类核心素养和自我学习、终身学习的素养。引导学生注意作文素材的积累,在年级举办“抗疫杯”小说创作大赛并评奖,举办线上诗歌朗诵会,为支援黄冈医疗队写诗。
  陈希我:对人类生活影响巨大,比世界大战更大,两次世界大战再怎么称为“世界”“大战”,其实也只是局部,此次波及面如此之广,而且到日常生活的细部,严格上说没有后方。我比较关心的是疫情中的人心,更主要的是知识分子、作家的心。文学乃至整个人文科学关心的核心问题就是人心,但不是外在的那些面貌。我记得茨威格说过:“一般来说,根据经验原原本本地叙述一个时代的面貌,要比再现那个时代的人的心态容易得多。人的心态并不存在于官方的事件中,而是最早存在于细小的个人生活的插曲中。”人心究竟是怎样的?从而,人类究竟是什么?冥冥之中是否还真有某个神秘力量的存在?
  学生说
  舒晋瑜:你喜欢上网课吗?为什么?
  张之汇:不太喜欢,这种自由选择听课地点和时间,隔着电脑,使得我容易懈怠和走神,一堂课上下来自己的接收程度没那么高。而且有些课程很难在线上进行(比如lab,studio),虽然老师也尽力还原讲解,但是对内容理解起来很难,遇到case by case的问题也没法很快得到解决。
  伊子依:喜欢又不喜欢。喜欢的原因是,老师在网课上讲的笔记,比如语文、生物笔记,正常讲课中记不下来,可以随时截屏,课下再补。而且还可以手动调节PPT,可以掌握学习节奏;在学校,老师总得维持课堂秩序,教训不守纪律的学生,上网课可以不受别人干扰,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网课比较考验学生的专注度,肯定不如在课堂上对知识捕捉得敏感,手机就放在手边,如果老师讲得枯燥,很容易被手机吸引过去。环境因素也会影响上课心态,毕竟不像是在课堂上必须正襟危坐,常常姿势散漫,很难完全专注,也不能及时把重要的东西记下来。学习还是要学习的环境和氛围,桌子旁边有床,零食触手可及,看不到身边的同学在努力奋斗,自己难免松懈。另外,线上教学很容易受到网络影响,网络一卡就听不到了,很可能错过老师讲的知识点。老师不能修改作业,同学们作业完成度也不够好。线上教学对视力也有影响。
  何雨田:喜欢。因为省去了上学放学的时间,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肚子饿了可以马上吃东西。家里上网课很安静,没有人打扰。
  张 昀:不是很喜欢上网课这种学习方式。一是因为效果不如学校的课堂互动氛围好,二是因为上网课时同学比较容易开小差。
  童翊钧:上网课,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教学模式,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刚开始大家既激动又充满了期待,也有一些小担心,因为习惯了平时在课堂听老师讲课,突然改变为网课,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上了几节网课后,大家很快就适应了,觉得还挺不错。每天准时按课表上课,神奇的网络将老师的声音和图像清晰地传过来,就像老师在眼前在身边。有时候,课前和课间,还可以和老师、同学们聊聊天儿,听听轻音乐什么的,放松放松。慢慢地,我和同学们喜欢上了网课。本学期剩余时间紧迫,特别是我们——六年级,毕业班,我想我们更要好好珍惜每次上网课的宝贵时间。总之呢,我个人是比较喜欢上网课的,当然,我也非常希望能尽快回到学校上课。
  王艺羲:不喜欢,因为学习很枯燥。
  舒晋瑜:除了上网课,这段时间收获如何?
  伊子依:跳舞、画画、做有趣的小手工、学日语……做了很多想做但是没做的事情,还看了一些小说。
  张之汇:主要还是经历上的丰富吧,也让我闲下来想一些之前没时间思考的事情。但感觉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太多了。
  何雨田:我居然是一个自律的人,我没有缺一堂课,早自习也是早早就进群打卡。我还学会了制定学习计划,每日计划,并且能够按照计划执行。我感觉居家学习激发了我的潜力,我有了更多可以自己掌握的时间。
  张 昀:除了网课,我在疫情期間收获最大的是绘画的进步。因为在家有更多的时间由自己支配,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做但学校里没有太多时间做的事情。
  童翊钧:除了上网课,这段时间收获颇丰。因为一直宅在家里,通过科学杂志,我对最新的“网红”蝙蝠,有了新的了解,我改变了对蝙蝠的看法,消除了对它的误解。这是一个低调神秘的种族,对我们人类社会有很大的影响,如果没有了它们,整个自然界都会失去平衡。我们对各种生物、对整个大自然、对生命都要怀有敬畏之心。还有,课余时间,我在网上会看一些关于疫情的报道和相关的医学知识。我特别佩服那些在疫情期间,战斗在一线的医护人员,他们不顾个人生死,努力挽救病人。看到他们战斗时的各种图片,我就忍不住泪水盈眶。再就是我自己现在养成了勤洗手、勤消毒、戴口罩的防护习惯。我个人觉得这些都可以算是这段时间的收获。
  王艺羲:这段时间,经常跟妈妈去户外活动,发现了很多在树干上的虫卵,有了很多花和鸟,探索大自然的过程很愉快。
  舒晋瑜:疫情对你的心情有影响吗?
  张之汇:有的,一是原本生活被打乱了,二是被迫成为了宅女,三是未来的各种未知性。
  伊子依:疫情开始时总在刷屏,看各种关于疫情的信息,夜不能寐。新冠肺炎蔓延的那段时间,每天疫情感染的人数都在增加,我成天提心吊胆。父母的劝说缓解了我的紧张情绪,我慢慢地客观冷静地看待疫情,但看到那些各地援助武汉、武汉人民自救的感人事情,也忍不住泪目。我想念远在他方的亲朋好友,为他们的健康状况担心,也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医者逝者悲伤。从另一方面看,对特别恋家的我来说,这段时间又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因为可以和父母待在家里,三个人温馨团聚,比十五月圆的时刻还让人开心。加上家里有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猫,每天变着花样出糗,总让人忍俊不禁。   何雨田:有影响啊,一开始很害怕,觉得很危险,后来封城之后就安心在家学习了。电视里看新闻的时候,会被医护人员的奉献精神感动,也被全国各地支援湖北的行为感动,流泪了好几次。后来终于控制住了,心情变得很好,趁着中午人少的时候,让妈妈带我去遗爱湖公园走了走。现在还是安心在家上网课,等待复学。
  童翊钧:疫情对我的心情有一定影响。特别是前段时间,阴雨绵绵,让我感到十分压抑,同时,也为中国的疫情现状感到担忧。当然,因为疫情影响,不能出去和同学们开心地玩耍,不能出去畅快地旅游,心里也是不舒服的。相信,绝大多数小朋友也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您能理解吗?
  舒晋瑜:你对老师线上讲课如何评价?
  张之汇:感觉我的老师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种是能尽快适应并最大程度运用网络平台提供的工具,来和学生互动,这种在课程讲述和学生参与上能有一定程度的推动。另一种就是只把平台作为视频直播平台的感觉,从头对着PPT讲到结尾,平时面对面上课还能行,网课最怕这样,就很容易神游。
  伊子依:有的老师比较有激情,每次上课督促大家参与、抽查笔记、检查作业,样样不落,除了看不到脸,和平时上课一样,师生都不松懈。还有一种老师不留作业,也不追问哪些同学为什么没有上课,同学参与度低。
  何雨田:我觉得都很好啊,我不挑老师的。老师们上课的知识量都很大,比平常课堂上课感觉做的笔记要多些,就是感觉节奏有点快,有时候知识来不及消化和巩固,就又开始了。然后互动环节可能没有课堂那么多,比如课堂上需要齐读的,基本就不可能读了,像这样的环节就只能省掉了。
  童翊钧:我觉得非常好,每位老师的课风格各异,但都令人回味无穷。语文老师语言活泼,思维敏捷;数学老师思路清晰,逻辑严密;英语老师发音要求较严;最新颖的是体育课,虽然不能进行室外课程,但体育的理论知识学习,也让我们眼界大开,室内锻炼让我们在学习主课知识的同时,也强健了身体,一举两得;最好玩的就是劳技课,简直就是创意大比拼,在老师的带领下,我们既动脑又动手,真的学到了很多生活本领,也尝到了做家务劳动的辛苦,体会了父母的辛劳。您知道吗,在劳技课上,我们晒出的各种奇思妙想的水果拼盘,超有想象力的。还有班级同学做主播,教同学们动手叠衣服,收拾衣柜的小妙招,让平时不大动手做家务的我,也学到了收纳衣物小窍门。这些网课课程设计,我们都超级喜欢。目前还没有不喜欢的课程。
  张 昀:我觉得线上讲课老师自己的热情也会减少许多。因为上课其实是一个老师与学生对话的过程。在网课环节老师不能很好地接收到同学们的reflection,使得老师自己也会提不起精神。
  王艺羲:老师上课的时间有点长。数学老师提问的时候,我会很紧张,一紧张就把答案忘了,这时就觉得很丢人。
  舒晋瑜:网课过程中有没有印象深刻的事情?
  张之汇:一个是我有节课叫做Physical Compu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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