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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关于《推销员之死》的传统评论大多是从社会学和资本主义制度的视角进行分析，认为主人公威利·洛曼的悲剧主要是由于所追求的美国梦的破灭这个外因所致，而鲜有从主人公的潜意识深处探求悲剧原因。本文主要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探究威利·洛曼的自杀动机，运用拉康的主体欲望理论深入探究主人公的心理发展历程，论证威利·洛曼如何在欲望的驱动力下一步步走向死亡。通过追求理想他者而寻求理想自我，在滑动的能指链上不停地转换欲望对象，但所指的缺失最终让他的欲望一再被压抑，最终只能通过死亡让压抑已久的欲望得以释放。
[关键词]欲望 匮乏 能指链 滑动的能指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3）03-0072-02
引言
美国著名剧作家阿瑟·米勒的经典作品《推销员之死》是一部看似情节简单却颇具深意的戏剧作品。其情节主要围绕一名老推销员威利·洛曼的悲剧人生展开，他为老板辛苦工作了34年却在年老体迈时遭到解雇。究其一生，一方面威利·洛曼渴望得到社会的认可，他人的理解和崇敬，追随心目中理想的他者形象；另一方面又希望塑造个性的自我，释放压抑的欲望，回归真实与自然。理想自我和现实生活的巨大反差，个人欲望与社会普遍的成功标准两者间的尖锐矛盾使主人公的自我一直处于矛盾分裂状态，最终为了释放始终被压抑着的欲望，洛曼选择用自杀来结束苦难的人生。
本文主要运用法国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精神分析原理中的欲望理论，对威利·洛曼的潜意识欲望进行深入研究，从欲望主体的产生、发展直至湮灭的整个过程来剖析主人公命运的悲剧根源与死亡意义。
一、拉康欲望理论
拉康的欲望理论中最著名的一句话：人的欲望是“他者的欲望”，其中含有多重含义。最基础的含义是人的原始欲望就是对母亲的欲望——母亲是人最初的“他者”（M/Other）。在雅克·拉康的理论框架中，人先后经历了三个不同的阶段：双性同体、想象界和象征界。第一个阶段的双性同体主要体现在最初的受孕细胞，因为在它里面共存着不同的两性。在婴儿出生之际，它不得不与母体分离，并只能占有一种性别，从而遭受了第一次缺失，即原始缺失。人在无意识中始终在寻求母亲这一原始的缺失，但这个他者却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随后只能用很多的小写他者（others）来替代。
语言学家费迪南德·德·索绪尔的能者链结构理论对拉康的影响极大，但与索绪尔强调所指与能指的关系不同，拉康特别关注能指。拉康认为，愿望、欲望、意象等无意识的诸元素共同构成能指（通常以语言的形式表述出来），各个能指形成一个能指链。能指是积极且充满生机的动力，是内在欲望所产生的独特创造力。一切都可以成为能指，而一切又都是潜在的能指。中间的斜杠“/”则代表一种阻隔，一种断裂。它就像一个栅栏，阻碍着我们去寻找背后那些被压抑了的飘忽不定的所指。正是压抑造成了意义的不确定，拉康称之为 “滑动的能指”之下的“飘忽的所指”。作为一种精神现象，欲望可以是整个能指链环，而不是某一单独的能指，所指的缺失又导致了能指的无限滑动。欲望是一个能指序列，同时，也是各种欲望的表达语义的序列。可见，欲望是不可能被满足的，欲望是永恒的。
《推销员之死》中，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威利·洛曼除了哥哥本（Ben）外再无其他亲人，潜意识中，他始终渴求得到来自父母的爱。他的原始缺失来自对母亲这个大写他者（Other）的原始欲望，当意识到这个原始欲望始终无法实现，主体转而寻求一系列他者（others），不停地轉换欲望对象，以替代对母亲的原始欲望。威利·洛曼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获得人生的巨大成功，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渴望通过成为理想他者的方式来塑造理想的自我形象，剧中的理想他者主要有三个：洛曼的父亲、洛曼的哥哥以及推销员大卫·辛格曼。
二、剧本分析
贯穿整部戏剧，主人公威利·洛曼始终努力去塑造理想的自我形象，在他不同的认识阶段，这个理想自我形象分别源于三个他者：威利的父亲、哥哥和推销员大卫·辛格曼。三个理想他者共同形成一个滑动的欲望能指链，威利在这个理想他者所构成的欲望能指链上不停滑动，最终滑向死亡终点。
但在他仅四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家远行。威利对父亲的记忆是：“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爸爸就离去了，我从来没有机会和他谈话。至今我还觉得自己没有着落。”剧本中始终未曾提及其父亲的具体姓名，只用了一个大写的Father来表示。“父亲的名字”只是滑动能指链上的一环，对于威利来说，父亲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代表着父亲所处的位置和所谓理想的成功方式。他渴望自己成为父亲，继承甚至取代父亲的位置，过父亲那样的生活。
但是，威利始终无法成为理想的父亲形象，不可能像父亲一样毅然抛弃家庭，离开城市，去阿拉斯加探险。尽管在威利和哥哥本心目中，父亲的形象是高大的，威利也想在自己儿子面前树立这样一种形象，但他靠的却是一贯的自吹自擂。由于威利在一次商务旅行时对妻子的背叛，在儿子眼中，他成了一个罪人，他们根本不尊重他，甚至鄙视他。成为父亲他者的欲望只是威利欲望能指链上的一环，无法实现这个欲望造成了所指的缺失。
父亲的过早离开使哥哥取代了父亲的象征位置，替代了第一个能指，并成为威利的第二个理想他者。威利渴望自己能够像哥哥一样一夜暴富，到自然丛林中去冒险、淘金、实现自我价值，哥哥本·洛曼的成功代表着一种完全不同的命运选择。但由于缺乏本那样的超乎寻常的敏捷与强悍，威利没有本的勇气，害怕改变，不敢去迎接挑战，甚至还反对儿子比弗去美国西部的农场工作；但又时时流露出对自由自在生活的热爱和期盼，威利一生都为没有接受哥哥邀请到阿拉斯加管理森林而感到后悔。他的理想化、不愿面对残酷现实的性格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在商业竞争中取胜，而“钻石”永远不可能归弱者所有。本的去世更加剧了威利的疯癫和精神错乱，因为他一直追寻的另外一个自我已经逝去。至此，成为理想他者哥哥的欲望也未能实现，能指继续滑动，所指再次虚无。 威利的第三个理想自我形象来自于老推销员大卫·辛格曼。十八九岁时，威利第一次见到了大卫·辛格曼，他的所谓成功和好人缘让威利极为震动。在成为父亲和哥哥两个理想他者的欲望失败之后，威利决定效仿大卫的生活方式，通过勤奋努力和自身魅力来获得成功。在大卫生活的年代，非凡的人格魅力是成功尤其是一个推销员成功的关键。在威利眼中，大卫·辛格曼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取得了职业生涯的极大成功，无论是他的事业还是葬礼都让威利印象深刻，他渴望能像辛格曼那样有尊严的活，有尊严的死。
但是，从戏剧一开始，我们就可以看出这个潦倒不堪、极度疲倦的推销员没能像大卫·辛格曼那样到老还是受人爱戴的推销员。钱对于威利·洛曼而言始终是很头疼的东西，要付的账单总是要比他挣的钱多，他一生都不得不和房贷、债务以及各种劣质商品打交道。辛格曼的成功只能算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事业的失败、经济的窘迫、破碎的亲情使威利遍尝世间的辛酸，只能感叹自己的人生可谓一败涂地。
当活得有尊严的愿望无法实现时，死得有尊严成为了他最后可以孤注一擲的筹码。威利依然幻想着能像辛格曼一样也拥有一场规模宏大的葬礼，幻想着盛大的追悼仪式；而实际上威利的葬礼极为寒酸，除了家人，只有他的老友查理及其儿子参加了他的葬礼。无论生死，威利都没能像大卫那样有尊严，成为理想他者辛格曼的欲望无法满足，欲望的能指缺失再次显露无疑。
在这条由三个理想他者构成的欲望能指链上，能指不断滑动，但所指却一再缺失，这种他者的感觉使主体的整体性，即欲望所要的目标永远处于缺失状态。威利的欲望一再被激起，又一再被压抑，一步步走向精神错乱和自我分裂。弗洛伊德认为，死亡本能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的一种趋向毁灭和侵略的本能冲动，而这种冲动起初是朝着我们自己本身而发的。只是受到与这一自毁冲动相对的生命本能的压制而减弱或改转了方向。但当生命本能失去这种相对的力量，死亡本能可能借着“自杀”方式表现出来了。最终对于威利来说，出路似乎只有一个——死亡。
主人公威利最终以自杀的方式来结束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痛苦，希望在死亡这一最后的休息中得到真正的平静，消除紧张和挣扎。由于所指的缺失，能指链一直处于滑动之中，只有死亡能阻止能指链的滑动，能稳定能指关系。死亡的反面就是欲望，威利唯一实现了的欲望就是对死亡的欲望，欲望所指终于不再缺失。该剧结尾一幕，主人公威利已然静躺在坟墓之中，妻子琳达在坟墓外伤心哭诉。这里，坟墓（tomb）是母亲的子宫（womb）的象征，威利在死亡之后终于回归母体，主体与母亲绝对合为一体的欲望得到了满足，欲望的满足意味着主体的消亡，原始缺失得以弥补。
三、结论
欲望源于匮乏，欲望本身就是一种匮乏。人之所欲者正是人所匮乏者，匮乏使人产生欲望。人总在欲望新的客体，而不会把已有的客体视为欲望的客体。因此，人的欲望永远不能得到满足。在无法抗拒的欲望力量面前，个体变得如此渺小。虽然主人公威利·洛曼只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却代表着芸芸众生。关于威利的自杀，用阿瑟·米勒自己的话来说：“威利……是在寻找他的自我，寻找自己的不朽的灵魂。”尽管所指在欲望能指链上不断滑动却又无所指向，但我们追寻能指的人生历程本身就是寻求生命真谛的过程。威利对母亲的原始欲望，对理想他者的欲望，其实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追寻理想的自我，一个完整的自我。威利·洛曼用死亡的方式完成了他对自我的追寻，升华了自己的灵魂。
【参考文献】
[1]Freud，Sigmund.The Essentials of Psycho-analysis.Trans.James Strachey.London：Hogarth Press and the Institute of Psycho-Analysis，1986.
[2]Jacques Lacan.“Seminar on‘The Purloined Letter’”.Trans.Jeffery Mehlman.The Purloined Poe：Lacan，Derrida and Psychoanalytic Reading.Baltimore，Md.：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88：28-54.
[3]阿瑟·米勒（著），英若诚（译）.推销员之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4]黄汉平.拉康与后现代文化批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
[5]雅克·拉康.拉康选集[M].上海：三联出版社，2001年.
[6]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
[关键词]欲望 匮乏 能指链 滑动的能指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3）03-0072-02
引言
美国著名剧作家阿瑟·米勒的经典作品《推销员之死》是一部看似情节简单却颇具深意的戏剧作品。其情节主要围绕一名老推销员威利·洛曼的悲剧人生展开，他为老板辛苦工作了34年却在年老体迈时遭到解雇。究其一生，一方面威利·洛曼渴望得到社会的认可，他人的理解和崇敬，追随心目中理想的他者形象；另一方面又希望塑造个性的自我，释放压抑的欲望，回归真实与自然。理想自我和现实生活的巨大反差，个人欲望与社会普遍的成功标准两者间的尖锐矛盾使主人公的自我一直处于矛盾分裂状态，最终为了释放始终被压抑着的欲望，洛曼选择用自杀来结束苦难的人生。
本文主要运用法国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精神分析原理中的欲望理论，对威利·洛曼的潜意识欲望进行深入研究，从欲望主体的产生、发展直至湮灭的整个过程来剖析主人公命运的悲剧根源与死亡意义。
一、拉康欲望理论
拉康的欲望理论中最著名的一句话：人的欲望是“他者的欲望”，其中含有多重含义。最基础的含义是人的原始欲望就是对母亲的欲望——母亲是人最初的“他者”（M/Other）。在雅克·拉康的理论框架中，人先后经历了三个不同的阶段：双性同体、想象界和象征界。第一个阶段的双性同体主要体现在最初的受孕细胞，因为在它里面共存着不同的两性。在婴儿出生之际，它不得不与母体分离，并只能占有一种性别，从而遭受了第一次缺失，即原始缺失。人在无意识中始终在寻求母亲这一原始的缺失，但这个他者却永远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随后只能用很多的小写他者（others）来替代。
语言学家费迪南德·德·索绪尔的能者链结构理论对拉康的影响极大，但与索绪尔强调所指与能指的关系不同，拉康特别关注能指。拉康认为，愿望、欲望、意象等无意识的诸元素共同构成能指（通常以语言的形式表述出来），各个能指形成一个能指链。能指是积极且充满生机的动力，是内在欲望所产生的独特创造力。一切都可以成为能指，而一切又都是潜在的能指。中间的斜杠“/”则代表一种阻隔，一种断裂。它就像一个栅栏，阻碍着我们去寻找背后那些被压抑了的飘忽不定的所指。正是压抑造成了意义的不确定，拉康称之为 “滑动的能指”之下的“飘忽的所指”。作为一种精神现象，欲望可以是整个能指链环，而不是某一单独的能指，所指的缺失又导致了能指的无限滑动。欲望是一个能指序列，同时，也是各种欲望的表达语义的序列。可见，欲望是不可能被满足的，欲望是永恒的。
《推销员之死》中，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威利·洛曼除了哥哥本（Ben）外再无其他亲人，潜意识中，他始终渴求得到来自父母的爱。他的原始缺失来自对母亲这个大写他者（Other）的原始欲望，当意识到这个原始欲望始终无法实现，主体转而寻求一系列他者（others），不停地轉换欲望对象，以替代对母亲的原始欲望。威利·洛曼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获得人生的巨大成功，成为众人艳羡的对象，渴望通过成为理想他者的方式来塑造理想的自我形象，剧中的理想他者主要有三个：洛曼的父亲、洛曼的哥哥以及推销员大卫·辛格曼。
二、剧本分析
贯穿整部戏剧，主人公威利·洛曼始终努力去塑造理想的自我形象，在他不同的认识阶段，这个理想自我形象分别源于三个他者：威利的父亲、哥哥和推销员大卫·辛格曼。三个理想他者共同形成一个滑动的欲望能指链，威利在这个理想他者所构成的欲望能指链上不停滑动，最终滑向死亡终点。
但在他仅四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家远行。威利对父亲的记忆是：“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爸爸就离去了，我从来没有机会和他谈话。至今我还觉得自己没有着落。”剧本中始终未曾提及其父亲的具体姓名，只用了一个大写的Father来表示。“父亲的名字”只是滑动能指链上的一环，对于威利来说，父亲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代表着父亲所处的位置和所谓理想的成功方式。他渴望自己成为父亲，继承甚至取代父亲的位置，过父亲那样的生活。
但是，威利始终无法成为理想的父亲形象，不可能像父亲一样毅然抛弃家庭，离开城市，去阿拉斯加探险。尽管在威利和哥哥本心目中，父亲的形象是高大的，威利也想在自己儿子面前树立这样一种形象，但他靠的却是一贯的自吹自擂。由于威利在一次商务旅行时对妻子的背叛，在儿子眼中，他成了一个罪人，他们根本不尊重他，甚至鄙视他。成为父亲他者的欲望只是威利欲望能指链上的一环，无法实现这个欲望造成了所指的缺失。
父亲的过早离开使哥哥取代了父亲的象征位置，替代了第一个能指，并成为威利的第二个理想他者。威利渴望自己能够像哥哥一样一夜暴富，到自然丛林中去冒险、淘金、实现自我价值，哥哥本·洛曼的成功代表着一种完全不同的命运选择。但由于缺乏本那样的超乎寻常的敏捷与强悍，威利没有本的勇气，害怕改变，不敢去迎接挑战，甚至还反对儿子比弗去美国西部的农场工作；但又时时流露出对自由自在生活的热爱和期盼，威利一生都为没有接受哥哥邀请到阿拉斯加管理森林而感到后悔。他的理想化、不愿面对残酷现实的性格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在商业竞争中取胜，而“钻石”永远不可能归弱者所有。本的去世更加剧了威利的疯癫和精神错乱，因为他一直追寻的另外一个自我已经逝去。至此，成为理想他者哥哥的欲望也未能实现，能指继续滑动，所指再次虚无。 威利的第三个理想自我形象来自于老推销员大卫·辛格曼。十八九岁时，威利第一次见到了大卫·辛格曼，他的所谓成功和好人缘让威利极为震动。在成为父亲和哥哥两个理想他者的欲望失败之后，威利决定效仿大卫的生活方式，通过勤奋努力和自身魅力来获得成功。在大卫生活的年代，非凡的人格魅力是成功尤其是一个推销员成功的关键。在威利眼中，大卫·辛格曼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取得了职业生涯的极大成功，无论是他的事业还是葬礼都让威利印象深刻，他渴望能像辛格曼那样有尊严的活，有尊严的死。
但是，从戏剧一开始，我们就可以看出这个潦倒不堪、极度疲倦的推销员没能像大卫·辛格曼那样到老还是受人爱戴的推销员。钱对于威利·洛曼而言始终是很头疼的东西，要付的账单总是要比他挣的钱多，他一生都不得不和房贷、债务以及各种劣质商品打交道。辛格曼的成功只能算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事业的失败、经济的窘迫、破碎的亲情使威利遍尝世间的辛酸，只能感叹自己的人生可谓一败涂地。
当活得有尊严的愿望无法实现时，死得有尊严成为了他最后可以孤注一擲的筹码。威利依然幻想着能像辛格曼一样也拥有一场规模宏大的葬礼，幻想着盛大的追悼仪式；而实际上威利的葬礼极为寒酸，除了家人，只有他的老友查理及其儿子参加了他的葬礼。无论生死，威利都没能像大卫那样有尊严，成为理想他者辛格曼的欲望无法满足，欲望的能指缺失再次显露无疑。
在这条由三个理想他者构成的欲望能指链上，能指不断滑动，但所指却一再缺失，这种他者的感觉使主体的整体性，即欲望所要的目标永远处于缺失状态。威利的欲望一再被激起，又一再被压抑，一步步走向精神错乱和自我分裂。弗洛伊德认为，死亡本能是每个人身上都有的一种趋向毁灭和侵略的本能冲动，而这种冲动起初是朝着我们自己本身而发的。只是受到与这一自毁冲动相对的生命本能的压制而减弱或改转了方向。但当生命本能失去这种相对的力量，死亡本能可能借着“自杀”方式表现出来了。最终对于威利来说，出路似乎只有一个——死亡。
主人公威利最终以自杀的方式来结束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痛苦，希望在死亡这一最后的休息中得到真正的平静，消除紧张和挣扎。由于所指的缺失，能指链一直处于滑动之中，只有死亡能阻止能指链的滑动，能稳定能指关系。死亡的反面就是欲望，威利唯一实现了的欲望就是对死亡的欲望，欲望所指终于不再缺失。该剧结尾一幕，主人公威利已然静躺在坟墓之中，妻子琳达在坟墓外伤心哭诉。这里，坟墓（tomb）是母亲的子宫（womb）的象征，威利在死亡之后终于回归母体，主体与母亲绝对合为一体的欲望得到了满足，欲望的满足意味着主体的消亡，原始缺失得以弥补。
三、结论
欲望源于匮乏，欲望本身就是一种匮乏。人之所欲者正是人所匮乏者，匮乏使人产生欲望。人总在欲望新的客体，而不会把已有的客体视为欲望的客体。因此，人的欲望永远不能得到满足。在无法抗拒的欲望力量面前，个体变得如此渺小。虽然主人公威利·洛曼只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却代表着芸芸众生。关于威利的自杀，用阿瑟·米勒自己的话来说：“威利……是在寻找他的自我，寻找自己的不朽的灵魂。”尽管所指在欲望能指链上不断滑动却又无所指向，但我们追寻能指的人生历程本身就是寻求生命真谛的过程。威利对母亲的原始欲望，对理想他者的欲望，其实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追寻理想的自我，一个完整的自我。威利·洛曼用死亡的方式完成了他对自我的追寻，升华了自己的灵魂。
【参考文献】
[1]Freud，Sigmund.The Essentials of Psycho-analysis.Trans.James Strachey.London：Hogarth Press and the Institute of Psycho-Analysis，1986.
[2]Jacques Lacan.“Seminar on‘The Purloined Letter’”.Trans.Jeffery Mehlman.The Purloined Poe：Lacan，Derrida and Psychoanalytic Reading.Baltimore，Md.：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88：28-54.
[3]阿瑟·米勒（著），英若诚（译）.推销员之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4]黄汉平.拉康与后现代文化批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
[5]雅克·拉康.拉康选集[M].上海：三联出版社，2001年.
[6]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