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归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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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的事大都很难说,就像眼下大青山这桩,谁能料到竟会给小青山的跛子送去一个美人。
  事情很简单也很复杂,大青山的杨川勾搭了大青山老朱的闺女朱红,俩人正在山沟里草茂处不分你我地胡啃,恰被上山打野鸡的老朱撞着,又因为老朱的父亲同杨川的爷爷有世仇,那年老朱的父亲勾搭杨川的奶奶,被杨川的爷爷用猎枪轰了一枪,于是老朱的父亲捂着胸口离开了阳世。所以,老朱碰到这事心头就蹿火,觉出这是个不能放过的报仇机会,也端着猎枪把杨川撵得满山跑,眼看着要像放野鸡那样轰的一声将杨川放翻,却被追上来的朱红将胳膊一抬,一枪轰到松树尖上,于是杨川就兔子样地跑了。
  老朱端着猎枪找寻了三天三夜,再没见杨川的影子,想必是早已窜出了大青山,于是老朱一口气憋在心窝,就决计把朱红打发了,出了这口恶气,断了杨川的盼头。因为是在气头上,也顾不及是骡子是马,反正5000元礼钱一收,就将朱红牲口样卖给了小青山的混混刘非。
  刘非抬人的前一个傍晚,老朱也觉得心里慌,就去看朱红,却发现朱红在木屋顶上开了一个天窗,鸟儿样地飞了。老朱又恼又急,借着天没黑定,便满山遍野地找,终于在狮子口见了她的踪影,就缓缓逼近,朱红也已发觉,眼看着没了退路,心一横,对着青山喊了一声:“杨川,我们来生再见——”纵身从狮子口跳下,这一跳,就跳在了小青山跛子的心坎上。
  
  一
  
  小青山的跛子,排行老二,现在是个独人,人称二拐。
  二拐怎么也不敢想从天上掉下一个嫩嫩的女人。这许多年,虽然他白日里、夜晚里,甚至梦里都在思谋如何才能谋得一个女人,也像别人一样在蜜坛子里过几天日子,也像别人一样身后延续一个烧香叩头的后人,但老天爷似乎是想断他的种,怎么思谋怎么筹划也没有个称心的女人登门。一来这里因为他守了个穷山沟,孤零零地像一只脱群的公猴,哪个愿同他受穷受寂寞;二来他是跛子,走路踏不到一条线上。即便偶尔说上一个亲,那女人也长成野猪或山猴模样,见了就叫人恶心,哪来的半点情丝,与其同这样的货色养出一个不是人样的后人,还不如绝种算了,免得给这青青秀秀的山里再添一怪。所以,他活到三十多岁,仍然是光棍一条。虽然他知道自己肩上压着一座山,几辈人的期盼说不准要在他这里绝断,把这单传了几世的根彻底绝掉,从此山脊上那一溜土坟就要断了香火,想起来浑身就起一层鸡皮疙瘩,觉得无颜去见祖宗。
  但这一天傍晚,却意外从天上掉下一个嫩嫩的女人。
  这完全是老天爷的安排。二拐事后总这么自叹,想起来这一天他本不该到这狮子口来,而且又到了傍晚,那时整个山已罩上了暮色,从头顶看去,日头已缩回了窝,山上的树同天上的云连成黑黝黝的一片,远处已分不出哪是天哪是云哪是山,即使是那草蛇样的盘山道,也模糊得像是钻进了山洞。要是以往,这样的时光二拐也应在自己的木屋前唱山歌,然后把嗓子收了,拐上木床盘成兽状地睡觉,但偏是这一天屋里没了米,又偏是没人给他捎回,于是自己绕过几架山去买米,在斤两上又同人吵了嘴,吵了嘴又被人砸了跛脚,于是在日落前赶不回木屋,这就抄了个近道,冒险走这常有野兽出没的狮子口。
  刚走到狮子口下,头顶上就一阵呼啸,噼里啪啦地从崖上跌下一个东西。那东西在崖上跌落时,几次被伸出的树枝弹起,弹起又落下,这时二拐大惊,想起了熊瞎子,想到了山豹,又想到了野羊野猪野鸡或是猴和獐。他知道,大凡从狮子口摔下的东西多半是被食肉动物追得走投无路或者干脆是受了致命伤的。所以,他慌乱中躲在松树身后,后悔没背猎枪,要不,一声轰响,就算是只饿虎也得夹起尾巴逃窜。
  那东西终于落下,离二拐很近,二拐不由惊恐地将那东西一瞅,便看到了一片散开的黑发和一张血糊糊的脸。这时,更大的不祥向他袭来,他断定,遇到了食人动物,活命的念头一闪,他就头也不回地拼命跛出十来步,但很快又稳住,发了疯地向那人冲去,天知道哪来的那种迅捷,三抡两抓,那人便上了肩头,被砸伤的跛腿也仿佛瞬间康复。他像一只受伤的獐,一脚高一脚低地便沿着蛇道窜去,直窜出三五百米,这才身子一歪,将那人摔在盘山道上,自己也“扑通”地倒地,半晌才缓过一口气。
  这时,他瞅了那人一眼,才猛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嫩嫩的女人,完全可以用来续香火的那种女人。于是一股沸血涌上头顶,他晕乎乎地爬近她细瞅了一回,女人那年轻的脸,蛇样的身子顷刻将他迷倒。但他顾不上再细看,深怕身后追来野兽,又将女人抡上肩头,顷刻觉出了异样,软软的、绵绵的全不像以往扛着山货那样的感觉,这时,浑身的气力剧增,一口气翻了两架山,恍恍惚惚看见了自己的木屋,心里坦然起来,就又放下女人,缓了一会气力,然后一股奇妙的感觉从心里喷发出来,一种强烈的欲望在嘴边冲荡,干脆就大嘴一张,吼出一段山歌:
  
  哎……嗬嗬嗬……哟——
  石头儿开花那么个鲜,
  天上飘下来一个仙。
  身段儿似妖那么个软,
  头发儿散成一片烟。
  
  唱罢,觉着心里舒坦得像是喝了一碗老米酒,就又将女人往肩头一扛,跛着弹簧步窜回了木屋,将那女人往自己的木床上一丢,这才觉出缺了些什么,仔细一想,从腰间移出那米袋,不知什么时候袋底裂了口子,米已撒得仅剩一两斤,便“哧”地一笑,自言自语地说道:“日他娘的,二十斤米……换回一个仙女,也值!”
  这一晚,二拐没有睡觉,移女人身子时,发现女人左腿不是方向地扭着,知是跌断了,找出几块木板细细地夹了,在那白白的腿上愣了一会神,就用热水将那女人的脚和脸洗干净,又烧出一锅鸡蛋糊糊喂了她几口,就把油灯近近地照着女人的脸,直直地瞅了一个晚上。
  
  二
  
  朱红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一睁眼,便见到二拐那贼一样的大眼睛,朱红忍着浑身的疼痛怯怯地问:“这是天堂还是地府?”
  二拐说:“狗屁的天堂地府,这是小青山,算是人世吧!”
  朱红没再吭声,心里明白自己没死,稳了一会儿神,就四处乱瞅起来,小青山朱红知道是什么地方,她冷冷地将屋里各种物件扫了一遍,又见门外的青山十分眼熟,估摸出这是小青山的鹰嘴山,从狮子口上可以瞅到的,脑子又转到狮子口,于是问:“我……跳了崖,怎么没死?”
  “福大命大造化大,连你这样的人都死了,其他女人还有什么活头。”二拐嬉皮笑脸地说。
  朱红听了,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似乎不妙,就挣扎着身子想起来,却感到左腿着了火样的痛,但仍倔强地说:“我要走,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的腿是怎么的了?”
  二拐急急地说:“走不得,走不得,昨晚我检查了你的腿,摔断了,刚夹牢实。”
  朱红叫道:“你……做过什么了,乘人之危。不要脸,不要脸,把人放在这床上做什么啊?”说罢,自知腿确实断了,又低着头不吭声。
  二拐一时脸红得像是泼了血,把头低着说:“把你放在床上……什么也没做,你掉下崖,碰上了,难道见死不救吗?现在,你又断了腿……”
  朱红自知走不脱,叹了一口气问:“看样子这是鹰嘴山?”
  二拐点点头。
  “离大青山几里地?”朱红又问。
  “不远,翻过两个山头,爬上狮子口就到了,十来里山路。”二拐懒懒地答道。
  “没人来找我?”
  “还……没有。”二拐听朱红这么说,觉得到手的鸭子快要飞了,没好气地说,“反正,我知道你呆不住,想回去。不嫌弃我背你回去,也就几袋烟功夫,要等人找也好,反正这十天半月没个人影,这个山里,就我一户。”
  “要是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没看见。”朱红轻声地说。
  “为什么?”二拐反觉有点奇怪,但毕竟又添了精神,抬起头盯着朱红。
  “反正你一说我在这里就是害了我了。”
  “那我不说……好么?”
  “如果有个年轻人,眉宇中间有一个黑痣的……来找我,你一定要说我在这里,记得么?”
  “为什么?”
  “你不说就是害了我了。”
  “那……我说……好么?”二拐心里刚翻上来的一层油花又沉了下去,觉得一阵子晦气,又不甘心地问,“那后生……叫什么?”
  “杨……川。”
  一阵子沉默,二拐抠着指甲,朱红瞅着门外,半晌,朱红又问:“你屋里其他人呢?”
  二拐没有吭声,眼眶一红,叹了一口气,径直拐到门外,对着鹰嘴山唱道:
  
  山坡上飞过一只独独鸟,
  水洞里爬出一只凄凄蛙。
  红红的日头山尖上过,
  跛跛的心里泪水儿落花花。
  
  朱红听了,知是戳了二拐的痛处,也不再吭声,愣了一会神,又勾起自己的伤心事,就眼泪汪汪地哭了起来。二拐见了这情景,知道她也是个苦命人,就拐回屋里边劝边探问,就知道了七分,心里对那个杨川的后生也生出几分怜悯。
  下午,朱红喝了一碗二拐煮的粥,放下碗,突然想到了父亲老朱,又琢磨这离大青山不远,如找了回去,还得嫁刘非,于是硬要二拐将她藏进里屋,在门前又堆上了杂物,仍然觉得不放心,正思谋着,二拐突然说:“想躲,我倒有个地方,鬼都找不着的,只要你肯去。”
  朱红问:“什么地方?快带我去。”
  “离这不远有个山洞,打小我就在里头躲雨,没人知道……只是,夜晚害怕,你吃不消。”
  朱红说:“崖都跳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去见阎王爷。”
  二拐听朱红这么说,就不再搭话,将朱红背到山洞藏稳,安顿好了,已到日落时分,就又回到木屋烧饭。果然,这时上来一个人开口就打探朱红。
  二拐把那人瞅了一眼,看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眉宇间也没黑痣,就淡淡地说:“要喝水吃饭尽管吃喝,要女人找错了地方,你没见这屋里,什么也不缺,就缺女人。”那人听了仍不相信,里屋外屋地找了一遍,悲悲地像丢了崽的野猫,又四处乱窜地找了个遍,一步一叹地下山走了,二拐在他身后唱道:
  
  一只老猫山里晃哟,
  脚下的石头山坡下飞,
  稠稠的血水把眼糊哟,
  热热的锅里把心煎哎嗨哟。
  
  朱红在山洞里听了,知是父亲找上了山,心里凄凄地又落下了眼泪。
  这时,正下山的老朱一回头对二拐叫道:“拐子,要是看见了,传个讯,我让她给你当媳妇。”二拐听了,几乎没晕过去,追前一步喊道:“当真还是瞎说?”
  老朱说:“当真。”
  二拐差点把底捅了,但想起朱红的叮嘱,又强压住,冲着老朱喊道:“凭你这句话,我也得找她三天三夜。”
  
  三
  
  老朱把朱红逼得跳了崖,这才知做了傻事,顿时老泪纵横,捶胸顿足,连夜赶下山来到狮子口下,怎么找也没见影子,于是想着是被虎叼了、狼擒了、熊背了也说不准,恰好一只猛兽吼了几声从狮子口下窜过,老朱“轰”地将猎枪放响,冲着猛兽逃去的方向赶了几步,在手电筒光下发现了一只血鞋,捡起来一瞅,果然是女儿的,就悲痛得大嚎起来。不甘心第二天又找了一天,还是没见踪影,心里就已认定女儿让猛兽叼了。又找了几日,等了半月,见没个消息,心也渐渐死了,整日唉声叹气,又觉得闺女毕竟是冤,去了阴间也该有个窝,免得成了孤魂野鬼,于是就选定了日子,在狮子口下将朱红那只血鞋和旧衣物等埋下,拾掇起一个坟堆,也算是了却个心愿。事情虽然这么处置了,老朱对外人说是闺女的尸首找到了,埋在狮子口下,怕的是别人啃牙说闺女成了孤魂野鬼或者没得全尸,但自己心里清楚,私底下仍四处悄悄打听朱红的下落,想着哪一日朱红梦一样地回来。
  这消息没几日就传给了杨川。杨川自那日逃了,在外游魂样地飘了些日子,猛地听到朱红跳狮子口崖死了被老朱埋在狮子口下的消息,就疯了一般赶了回来,径直扑进狮子口,果然见了老朱堆的新坟,爬在坟上就大哭起来,正哭在火候上,却听“轰”地一声枪响,只见老朱红着眼睛端着猎枪立在前头。
  杨川把胸一拍叫道:“狗日的东西,怎么不开枪,朱红等着我哩!”
  老朱却把枪口一收,喊道:“想得美,死也不叫你同朱红在一起。”说罢,傻笑着扛着枪走了。
  杨川听了,更悲得死去活来,从坟头爬起来时,嘴里短了舌样地乱吼。家里人将他拉回去伺候了几日,没用,出门见了狮子口就翻白眼,吐白沫,于是家里人知道杨川犯了神经病,就将杨川扭到几十里外县城他三姨屋里养着。过了几日,见病轻了,他三姨见一个大小伙子闲蹲着也吃力,就打发杨川在县城一个包工队里干粗活,缓缓地熬着日子。
  这些事,二拐和朱红自然不知。时日长了,二拐复将朱红从山洞背回,安顿在屋里伺候着。一天,二拐壮着胆子对朱红说:“算了,干脆把杨川忘了……跟我做个媳妇多好!你看这整个鹰嘴山,全是你的。”
  朱红听了,一时翻脸,仗着腿脚刚能动,拄着一根棍子就要下山。二拐也不急,在她身后唱道:
  
  仙样的一个妹子,
  天宫里的一只凤凰,
  看那连成片的林子,
  哪一片通到心上。
  
  这声音极为动情,在深山里形成连环的回响,一时间,满山满沟也抖着情唱起来:哪一片通到心上……哪一片通到心上……通到心上……
  朱红听了不由止住脚步,一回头,看到二拐得意的样子,就赌气地往地上一坐,二拐见了又唱道:
  
  翠绿的山上有一片林子,
  林子的心里藏着个妹子。
  妹子的胸上有一个窝子,
  像天上仙女闲游的阁子。
  
  这几句更唱得情深意切,于是群山又和道:像天上仙女闲游的阁子……像天上仙女闲游的阁子……闲游的阁子……
  没想到这几句二拐却唱得过分缠绵,勾起了朱红心里的杨川,朱红反而大嚎起来。二拐见了,不由恨恨地想将舌根拧了,慢慢拐到朱红跟前说:“好妹子哩,我再不敢咧……我把你的腿养利索……找……狗日的杨川。”
  朱红止住哭,把脸一扬说:“烂不透的个臭嘴,还敢不敢胡唱。”
  “不敢咧!”
  “打今以后,不准乱做梦。我把你当哥哩!”
  二拐赶紧一点头说:“只要妹不走,叫什么都行,只要你高兴,叫猪叫狗也应哩!”
  朱红“哧”地笑着说:“怪不得说你成个跛子,原来是心思儿太稠……活该!”
  二拐一时又高兴起来,瞅着朱红的眼睛不肯放过。朱红说:“看什么看什么哩,没看过?”二拐于是把眼光移到山上又唱了起来:
  
  日头窜出了山岗,
  热不过妹的胸膛;
  凤凰展开了翅膀,
  花不过妹的衣裳。
  妹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镶上,
  妹的脸蛋像果子一样透亮;
  妹的腰身像泉水一样绵软,
  妹的话语像鸟儿一样飞翔。
  
  
  四
  
  日子过得很平静,朱红的腿脚渐渐硬朗起来,每天二拐上山坡照料完那块地,就奔前奔后地为朱红采些酸果儿。有一回朱红随便问了一声山溪里不知有鱼没有,那一日二拐就把活歇了,起了个大五更,硬是在山溪的上游拦腰一断,筑起一埂,浇了一上午的水,捞出十几条大个的喜头鱼带给朱红,把朱红乐得脸也变成红桃。看着朱红高兴,二拐也就高兴,吃罢朱红煮的鲜鱼,美滋滋地在门外给朱红唱了几段山歌,就硬叫朱红把杨川给忘了几天。
  又一天,二拐一大早唱着山歌走了,那歌声飘在半山腰:
  
  松树的腰身戳倒天堂,
  铺开的枝叶盖着玉皇;
  一个跛子把心献上,
  跌落下来砸在脚上。
  
  朱红在灶膛前边烧火边听着,不由心酸起来,觉得二拐孤零零的日子也难熬。晚上二拐上床睡觉时,朱红突然说:“拐哥,我觉得你怪苦的,日子像在苦瓜里焖过。”
  二拐愣了愣神,把眼泪翻进眼底,挣扎出几丝笑说:“好妹子,哪里话,谁有我这么好的日子,守着青青的山,秀秀的水,要吃什么果子只管取,要吃什么肉尽管拿,只要有胆儿,熊掌虎腰也吃得到。你没听城里人酸的,吃个兔子还得掏钱,穷些的,连鸡毛也啃不上一根……我这日子,赛神仙哩!”
  朱红又说:“拐哥,我看你也该找个媳妇,把日子过圆。”
  二拐苦笑着说:“有谁个要啊?要不是这跛腿,你看哥这面相,找个媳妇还不容易得像抓只山鸡。算了算了,不谈这些,让老祖宗听了又笑哩!”
  朱红还想说些什么,二拐把她的话堵住,说:“去去去,睡觉去,哥到门外给你唱个山歌,一辈子,也就这山歌唱不厌。”说罢,也不搭理朱红,径直拐到门外唱道:
  
  青青的山上么要藏鸟鸟,
  搅走了我妹子的好觉觉;
  急急的溪里么要留鱼鱼,
  唬走了我妹子的好梦梦。
  
  唱罢,二拐估摸着朱红已经睡着了,就拐回屋里,在床上翻了几个滚,怎么也睡不实,就思前想后五花八门地乱思谋,思谋到痛处,不由残豹样地低嚎起来。
  打这以后,二拐每到深夜就会这么嚎,那声音惨兮兮地极苦,朱红在里屋听了,也极为伤心,有时干脆想一辈子守了二拐算了,但想起杨川,又自知不能,就时常出来劝说二拐。每到这时,二拐就不言声,或者说是胸口痛什么的,避不过就又露出笑,赖兮兮地对朱红说:“又怎么了,半夜三更乱跑,让别人知道了笑话,睡觉去睡觉去,明日还有活干。”说得似乎很轻松,但眼里分明有火,这火朱红在杨川眼里看见过。
  二拐的嚎声也只有到了晚上才有,白天又没事的样儿,来来去去唱着山歌,歌词也都是胡乱现编的,没个章法,但歌声很响,粗犷豪放,震得山摇地动,把朱红的心搅得乱乱的。
  这一日,朱红觉得腿很能着力了,就将夹板取下,果然腿骨已长牢实,掐着指头一算,也有了些时日,于是极想到外边遛遛,就顺着弯弯的山道走去,想看看二拐种的那片坡地。
  二拐的地在山的那一面,要弯很长一段山路,朱红遛着,第一次觉出这鹰嘴山也很美。这样一个好天气,天蓝成玛瑙,水绿成翡翠,鸟儿飞着叫着在树中间乱绕。朱红心里十分舒坦,不知不觉就绕过了山,远远看到了那片地那个跛人。朱红刚想喊,却飘来二拐忧愁的歌声:
  
  眼瞎耳聋的老天爷呀,
  你不送我一个妹子;
  日他娘的我一个男人,
  一辈子没见过奶子;
  黑了心肠的老天爷呀,
  你不送我一个儿子,
  日他娘的我闭上了眼,
  哪一个给我烧香叩头;
  不懂人世的老天爷呀,
  为什么要养我这个跛子,
  一辈子把汗淌进山窝,
  只结下一沟沟的苦果子。
  
  这时,二拐的歌声再不是那样宏亮粗犷,嘶哑着,每唱到最末两句,颤颤地山也发抖。朱红听了十分伤感,又听了几段,越来越悲,就不忍再听,抹着眼泪回了木屋。
  日头快落山时,山坡上传来二拐的歌声:
  
  红红的日头钻进了被窝,
  青青的林子像在喷火;
  一只跛兔子窜过山坡,
  妹的饭菜就要出锅。
  
  这时,二拐的声音又很洪亮,朱红听了,知道是故意唱给自己听的,更觉得难受。
  这一晚,二拐估摸着朱红已经睡稳,又低嚎起来,刚把被子往头上捂严,吭唷吭唷地长长叹了两口气,被头突然被朱红掀开了,二拐刚挤出几丝笑准备教训朱红,朱红却一声不吭地把内衣脱了,露出白馒头似的胸含着眼泪对二拐说:“拐哥,我……让你摸一次……只这么一次。”
  二拐傻傻地望着,觉得浑身的血在喷涌,刚一伸手,又猛地缩回,大声叫道:“我不摸,我不摸,我是你哥。”说着,拉起被头钻了进去。
  朱红并不搭话,伸手掀开被头,抓住二拐的手往自己胸前一按,又抄下身子将二拐抱住了,二拐顷刻被巨大的幸福所淹没,半晌,才从朱红的胸前伸出头说:“好个狗日的,把人香死了!”
  朱红一行眼泪落下来,软软地说:“拐哥,今天晚上……我给你。”
  二拐挣扎着说:“我不……我不……我是你哥。”
  这一晚,二拐抱着朱红睡,睡得十分地香甜,但朱红却发现二拐实在对生儿育女那门事丁点不知晓,她也没有吭声,心里想:还好,也对得住杨川。
  
  五
  
  朱红对二拐的好,使二拐又胡思乱想了起来。见到朱红时,他的心像灌了蜜,但想起杨川,心里就像盘着青蛇,尤其是这几日朱红露出神色及话语要去找杨川,更使二拐焦心,朱红也知自己走得急了二拐吃不住,再说也不知杨川的去处,就又搁了几天。
  原先,二拐自己稳稳地过,还没有过这许多痛苦,虽然也有过有关女人的奇想,但毕竟是彩虹一样的桥,似乎有又似乎无。如今朱红来到身边,这奇想变成了活生生的具体,似乎比彩虹还要让人发狂,这反而使二拐越发比原先还苦。他觉得朱红有时像山沟的野鸡,说抓就能抓到,有时又像山顶上的月亮,瞅着它很近,爬上山才知道挂得很高。因此,这些日子他生出许多悲叹,有时本来高高兴兴的,突然想到杨川,脊梁骨里就像灌了凉水,浑身寒颤颤的不能自持。
  有时夜半想起这事就生出恐惧,仿佛是活得好好的人,突然认真地想到了死亡,觉得一切都将莫名其妙地消失那样地恐惧,这恐惧对二拐来说则更为深刻。他不像别人,在世上留下了后人,也就留下了希望,别的人是在希望中消失,而他的希望却要同他一起死亡。有时,二拐怨怨地想到杨川,巴不得那狗日的也跳了崖,把朱红的盼头灭了。他想:杨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的女人跳了崖,自己不跟着跳还算男人?如若是他二拐,如若也有朱红,朱红跳了他也绝不活到今天,这样没出息的男人实在不该让人期盼。终于有一天,二拐忍不住地对朱红说:“莫要找杨川了,依我看,杨川那样的男人也不牢靠。”
  朱红听了瞬时变色道:“让你胡说,没有杨川,我还有什么奔头。”
  二拐听后,心里最后一盏灯灭了,于是闷着头想心事。朱红又绵绵地说:“当然,像你这样的男人,也不算赖。”
  二拐直愣愣地说:“不管怎么说,我比杨川强,你若跳崖死了,我绝不活着。”
  这一天,日头很旺。二拐瞒着朱红溜到集市上给朱红买了一件蝉翅样的衬衣,想着有一日朱红下山时也飘得有点仙样。回来时,见日头偏西,就又拐到狮子口,想早一点见到朱红,把顺便打探到的关于杨川在县城而且据说杨川三姨给杨川说了一门亲的事儿告诉朱红,说不定朱红听气了还会变了心思。走到狮子口时,二拐在崖下瞅了一阵,觉得那些救了朱红命儿的树枝很是疼心,感叹了一阵,又往回拐,没拐几步,赫然见到一个年轻人爬在一个青青的坟堆上嚎着,二拐觉得怪得很,这么多年,没见过谁埋在这狮子口下?于是冷不丁上前问道:“喂,哭谁哩?”那年轻人被吓了一跳,猛地蹦起身叫道:“你是谁?到这里干什么?”
  二拐笑着说:“怎么,把你吓着了?”说着话,分明瞅见那年轻人眉宇间有颗黑痣。二拐顿时觉得头昏眼花,闭了一会眼又看,那黑痣还在,于是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在山坡上,傻傻地愣了几愣,又猛地翻身起来,贼一样地往回窜,窜出几十步,二拐觉得朱红在盯着自己,一脸痛苦的模样,就不忍,复回头拐到年轻人身后叫道:“杨川。”
  年轻人不由应了一声,抬头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二拐证实了这确实是杨川后,头又昏昏地像喝了迷魂汤,冷冷地说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叫杨川。”说罢,又一回头,一声不吭地往出山拐去,走出十几步,回头见杨川还傻在原地呆着,不由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我走。”说完,即刻明白朱红从此和自己完了,他后悔得恨不得在自己嘴巴上掴几掌。
  杨川这一阵并不知道好事在前头等着。前些时,县城的他三姨给他说了一门亲,是在县城做保姆的一个女孩子,人长得嫩成荷包蛋,不比朱红差,还有点文化,知道地球是三山六水一分田,所以庄稼地紧缺,人要往城里集中,像蚂蚁一样过紧密日子。杨川动了心,又想起朱红,就到朱红坟前来说一说。这么远的来,也不是易事,亏得挣了几个钱,路费也不作难。刚才嚎了一阵,已经感到浑身轻松了许多,大概再回去同那女孩子成了美事朱红也不会怪罪,巧就巧在这时候遇到了二拐,也不知是什么事,疑惑地随他走,进了木屋,眼睛突然一亮,大叫道:“鬼鬼鬼!”撒腿就跑,却被二拐拦住,被扑上来的朱红抱住。
  一阵子大恸。
  杨川听完事情的原委,清醒过来,狼一样把朱红乱啃,但啃过后还是觉得朱红没有县城那个女孩子嫩。
  二拐不忍看,悄悄躲进里屋,没料到过了一阵,杨川却突然怒气冲冲地扑进来,抬手给了二拐一个巴掌,用手指着朱红的肚子叫道:“狗日的,她的肚子是怎样大的!”
  二拐一时想起自己那一晚,便一捂脸,跛狗一样地逃了。朱红在身后喊:“拐哥,与你无关,快回来。”他根本没听见。
  
  六
  
  这一夜,二拐没有回来,躲进山洞,在山洞里疯子般地狂呼乱叫。朱红一晚没合眼,天刚麻麻亮,就在山前喊拐哥,才喊出几声,就被怒气冲冲的杨川扯了回去,这反叫二拐十分不放心,怕朱红吃亏,到了晚上,实在耐不住,就溜下山,藏在门外听动静。
  这时,杨川正和朱红在屋里床上折腾,杨川嘴里还念叨着:“我把你弄出来,杂种、野种,我把你弄出来,杂种野种!”二拐听了不觉头脑发昏,知道杨川是什么意思……那是在毁他千年祖宗留下来的一条根!这么一想,失了理智,抬脚将门一下踹开,冲进里屋,也不管杨川正在做什么营生,扑通一下跪倒在床前,喊道:“杨川呀杨川,我的爹,求你千万给我留下一条根……”喊着喊着,一股血涌到脑门,身子一歪倒地。杨川和朱红草草收拾下床,将二拐扶将起来,见二拐口吐白沫,已不省人事,朱红赶紧掐住二拐的人中,二拐这才出了一口恶气,将头一歪又喊:“杨川,你杀了我吧,只求你……给我留下一条根。”
  这时,朱红红着脸说:“乱说什么啊!哪有你的根,这根是杨川的,你什么时候做下过儿女事来?”
  二拐睁大眼睛说:“什么叫儿女事?”
  杨川这时明白过来,将二拐扶到暗处,背着朱红比划了一阵,确实证实二拐对那事一窍不通,于是大喜若狂,奔过去抱住朱红说:“这是我的根,杨川的根。”
  朱红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二拐经过杨川一阵比划,才悔恨自己白做了一回男人,傻笑着过来说道:“日他的娘,还当是自个的根哩……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罢,脖子一扬,走到门外又唱了起来:
  
  一个黑熊把眼瞎,
  一只金鸡把蛋砸;
  一棵松树皮被扒,
  一个跛子把根掐。
  
  唱完,又自个感叹了一回,进屋看杨川和朱红已熄了油灯,就歪着和衣而睡,又残豹样地嚎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二拐从墙缝里翻出一个布包,一抖,有一叠钱,也不数,径直递给杨川说:“这是上辈留下的一点东西,说是备着娶亲,我看也没什么指望了,你拿去,也许能做个生意。”
  杨川眼一亮,说:“那当然好,只是……”伸手将钱接了过来,又说,“等挣了钱,一定还你,还带利息。”
  朱红从杨川的手上一把抢过钱递给二拐说:“这哪能行,拐哥还要娶亲哩!”
  二拐翻了脸说:“你要不要?不要我跳崖……真跳。”
  争执了一会,朱红看拗不过,便让杨川把钱收了,说:“我们用这钱在外给拐哥说个媳妇。”
  这时,二拐取出那件给朱红买的衬衫,也不说话,递了过去,朱红抖抖的手刚要接,杨川却一把夺了过去说:“这个不用,县城有的是。”
  朱红红了脸说:“偏要,县城的没这个结实。”说着拿过来,仔细地包好。
  这一日,三个人说了一天的闲话,不知笑了多少回,到了傍晚,杨川领着朱红坐上了去县城的中巴。
  打这以后,二拐又冷落起来,大青山的老朱不甘心地又来找寻过一回,二拐将朱红留下的另一只血鞋还给了老朱。老朱大喜,追问究竟,二拐硬是不说,站在门外唱道:
  
  天上的鸟鸟去仙阁,
  地上的跛跛泪成河。
  凤凰儿哪能嫁了鸡,
  双双鸟哪能断腿脚。
  
  老朱看实在问不出什么名堂,就将那空坟刨掉后下山去了。
  过了一年,又到了满山翠绿的季节,朱红抱着儿子又到了小青山的鹰嘴山,在二拐的木屋外敲了半晌,没听见动静,把门推开,见屋里结满了蜘蛛网,她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经四处打探,才知道自她和杨川走后不久,二拐再不劳作,整天在山林里乱窜,唱着一支接一支的山歌,词儿大多离不开一个叫朱红的女人。有一天歌声断了,就再没人见过二拐的影儿,大概差不多是死掉了。
  朱红听了大恸,嚎着奔进山洞,又奔到山坡地里,见地也荒了,于是对着青山喊道:“二拐呀二拐,你不知道我要来么,你不知道杨川原来是个丧了良心的公狗么?二拐呀二拐,我命好苦哇……你怎么不等我……怎么不等我……怎么不等我啊!”哭着喊着,一头叩下去,在一尖石上叩出了血,怀里的孩子也大嚎起来。
  这一晚,大小青山的人意外地看见二拐的木屋又冒出了青烟,于是许多人说:“怪了,这狗日的还活着!”
  责任编辑:谢荔翔
  题图插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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