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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安徽合肥西北部的董铺水库和大房郢水库被称为合肥的“大水缸”,全市的生活用水都是由这儿供应。水库边缘是一片几千亩的树林,初冬时节,黄色的树叶、墨绿的松针,将那一湖碧水映衬得更加澄澈。在当地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环球人物杂志记者沿着小径走在静谧的林中,城市的喧嚣早就被抛在身后,微风送来树木特有的幽香,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响声偶然惊了枝上的鸟雀,拍打着翅膀消失在树林的更深处。
十几分钟后,记者终于看到前方一块空地上立着座水泥房,站在门口的老者就是金际银,年近八旬的他已经守着这片林子将近30年了。今年11月,金际银成为“中国好人榜”的候选人,这个由公众投票选出的榜单,被认为是代表了中国社会“民间的良心”。
至今保留着军人的习惯
老金皮肤黝黑,皱纹很深,头发却不见一星花白,由于天冷,里里外外穿了好几件衣服,那件绿色迷彩工作服格外惹眼。看到记者,老金转身从屋里搬了个小木凳出来,连声说“坐吧、坐吧”,便与记者坐在房前的空地聊了起来。
金际银1933年出生于合肥市蜀山区邓店村,祖祖辈辈都和土地打交道。小时家里穷,他曾和同村的孩子一起乞讨。“每次我都是半夜起床,特意绕远路去别的村里乞讨,怕丢人,怕被村里人看到。”
1954年,金际银应征入伍到浙江当兵。至今他还保留着军人的习惯,坐着时脊背挺得很直,记者给他拍照,他一站就是“立定”的军姿,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
1957年服役期满,金际银回到村里,当起了民兵营长。因为表现突出,1960年他被推荐去北京参加全国民兵代表会议。在怀仁堂,他见到了开国十大元帅,见到了宋庆龄,毛主席也出席了会议。“我们所有人都在张望,毛主席来没来,也没看见,忽然一转身,毛主席已经站在屋里了!”老金翻出当年参加会议时的座席证、纪念册等各种材料,一一拿给记者看。虽然那些年代久远的纸页已经卷起了毛边,甚至脱落,但他依旧宝贝一样收着,“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想一想。”当年原本他有个调职去合肥市武装部的机会,但因为去北京参加民兵会议错过了。“我有时会想,如果去了武装部,那还能继续扛枪。但有时候,人的命运不是自己决定的,是机会决定的,错过了就到这了。”
80年代,合肥市在水库周边建起了一片800亩的公益松树林,却找不到愿意守林的人,因为太孤单了。村领导便找到当时在村办工厂工作的金际银,问他愿不愿意干,金际银一口答应了:“我去吧,我家离得不远,家里3个儿子1个女儿也都大了,房子也不够住,来这管住还能挣钱。”1985年,金际银便一个人搬到了这个小房子来,一待就是27年。
每天,金际银都会早早起床,扛上护林专用的打火棍,出门沿着树林巡逻一圈,然后再回家吃早饭。吃完饭,他还要出去继续巡逻。年轻时,他一天要走上七八回,现在上了年纪,他还是坚持一天4回,上午下午各两次。一天下来,老金在林子里至少要走二三十里,待上四五个小时。
得时刻注意有没有起火
望着房前屋后的参天大树,金际银不禁感叹:“我刚来时,这些松树还没有人高呢,那时主要就是防偷。”他还记得,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他正在院子里乘凉,就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我估计是有人在这下面锯树偷木头呢!”他马上往水库边上跑,果然看到有辆汽油船停着。偷树的人一看被发现了,上船就要跑,老金冲他们喊:“你们别跑了!这水库就两辆汽油船,我认识你们!回头我去派出所一报案就抓着你们了,跑都跑不掉!”后来那些人服了软,原来是河对面村里的人想偷木头去盖房子,他们想让老金给个人情,但老金还是报到了村里。这样的事之后也发生过几回,不管谁来说情,金际银都不理,一律报到村里。记者问他这样不怕得罪人吗,他说:“我就是负责看这个的,要是一个人来了不管,那以后就越来越多,管不住了。”
2002年,水库周边又建起了6000亩涵养林,护林员也增加到了5位。不过,他们平时不住在林子里,灭火防火工具等都寄放在老金家。
采访中间,金际银提出要去林子里走一圈,“今天下午还没有走过呢。”林子里道路不平,老金却走得特别快,记者一路小跑,还是被甩在后面一大截。“这林子两边有不少墓地,总有村民来上坟,或到水库玩的人丢个小烟头啥的,这都挺危险。”每年,老金总会遇到那么一两回起火,好在没有特别大的。最近一次比较严重的火灾发生在两年前的清明节,那天金际银和儿子正去上坟,远远就看见水库边起烟了,一看沿着水边的好几棵树都被烧着了。两人赶紧拿上工具冲了上去,扑打了一个多小时火才熄灭了。
一路上,金际银告诉记者,刚来守林的日子并不好熬。“我年輕时喜欢玩,喜欢闹,来了这儿却一下子安静了。”那时,林子周边还有田地,每天有很多村民来做活,金际银就跟他们聊会儿天,解解闷。后来,田地被划成了涵养林,就看不到什么人了。寂寞时,老金喜欢坐在“大水缸”边上,点一根烟慢慢吸着,望着湖水自言自语,或者对着林子说话。现在,他每天都会在湖边站一会儿。“以前那儿还有许多白鹭,年轻时我常跟同伴在这打水仗,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年纪大了,反倒喜欢安静了,不过每次有人来,我还是很开心。”“每天一个人走在这林间,您都想什么呢?”记者问他。老金憨憨地笑着回答:“哪有工夫想其它的啊,得时刻注意有没有起火啊。”
食道癌也没把他打垮
两年前,金际银总觉得吃东西噎得慌,便到医院去检查,结果被确诊为食道癌。医生让他住院,每天做1次放疗,但住了没两天他就待不住了。“天天在医院里躺着,钱花了不说,心情也不好,还不如回林子呢。人到这岁数,啥都想开了。”于是,老金便每天走一个多小时去村里坐公交车去医院,做完治疗再回来。现在,老金只是难受时偶尔吃点药。在他看来,每天在林子里呼吸点新鲜空气,走一走,比什么都强。“小时候那么多苦都过来了,现在这点事没什么可烦的。”
孩子们都结婚后,金际银的妻子便搬来和他一起住。因为妻子患有脑血栓,平时生活多是老金在照应。虽然住处离水库只有200米距离,但他总是走上500米的路,去附近村里挑水,为的是不污染水库。老金还在房前开垦了一块地,种上菜,还养了鸡、狗和猫,日子过得也另有一分热闹。“每个月我还会去集市剃个头、交个电话费,也去和熟人聊聊天。”
如今老金最挂念的,除了妻子,就是谁来接班继续守这片林子。金际银曾经想过让二儿子金长余来接任,“但他毕竟是个年轻劳动力,这工作的收入不高,挣钱养家有点困难。”
临别时,老金送记者出林子。正走着,他忽然指着远处叫道:“丫头你看!”记者顺势望去——一只野生梅花鹿正在树林间奔跑,跟在后面的几个村民也跟着叫起来。老金有些得意地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凤凰不落无毛之地,说明这里是个好地方啊!”也许正是知足常乐的心,让老金在这片树林坚守了将近30年。
十几分钟后,记者终于看到前方一块空地上立着座水泥房,站在门口的老者就是金际银,年近八旬的他已经守着这片林子将近30年了。今年11月,金际银成为“中国好人榜”的候选人,这个由公众投票选出的榜单,被认为是代表了中国社会“民间的良心”。
至今保留着军人的习惯
老金皮肤黝黑,皱纹很深,头发却不见一星花白,由于天冷,里里外外穿了好几件衣服,那件绿色迷彩工作服格外惹眼。看到记者,老金转身从屋里搬了个小木凳出来,连声说“坐吧、坐吧”,便与记者坐在房前的空地聊了起来。
金际银1933年出生于合肥市蜀山区邓店村,祖祖辈辈都和土地打交道。小时家里穷,他曾和同村的孩子一起乞讨。“每次我都是半夜起床,特意绕远路去别的村里乞讨,怕丢人,怕被村里人看到。”
1954年,金际银应征入伍到浙江当兵。至今他还保留着军人的习惯,坐着时脊背挺得很直,记者给他拍照,他一站就是“立定”的军姿,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
1957年服役期满,金际银回到村里,当起了民兵营长。因为表现突出,1960年他被推荐去北京参加全国民兵代表会议。在怀仁堂,他见到了开国十大元帅,见到了宋庆龄,毛主席也出席了会议。“我们所有人都在张望,毛主席来没来,也没看见,忽然一转身,毛主席已经站在屋里了!”老金翻出当年参加会议时的座席证、纪念册等各种材料,一一拿给记者看。虽然那些年代久远的纸页已经卷起了毛边,甚至脱落,但他依旧宝贝一样收着,“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想一想。”当年原本他有个调职去合肥市武装部的机会,但因为去北京参加民兵会议错过了。“我有时会想,如果去了武装部,那还能继续扛枪。但有时候,人的命运不是自己决定的,是机会决定的,错过了就到这了。”
80年代,合肥市在水库周边建起了一片800亩的公益松树林,却找不到愿意守林的人,因为太孤单了。村领导便找到当时在村办工厂工作的金际银,问他愿不愿意干,金际银一口答应了:“我去吧,我家离得不远,家里3个儿子1个女儿也都大了,房子也不够住,来这管住还能挣钱。”1985年,金际银便一个人搬到了这个小房子来,一待就是27年。
每天,金际银都会早早起床,扛上护林专用的打火棍,出门沿着树林巡逻一圈,然后再回家吃早饭。吃完饭,他还要出去继续巡逻。年轻时,他一天要走上七八回,现在上了年纪,他还是坚持一天4回,上午下午各两次。一天下来,老金在林子里至少要走二三十里,待上四五个小时。
得时刻注意有没有起火
望着房前屋后的参天大树,金际银不禁感叹:“我刚来时,这些松树还没有人高呢,那时主要就是防偷。”他还记得,十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他正在院子里乘凉,就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我估计是有人在这下面锯树偷木头呢!”他马上往水库边上跑,果然看到有辆汽油船停着。偷树的人一看被发现了,上船就要跑,老金冲他们喊:“你们别跑了!这水库就两辆汽油船,我认识你们!回头我去派出所一报案就抓着你们了,跑都跑不掉!”后来那些人服了软,原来是河对面村里的人想偷木头去盖房子,他们想让老金给个人情,但老金还是报到了村里。这样的事之后也发生过几回,不管谁来说情,金际银都不理,一律报到村里。记者问他这样不怕得罪人吗,他说:“我就是负责看这个的,要是一个人来了不管,那以后就越来越多,管不住了。”
2002年,水库周边又建起了6000亩涵养林,护林员也增加到了5位。不过,他们平时不住在林子里,灭火防火工具等都寄放在老金家。
采访中间,金际银提出要去林子里走一圈,“今天下午还没有走过呢。”林子里道路不平,老金却走得特别快,记者一路小跑,还是被甩在后面一大截。“这林子两边有不少墓地,总有村民来上坟,或到水库玩的人丢个小烟头啥的,这都挺危险。”每年,老金总会遇到那么一两回起火,好在没有特别大的。最近一次比较严重的火灾发生在两年前的清明节,那天金际银和儿子正去上坟,远远就看见水库边起烟了,一看沿着水边的好几棵树都被烧着了。两人赶紧拿上工具冲了上去,扑打了一个多小时火才熄灭了。
一路上,金际银告诉记者,刚来守林的日子并不好熬。“我年輕时喜欢玩,喜欢闹,来了这儿却一下子安静了。”那时,林子周边还有田地,每天有很多村民来做活,金际银就跟他们聊会儿天,解解闷。后来,田地被划成了涵养林,就看不到什么人了。寂寞时,老金喜欢坐在“大水缸”边上,点一根烟慢慢吸着,望着湖水自言自语,或者对着林子说话。现在,他每天都会在湖边站一会儿。“以前那儿还有许多白鹭,年轻时我常跟同伴在这打水仗,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了。年纪大了,反倒喜欢安静了,不过每次有人来,我还是很开心。”“每天一个人走在这林间,您都想什么呢?”记者问他。老金憨憨地笑着回答:“哪有工夫想其它的啊,得时刻注意有没有起火啊。”
食道癌也没把他打垮
两年前,金际银总觉得吃东西噎得慌,便到医院去检查,结果被确诊为食道癌。医生让他住院,每天做1次放疗,但住了没两天他就待不住了。“天天在医院里躺着,钱花了不说,心情也不好,还不如回林子呢。人到这岁数,啥都想开了。”于是,老金便每天走一个多小时去村里坐公交车去医院,做完治疗再回来。现在,老金只是难受时偶尔吃点药。在他看来,每天在林子里呼吸点新鲜空气,走一走,比什么都强。“小时候那么多苦都过来了,现在这点事没什么可烦的。”
孩子们都结婚后,金际银的妻子便搬来和他一起住。因为妻子患有脑血栓,平时生活多是老金在照应。虽然住处离水库只有200米距离,但他总是走上500米的路,去附近村里挑水,为的是不污染水库。老金还在房前开垦了一块地,种上菜,还养了鸡、狗和猫,日子过得也另有一分热闹。“每个月我还会去集市剃个头、交个电话费,也去和熟人聊聊天。”
如今老金最挂念的,除了妻子,就是谁来接班继续守这片林子。金际银曾经想过让二儿子金长余来接任,“但他毕竟是个年轻劳动力,这工作的收入不高,挣钱养家有点困难。”
临别时,老金送记者出林子。正走着,他忽然指着远处叫道:“丫头你看!”记者顺势望去——一只野生梅花鹿正在树林间奔跑,跟在后面的几个村民也跟着叫起来。老金有些得意地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凤凰不落无毛之地,说明这里是个好地方啊!”也许正是知足常乐的心,让老金在这片树林坚守了将近3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