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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汶希有一张港式女强人的脸。
轮廓清晰,线条英挺,眼尾、嘴角和下巴无一丝赘余,五官神似《神勇飞虎霸王花》时期的胡慧中。在杂志拍摄的三五个小时里,她亦始终像胡慧中扮演的女教官那般,眼神有力,意志集中,讲话中气十足。
这也像极了她长达二十八载的职业经纪人生涯,从飞图唱片的艺人经纪部做起,一步步做到英皇娱乐的金牌经纪,她二十四小时on call,行动力迅如疾风,未有过一丝怠惰的念头。
“我不可能关机的,每年假期也都未休完,最后都叫同事帮我取消。”
娱乐圈历来繁华如流水,香港娱乐圈更是时时上演城头变幻大王旗。
嘉禾超越邵氏,新艺城打败嘉禾,台湾片商撤资导致香港电影集体哑火。逆流而上者本就不多,产能大户更只剩寰亚、中国星和后来的英皇。电视圈里,从“五台山”争霸到TVB亚视轮番恶斗,再到亚视熄灯,TVB谋求“北上”发展……一个时代滑到另一个时代,新旧交替总是残酷且悄无声息。随着资本和市场的北移,霍汶希“北漂”也已经十年之久。
从香港到北京,要适应的不仅是口音的转变。随着练习生制度和“101模式”风靡全国,00后的年轻人已经不识“四大天王”,旧的造星工业与宣传方式也早已失效。即使霍汶希曾一手打造出Twins这个中国娱乐圈新千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团”。
变化一直都有,挑战亦每日不同。霍汶希当下的工作,不仅要照拂在长沙参加《浪姐》的容祖儿,关注《青春有你3》节目里的英皇娱乐新人余衍隆,同时还需要兼顾自己的短视频拍摄和采访。这个时代是IP的时代,“霍汶希”三个字本就是一块金牌IP,也是英皇公司的流量入口。
“没办法的,一定要学习和适应,在这个圈子里,不进步其实就是退步。”她一边翻看着手机里新人的资料,一边慢慢吞下这天的第一顿饭——一颗苹果。
化妆师给她勾勒了一个凌厉上扬的眼尾线条,“可不可以下来一点点?”她似乎不甚满意这种从王菲、郑秀文时代开始盛行的“港女”妆容,但整个造型做好后,上扬的眼尾神奇地融入了她刀锋般的眼神里。
在霍汶希身上,“气场”是一种具象化的东西。
二十几年来,她是报章杂志上不逊于艺人的存在。从九十年代娱乐圈的衣香鬓影,到千禧年的偶像盛世,再到如今的爱豆当道、“姐姐”回潮,霍汶希一直冲在排头,她看着朋克少年谢霆锋一步步成长为“锋味”大厨,她从正东唱片挖来“一把声震惊四座”的容祖儿,坚信她一定会红;她第一次提出要在香港做一个年轻女子组合,让“笑起来牙齿很好看”的蔡卓妍和钟欣潼红遍全港。她还发现了大男孩陈伟霆,“他那个时候状态特别好,又够自信,于是我跟他说,我帮你出歌。”
在全民皆饭圈的时代,气场强大的她成了一部分粉丝的“靶子”,也收获了自己的“站子”。小粉丝追着她叫“老公”,也有人在自家爱豆的超话里指名批评。一切都是新鲜的冲击,一切都在颠覆经纪人这个职业固有的边界。霍汶希入行之初就不愿做艺人,但无奈也一步步被推至台前,她只能调整自己,让自己迅速去适应这一切。
“什么都去面对,去做,我从不打算休长假。另外,我很喜欢北京,准备把女儿接到身边来,空余时间多陪陪她,就已足够。”
以下是霍汶希的自述。
我是怎么说服容祖儿的?
第一季《浪姐》的时候,我没有这么紧张。上一季邀请了很多来跨界的演员,我们公司的白冰平时舞跳得不错,收到邀请后我就鼓励她去了。但这一季我是真的又心跳又紧张,我从第一集开始加入,也有说服容祖儿来参加,我覺得我是有责任的。
容祖儿从没看到名单就开始担心,因为她从来都是以个人歌手身份参加节目,直到她和希林娜依·高在一档综艺里合唱了《母系社会》,她开始觉得,如果多几个人在旁边,大家有不一样的火花,出来的作品会更“炸”。但恐惧还是在的。我不担心她的能力,她开了差不多三百场演唱会了,曾经连续19天完成20场(其中一场是彩排)。但她毕竟单打独斗这么久,会想万一要做队长,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带领姐姐们一起完成一个项目?这个是她最担心的。
我怎么说服她的?挑战自己,面对它,面对恐惧咯。
其实最开始我就是这样鼓励她。容祖儿还没出第一支单曲的时候,我已经觉得她会红。只是她那时候不太敢公开表演,于是我带着她四处去外面的卡拉OK唱歌。当时的卡拉OK不是在一个个房间的,就是一个大堂。那时候没有人认识容祖儿,但只要她一站到台上唱歌,所有人都会去看,看谁在唱歌。那时候她出道唱《未知》,穿高领毛衣,看着有点胖,所以我叫她减肥,不让她吃米饭。现在她才可以吃一点点。
容祖儿现在都还去学习唱歌的,我一直觉得,我们这一行,不进步就是退步,要挑战自己,同时要学习,要身材管理,要自律。这一点祖儿真的做得不错。 艺人真的是需要鼓励的,你要去激发起他们的自信。就像Twins,她们个人实力没有祖儿那么强,个子也小一点,压台感就没有祖儿这么强烈。所以我就希望她们能组合起来,互相扶持。当时她们也非常怕生,于是除了唱歌跳舞,我让她们去学了体操。
大概2000年前后,我在红馆看了一个日本人气组合Kinkikids的演唱会,看到他们从高台上跳下来,全场尖叫,我就发觉,哇,原来现在并不是普通唱跳就可以吸引到别人了,你要配合一些高难度的技巧。所以我就逼她们打侧手翻,我常常在任何地方都叫她们出来打侧手翻,在公司也要打。她们很不开心,经常被人笑话,有一些新人跟她们讲,你们两个好像马戏团哦!但我必须得让她们有自信,要她们迅速被人记住,所以她们每次不开心也没有同我讲。后来有一天,我带她们去澳门一个三千多人的综艺馆,那是她们第一次表演,没有人知道Twins,但她们上台表演,最后打了侧手翻,三千多人一起鼓掌、尖叫。下台之后阿sa第一个哭了,跟我说,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艺人并不是听不听话,而是他们相不相信你。
以前的艺人和现在的艺人都一样的,并不是听不听话,而是他们相不相信你。我也不喜欢一个什么都听话的艺人,他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和立场,但是彼此信任,可以沟通,合作就会很愉快。但是信任需要共同经历很多事情才能建立起来。
谢霆锋15岁就签给我公司,我记得那时候我花了一笔钱请了个化妆师给他,那个化妆师一天到晚追着他都化不到妆。我请了一个月,他还是一次都化不到,于是我说,不要了,浪费钱,就不请了。所以他从出道到现在都没化过妆,上综艺也都素颜,我请个化妆师帮他吸油而已,他都不让,他不让人碰他的脸,眉毛也不让。他最给面子时也只能是我去帮他吸吸油。
当时我带的是他和赵学而,霆锋真的就没有听过话(笑)。不起床,要叫他,因为太小了,那时候才十几岁,又反叛,出去就跑掉那种,就经常不知道他在哪儿。
有一次他在录影期间突然练“壁虎功”,去了天花板,大家都找不到他在哪里。还有一次给迪士尼配音,他又完全找不到人,最后我出去找他,发现他就躲在门口那个角落玩蟑螂。玩那个“小强”一直玩了45分钟。我就又气又笑,跟他说,你先配音,再出来跟“小强”玩,不要再搞了。
还有陈伟霆,他2003年参加我们英皇的歌唱比赛出道,然后我们训练他两年。他在公司的时候会一直在我办公室门口走来走去。他之前很瘦很白,我也有留意到他,因为他真的是个很积极、上进的男孩子,年轻人有这样一个积极性非常难得。
后来有一年暑假,我见到一个壮壮的、黑了不少的男生在公司,原来是陈伟霆。他锻炼了,去晒太阳,肌肉线条和肤色都变得很健康,整个人状态也非常好,我就说进来进来,我帮你出歌。
所以说,机会突然来的时候,你都要准备好,你准备不好,我给你机会都没用。而且艺人和经纪人之间的信任也很重要,彼此信任的话,沟通成本就会降到很低。
歌手不谈恋爱又怎么唱得出爱和痛?
我在节目里也说过,艺人的观众缘很重要。观众缘不是说美不美,有些人不美,但是你跟他聊聊天,看着他的表情,看他唱歌跳舞,你就能感受到他有没有观众缘。像Twins就是两个小姑娘,但是我很喜欢她们的牙齿,她们爱笑,感染力很强,让你开心。所以她们两个真的是最快爆出来的那种走红。第一张专辑出来的时候,她们爸爸妈妈都打电话过来说,为什么没得买啊,是不是没有出啊,我说卖断货了。一出就没货了。我第一次带她们去活动,一打开车门,哇,我没见过旺角可以全部都站满人的,两边道路站了有几万人。
当然,公众人物保持好自己的外形也很重要,以前艺人见到我都需要上秤,看看有没有变胖,现在没有这么严格了。另外就是人品,我签艺人之前都会考察,先要知道他的价值观,我觉得公司花了这么多资源、时间去培养他们,如果人品不好,会导致公众形象出问题。
最看重什么品格?我觉得是真实。我喜欢很真的人。
我也不会明令禁止艺人谈恋爱,其实谈恋爱是正常的,歌手唱情歌你没有恋爱怎么唱得出爱和痛,或者是甜的味道?人生總要经历的。但是要保护好自己,别拍拖的时候什么都付出,一拍拖就蒙了,整个人都投入进去,很多行为需要自己控制好。我也不会要求艺人事事报备,只是跟他们慢慢讲,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护自己,拍拖也要很小心,因为你是公众人物,你的另外一半也需要很小心。
你问我艺人恋爱会不会带来难处理的麻烦?
其实什么问题都是问题,反正都是其中一个问题而已,所以这个是正常的,我不觉得会带来什么问题。一个问题出现,就需要一定经验去分析。我对每一件事情都会有几个不一样的判断,也有不一样的准备。我不可能只走第一步,走之前就要想好第二步第三步,不能错。但是对我来说,如果我掌握的是事实,我一点都不怕。
我做的工作需要处理很多问题,不仅是艺人事业上的对外事务,有时候他们跟爸爸妈妈的关系,跟家人的关系,或许比较私人的问题都会来问我。所以,我跟很多艺人其实有点家人的感觉。
现代女性和男性的分别,还在于面临着工作和家庭的平衡。
我来内地十年了,虽然我的普通话还是比较烂(笑),但我是很喜欢北京的。
我的很多朋友喜欢上海,但我喜欢北京。在上海的时候,很多人会说,Mani,你在上海,出来喝酒啊?而且我实在太多朋友在上海了,我不是不想有朋友,但既然是工作生活的地方,就喜欢朴素一点、自然一点。在北京,我休息的时候可能就去个咖啡厅,去个茶餐厅,有时候也会去朝阳公园跑步。我也很喜欢一个人吃饭,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看看别人的生活方式,看看人家怎么跟他的家人说话。
我最喜欢的餐馆是茶餐厅。我在香港就最喜欢茶餐厅,到了北京,也最喜欢茶餐厅。
我也不保养,醒来必须要喝咖啡,一天三杯。因为无论几点睡,我都必须早起,然后就是工作、开会,电话、微信,24小时都不会关机。我从没想过给自己放很长的假,工作之余的私人时间几乎都给了女儿,我还计划拍完《乘风破浪的姐姐》就去把女儿接到身边来,因为最近我花比较长时间在内地工作,她应该跟着我。女儿现在十岁,喜欢跳舞和二胡,会自己煮菜煮饭,经常自己做早餐。
女儿有次生我的气,我在节目里面说她是三年级。她说,妈咪,我四年级了,别乱说。我说,妈咪说错了,因为那时候我好累,好困,拍了16个小时,真的对不起。
我是真的好想她,有次在录制现场听到有人叫我“妈咪”,我好激动凑过去,发现原来是粉丝在叫“Mani”。
现在的女性竞争压力非常大,不只是港女。但是我觉得,你有找到一份工作,别管是什么类型的工作,当你去一间公司的时候,不要怕,不要把自己放到很高的位置。我就是这样子的,虽然我在经纪人里面可能已经很有经验,但我几年前开始做制片人,所有我不懂的、不熟的,我会去做。所以做电影也好,做《十二道锋味》也好,我每天都跟着跑,见到拍摄场地有垃圾,我都去捡垃圾。霆锋的面煮完,桌面上有油,我都可以去帮忙清理干净。就是这样,就是你必须要重新去学习,不要怕吃亏,因为人生没有一步登天,也不会总是吃亏的。你多做一些事情,你就吸收多一点经验。
现代女性和男性的分别,还在于面临着一个工作和家庭的平衡。如果一个女生决定要孩子,那年龄就会成为一个限制,我就是高龄产妇,其实真的比普通产妇需要更多勇气。人家一个月去见医生一次,我是两星期见一次,后面一星期见一次。我还有孕期糖尿病、牙周病,因为小朋友会把你的营养都吸收掉。现代人面临的压力也很大,人家会越来越强,如果一个女生要带孩子,还要跟另外一帮人同样抢一个位置的话,就必须好好分配家庭和工作的時间。
这是一个技巧,我也一直在学习,真的好难,但是难也要去调整、去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