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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小广告,找来经历复杂、内心消沉的装修工,也将满满的负能量,带进了女儿正在装修的婚房。一道反锁的门,锁住了玩失踪的装修工,也把婚房锁成了凶宅,更把自己锁进了牢房。
2014年8月19日,山东潍坊市经济开发区一个小区单元房中,房主詹林海看着装修师傅邓家彬,愤怒地说道:“你一声不吭失踪了一个月,太不靠谱了!赶紧将装修款退给我,我另找他人!”
“我不是躲您,我……我是被人追债,迫不得已才躲起来的。”48岁的邓家彬百般恳求,“请无论如何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尽心尽力,让你满意。”
詹林海无奈地看着装修一半的房子,后悔没有找正规装修公司,至少出了问题,找不到人还能找到公司。
56岁的詹林海是潍坊市一家药企的职工,独生女儿詹倩倩谈了一个外省的男朋友,双方家长都很满意,共同出资为两个年轻人在离詹家不远的小区,买了套婚房,并将婚期定在了2014年10月1日。
因女儿女婿工作忙碌,退居二线的詹林海,主动揽下了装修婚房的任务。他先后咨询了多家装修公司,又寻访了小区几户正在装修的人家,最终被其中一户的装修吸引,不仅质量不错,价格也适中。经询问得知,负责装修的小包工头名叫邓家彬,小区的几个广告墙上,都贴着他的装修小广告。
2014年6月底,詹林海根据小广告联系上邓家彬,两人相约在新房见面,一番沙盘推演、讨价还价之后,詹林海满意地点点头,邓家彬寡言少语,看起来老实本分,不像装修公司里有些人说得天花乱坠、云里雾里,于是,他敲定了装修日期,并预付了6万元装修款,千叮万嘱:“邓师傅,这是我女儿结婚的婚房,得把活做细点,别让我在孩子面前丢面子。”
女儿詹倩倩得知后,有点不安:“爸,你怎么找马路边的装修游击队啊,不会有问题吧?”
“放心吧,邓师傅装了好几家了。”詹林海自信地说道:“能入你爸爸法眼的,肯定错不了!”
7月初,邓家彬拿到装修钥匙、购买材料并召集工人开工了。詹林海每天都过去察看,邓家彬非常敬业,为赶工,他加班加点,装修进度比期望的还快,装修的质量也无可挑剔,詹倩倩见状,也不再有异议。
半个月后,房子的水电管线全部安装完毕,墙面也粉刷得洁白平坦,然而就在这时,邓家彬突然不见了踪影。那天,詹林海和往常一样到新房监工,可房间里静悄悄的,地砖铺设了一半,拌好的沙子水泥已经凝固,显然邓家彬离开得很仓促。
詹林海急忙拨打邓家彬电话,却提示对方已关机。詹林海有些不安,随即又自我安慰,搞装修的常常同时挂几户人家,避免一家完工后没找到下家出现工作“空档”。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个月,既不见邓家彬的人,也打不通电话。眼看着女儿婚期渐渐临近,詹林海在等待中越来越烦躁。
妻子冯梅香也急了,不停数落:“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要是误了婚期,看你怎么跟亲家交代!”
詹林海更加烦闷,四处打听寻找。8月18日晚上,詹林海终于拨通了电话,憋了多天的怒火爆发了:“你什么意思?携款蒸发,小心我告你!”
邓家彬唯唯诺诺地赔着小心,约第二天见面详谈。8月19日上午,詹林海和女儿詹倩倩终于在小区楼下见到了邓家彬,只见对方瘦了许多,一脸憔悴,不停地说对不起。直到这时,詹林海才知道,邓家彬负债累累,被债主找到装修房逼债,仓皇躲了起来。
“詹老板,你现在让我退钱,我就是雪上加霜,没有活路了啊!”面对邓家彬的苦苦哀求,詹林海想到女儿婚期渐近,重新找装修工已经来不及,而且,邓家彬已经开工做了一个月,活也做得很好,思前想后,他只能让邓家彬继续做,但怕邓家彬再玩失踪,詹林海灵机一动:将邓家彬锁在新房里干活,既能避免追债的人找到他,也能让他一心干活,快点装修完。
于是,詹林海没收了邓家彬的装修钥匙,没等邓家彬反应过来,他就转身出门,将邓家彬反锁在了房里:“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把房子装起来,我走了。”
当天下午4点多钟,詹林海接到邓家彬的电话,称自己快一天都没吃饭了,请送点饭给他吃。
詹林海答应了,然而,一转身,便忙得忘了此事,直到躺下休息了,才想起来,心里暗想应该没什么事,饿饿那个装修工,也算是给他点教训。
当天晚上,被反锁在房里的邓家彬没有等来晚饭,便给同行朋友李峰打了电话:“我被房主关起来出不去了,你给我送盒烟来,我快憋死了。”李峰劝他报警,邓家彬说道:“没用,我出去也无路可走。”李峰于是买了两盒烟,赶了过去。因防盗门的“猫眼”还没安装,李峰便将烟一支支的从“猫眼”递了进去。
之后,李峰问邓家彬吃饭了没有,邓家彬声音沉重地说道:“你不用管,明天房东就来了。”
8月20日清早,詹林海和女儿买了油条、馒头、咸菜和水赶到新房,打开门,将食物送给邓家彬。
当着女儿面,詹林海越想越窝火,觉得邓家彬让自己在家人面前丢尽了脸,赌气地说道:“我们信不过你了,你还是赶紧将钱退出来,你爱去哪去哪!”
邓家彬一声不吭,默默地吃着早点,詹林海一番训斥后,带着女儿离开,再次将防盗门反锁。
上午10点左右,邓家彬拨通了刘霞的电话,让对方过来拿工钱。之前,邓家彬请刘霞给詹家新房粉刷过墙面。刘霞赶到新房,两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邓家彬将750元工钱从“猫眼”递给了她。见邓家彬如此处境,刘霞要帮他报警,邓家彬拒绝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也活够了!”刘霞好言相劝了半天,邓家彬说道:“我没事,你别管我,快去忙吧!”
当天下午4点,詹林海一家三口来到新房,准备带邓家彬去看整体厨房,不料,用钥匙怎么也打不开防盗门。詹林海意识到是邓家彬从里面将门反锁了,立刻拨打邓家彬的电话,只听屋里传来手机来电的响声,却没人接电话,詹林海生气地拍门大喊:“赶紧开门,否则,我就将你在这里的消息告诉讨债的人。”
然而,屋里的邓家彬一直没有回应。詹林海懊恼不已:“我真的不该再相信这个人!”
一家三口只好悻悻离开。当晚9点多,一家三口再去新房,还是打不开门,从楼下看上去,房里也没亮灯。詹林海越发愤怒:“这个人太犟了,饿着算了。”
8月21日早上,詹林海父女二人再次来到新房,还是打不开门,给邓家彬打电话,依然只闻铃声,不见人接。詹林海感到自己已折腾得精疲力竭,索性联系了开锁公司,准备一撬开门,就将邓家彬赶走。
开锁师傅撬开了门,詹林海立刻冲了进去。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呆了,只见邓家彬一动不动躺在主卧室的地上,脸上有呕吐物和白沫。
詹林海急忙拨打110报警。很快,潍坊市公安局经济开发区分局民警赶到现场,发现邓家彬已死亡多时。经法医鉴定,其系口服敌敌畏中毒死亡。警方在现场提取到了敌敌畏瓶子,以及用铅笔写在木片上的遗书:“詹林海,你太狠了,把我锁在屋里不让我出去……我只好自尽,没有什么办法了。”
2014年9月5日,詹林海因涉嫌非法拘禁罪,被潍坊市寒亭区人民检察院批捕。直到这时,詹林海才从警方了解到,邓家彬生活不顺,1993年与妻子离婚,一双儿女判给了妻子,他长期孤身一人在外打工,没有家没有亲人关爱。2012年,他在装修做木工活时,不小心锯掉了左手食指,为此停工,欠下了不少债务。此后,四处躲债的他非常消极,随身带着一小瓶敌敌畏,早已有了死的念头。
詹林海没想到,自己竟将这样一个经历复杂、内心消沉、了无生趣的人,引到了家里,引来了祸事。
2015年8月,潍坊市寒亭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法院认为,被告人詹林海将邓家彬反锁装修房内拘禁长达47小时,其间,邓家彬喝药自杀,詹林海的拘禁行为是其死亡的诱因。最终,法院以詹林海犯非法拘禁罪,一审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山东潍州律师事务所、詹林海代理律师李鹏认为,装修市场鱼龙混杂,路边小广告找的装修工,无法掌握个人情况,一旦出了问题,无处投诉。本文主人公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结果,自己身陷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