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代变迁和家庭结构的重新组合,中国人过年的许多传统习俗已渐湮远,唯有那餐年夜饭,成为必不可少的标志性仪式。俗话说:千夜万夜,不及新婚第一夜;菜香饭香,不及屋里年夜饭香。年夜饭,可谓中国“第一饭”。除夕之夜,无论相隔多远,工作有多忙,人们总希望回到自己家中,吃一顿团团圆圆的年夜饭。
　　年夜饭的食物很有讲究,通常有馄饨、饺子、长面、元宵等。我们北方人习惯吃饺子,取新旧交替“更岁交子”之意,又因饺子像元宝,是财运的象征,希望吃了饺子,生活可以更富裕。
　　在我成家前,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在爷爷奶奶家里吃的。大年三十那天下午,我跟着父母早早就到了爷爷奶奶家,准备包饺子。我们家的饺子一咬溢汁,鲜美无比,许多大饭店或专业饺子店都比不上。每次我夸赞自家的饺子是“天下第一饺”的时候,爷爷奶奶都会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偷偷告诉我饺子里的秘诀:第一是往馅里打水。我们一听“注水”就总想起 “作弊”,但在饺子馅里打水是“功夫”:猪肉馅、调料加适量水,朝一个方向不停搅拌,直到肉糜起胶性,很黏,水不会溢出。这其中水的分量要适合,打水的力道也要把握,听似简单,却是长期实践练就出的真“功夫”。第二是在馅料中加一至二枚生鸡蛋。爷爷说鸡蛋可以增加黏度,还可以增加鲜味,并能保护肠胃,一举多得。另外,奶奶和面的时候也加入了鸡蛋清,增强饺子皮的韧性,易于成型,煮出的饺子不宜破损,饱满水灵,即使放凉了也规矩好看,口感就更不用说了,十分爽滑,有时真想把饺子整个儿地滑入肚中。小小年纪的我就跟爷爷奶奶学会了包饺子,在平日吃饺子的时候也总会帮忙,但年三十那天的饺子总不让我显露身手。因为我包饺子从不按章法,奶奶说我是玩儿面,一年里最重要的年夜饭一定要精致,容不得马虎、游戏,所以不允许我“出手”。我正好落得清闲,在大人们包饺子的时候,便和堂妹计划着从准备午夜十二点放的鞭炮上拽下几枚小炮到院子里放。
　　按传统来说,饺子应该是在除夕夜新旧交替的“子时”吃的,但我们习惯于提前,在正常的晚餐时间就食。饺子好了,大小均匀,正好一口一个,蘸一些米醋,配几个爽口小菜,一边吃一边真心并带奉承地夸爷爷调的馅真好,奶奶和的面真好,咱家的饺子真是金牌、经典!爷爷奶奶乐呵呵地笑起来,嘱咐我们多吃点,快快长高。吃过饺子,再喝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汤,真的饱了,便密切注意奶奶的行动,看她什么时候回寝室,就是去给我们拿压岁钱了!拿到了压岁钱,我和堂妹便一起去散步,观赏夜景,而最主要的心思是得知年三十的夜晚,有一些饰品店、玩具店总会坚持到凌晨关门。这时街上的人群总是十分稀少,但景色异常华美。街边的路灯挂起了大红灯笼,像戴上了夸张的头饰,挽起了有着民族特色的大发髻。道路两旁的树上也缠上了斑斓闪亮的“花环”,璀璨动人。整座城市被特别装扮了一番,仿佛即将开启一场神秘的舞会,上演一出出瑰丽的童话。走着走着,天低了,地高了,星星似乎就在身边,我们似乎也步履天上……果真发现了有依然亮着灯光迎客的玩具店,我和表妹激动地跳跃起来,闯入店铺,享受夜淘……
　　成了家,年夜饭改在婆家吃,吃的也是饺子。因为家里人多,口味分为荤素两派,所以特别准备了香菇鸡蛋馅和韭菜猪肉馅两种饺子。婆家的饺子个头大、馅料足,味道也很上乘。吃饺子的时候喜欢配腊八蒜,或蘸面酱和红油。吃过饺子喝酸汤,酸汤是饺子汤里加入豆腐丝、韭黄、香菜,撒些许盐、醋和香油制成的,帮助消化。一家人一起包饺子,吃饺子,然后守在电视机前看春节联欢晚会,非常简单而幸福地度过新旧交替之夜。然而有一年,婆婆提前一天独自熬夜包好了全家人吃的饺子,由于操劳过度,病倒了,在医院渡过了新年。那之后,婆婆接受了“教训”,不再想独揽全包,也不再想剥夺全家人集体劳动的快乐。大年三十的夜晚,总会一家人明确分工,一起动手,在欢声笑语中烹饪年夜饭。
　　饺子,作为中国传统的年俗食品,拥有持久的生命力,我想不仅因为它好吃,还因为它是一种适合大家一起动手制作的食品:年夜里,有人调馅,有人擀皮,有人裹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年味出来了,我们也获得了家庭凝聚的力量,并将在新的一年里把这种力量释放出来,为社会做更多贡献。
　　年夜饭,祝福之饭,和谐之饭,希望之饭,力量之饭。它根植于人们的心灵深处,“第一饭”的分量和地位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