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毛子的《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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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示现代人生存困境及其迷惑、挣扎的诗无以计数,但像诗人毛子这样坚执于伦理道德的视角,使诗具有严正警戒意味的诗人,越来越少。他知道这种写作的困境,因为人本在困境中,也因为,现代诗诞生于困境中;诗对困境的冲撞和前仆后继,不是为逃生,是为告诉我们,不必因困境作茧自缚,或者,无端做困境的帮手。
  与毛子同处一城的诗评家刘波博士说,他的诗给人一种“囚徒般的感觉”,“天然的孤绝感”。毛子说:“作为一个诗人,你要有一把无坚不摧的‘矛’,而你的内心又要成为攻不可破的‘盾’。这很难,但你只能这样努力。”如果“每一次的写作都是托孤”,这孤儿是谁?他又将托付给谁?谁将会成为可信的那一个?
  毛子最早给我留下印象的诗是《赌石人》。这个印象是克制,与克制相随而来的娓娓道来;一种不动声色的铺垫,铺垫中蛰伏的对比,以及它的轻描淡写式的戛然而止。关于云南边境上赌石人的传闻,我们多少有些耳闻。诗的意味随着月亮的升起而浮现,它把我们从当代生活景观(旅馆,陌生人搭讪),拉到古典意境(月亮、洱海);在其中跳转的明喻、暗喻(月亮——玉镯——石头),将前后两节勾连:暗喻(玉镯——石头)很干脆地剥除了已附着在“月亮”“玉镯”之上的光洁、温润这些“过度的诗意”。从月亮现身于诗篇,到玉镯这一喻体的设置,诗人已开始搭建古典/传统与现代的比照框架,也暗含着对传统文化(以玉文化为载体)在今日命运的思辨。直到最后诗的寓意才和盘托出,如那飘散在洱海之上的清澈月光:“我们彝族人/从不和天上的事物打赌”。至于这寓意是什么,自可各抒己见。从赌石人的角度说,这个以身家性命为赌本追逐暴利的生意人,这个彝族人/异族人,却葆有极其古老的生存观念,绝无动摇的可能;相反,“我”的有口无心,则活画出当代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宵小之徒的嘴脸——我们都是有口无心的人。当这个世界变成一个说说而已、不必当真的大舞台,我们离“天上的事物”越来越远——就连这也没有被当回事。
  毛子的《给薇依》也是广受赞誉的一首诗。很显然,这首诗来自对西蒙娜·薇依著作或传记的阅读。诗人对阅读对象——“圣女”薇依——的选择,对阅读印象和经验的呈现与反刍,都显示了他认为诗必得承担起伦理价值的自觉意识。因为在“整个世界漆黑”的时刻,需要有人用哆嗦的手划亮一根火柴——一首诗是一根火柴,能发出的光非常有限且短暂,但不能因此默然于黑暗。薇依也是一点光亮,这点光亮会神奇地穿越遥远时空,在它该到达的时刻,抵达那些被黑暗压低的人的手中和心中。
  《对一则报道的转述》同样是阅读经验的呈现,它甚至可以看作一则简短报道的分行处理。诗歌成为新闻报道的二次传播载体。不过这不是重点。诗人震惊于美国公民唐纳尔面对本·拉登被击毙消息的态度,以及他朴实语言中非同寻常的立场。震惊来自这种态度和立场触及毛子诗中一以贯之的伦理主题:宽恕,以及爱。我们时代人际关系中宽恕的缺席是令人震惊却沉疴难治的。仅有宽恕是不够的;但是,倘若没有宽恕,这个世界就只能是一个以暴制暴的恶的世界。这是唐纳尔忧心忡忡并拒绝庆祝的缘由。他不是杞人忧天。毋庸置疑的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景象,以一副天经地义的“正义”面孔,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当代生活景观中上演,被围观,被“涌上街头”的人群齐声叫好。
  诗人毛子的爱是一种隐忍而坚执的爱,一种需要疾呼却不期待多少回响的爱。尽管在《我爱……》中,诗人以尽可能多样的选择来显示爱的多样,尽管诗人坦言“可我爱的那么多,却依然不够”,不过,我们的爱总是要选择,总是有偏袒。诗人也不例外:他爱那些在我们时代被忽略、被遮蔽的爱;他爱那些以国家、民族名义,在集体“喊叫”中剥夺了个体“传记性的疼痛”(布罗茨基语)的爱。
  无论我们怎样选择,怎样言说,凸显一些爱就意味着另一些爱的被放逐。这是爱的永恒难题,包含在爱之中。丰饶与贫困是诗人毛子对我们时代伦理困境的最简洁的判定。这是上个世纪可贵也可怕的遗产,在新世纪转世重生,荆棘一样丛生在我们的路上。
  魏天无,文学博士,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湖北文学理论与批评研究中心研究员。美国孟菲斯大学(UM)交换学者(2012—2013)。出版专著(合著)四部,发表论文和评论百余篇。《深圳特区报》《汉诗》等报刊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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