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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民间文化是地域性小说叙事中最基本的元素。《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依托的重庆文化展现民间传统中的原始生命力，是莫怀戚从内容到形式的多层次塑造的成果。本文从地域文化、、审美风格方面进行探讨，认识《白沙码头》的艺术价值。
关键词：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民间文化形态
不同地域的文化有其鲜明的特征，鲁迅笔下的江浙水乡、沈从文描绘的湘西世界、阿来展现的西藏地区、莫言高密乡，都凭借本身的地域性特征和作家的润色成为文学史上具有典型性的文学环境。而关于重庆，中国大地上独有的地形地势和抗战时期的“陪都”，其展现却是少有的，仅限于本土作家的创作。但是在这寥寥数人中，莫怀戚所构造的“重庆江湖”却是最能体现重庆性格的。于此，作为描绘重庆的先行者，莫怀戚小说的价值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多元文化融合下的“重庆江湖”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依托的环境就是长江上游的属于重庆主城区的一个码头，“白沙码头就是一个胳肢窝，缩在长江的一个尖尖的急弯里，当然，同时也在一个深深的山之皱折里。”①码头向来是鱼龙混杂之地，也是最能体现市井风貌的。用码头来表现重庆的地域特征最好不过，加之白沙码头也在“一个深深的山之皱折里”，又能体现重庆“山城”之特点。于此，不得不佩服作者所选地之妙。
1.码头文化：重庆江湖气息的孕育
重庆作为长江沿岸的城市，其水运发达，故而存在着大大小小的码头。码头与码头之间便存在着一种隐形的竞争关系，就像是江湖中的各大门派，各有各的独门功夫，定要比武论个高下。那么，在重庆江湖中，“经过了一些岁月之后，长江两岸这上下几十里形成了共识：白沙码头最凶。”③白沙码头正是凭借着“打架总往死里整。不惜命”换来了这一称号。这种完全凭着最原始的蛮力解决问题的方式，虽是粗鲁，但是却正是江湖气的豪爽、粗犷的直接体现。码头聚集着南来北往的下层人民，多是靠出卖劳动力解决生计问题，因而骨子里自然而然就有江湖侠客的风气，仗义、不拘小节同时行为粗鲁，是不同于一般小市民形象的。白沙码头的江湖气就显得更加浓郁。除了一般码头具有的下层劳动工人外，更重要的是有一群“同门师兄弟”集结于白沙码头。他们身份特殊，都是男孤儿，个个粗壮结实，代表着白沙码头旺盛的生命力。如此一来，行走江湖的便是这群无所牵挂、自小浸染在码头文化中的独行侠了。莫怀戚将重庆江湖的形形色色都放置在这群自由潇洒的人物身上显得在合适不过了。
江湖各大门派定有一个武功高强、有威望的掌门，而对于白沙码头这个挤满了张牙舞爪、不惜命的后生们来说，势必要有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那就是老不退火，一个“很年轻的时候就当上了船老板（掌舵的）。”、“据称每个码头上都有他的相好。”③的传奇色彩的“老东西”。老不退火，实际上代表的是码头文化更具有西南地区特色的袍哥文化，一个更早些时候的文化缩影。这里就不得不提，同是川渝作家却凭借地域性写作打响的李颉人。其“大河小说”三部曲就是以袍哥对抗教民为线，内含民间文化，展现历史意识，形成了当代文学中的一种民间叙事模式“《死水微澜》模式”④。较之“大河小说”三部曲对多元力量对抗的关注，莫怀戚却只对长江沿岸的原始土著们情有独钟。老不退火与罗歪嘴相比，虽不是其着墨的重点，却在重庆江湖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可以算是江湖霸主的地位，而后者却受到外来力量的对抗。
对于袍哥文化的汲取，莫怀戚除了隐藏在老不退火这一人物性格、经历里，更为直接的是小说中穿插的川江号子。川江号子于重庆就如信天游于陕北的存在一样，都是这些下层劳动人民艰苦单调生活中的调味剂。川江号子吼起来特别有气势，可以鼓舞人心，在拉纤的过程中成为一种精神寄托，“那么有钱人在家中坐嗨，嗨，累杀我些个穷苦汉 嗨，嗨，”⑤。值得注意的是，莫怀戚穿插的川江号子，始终是处于一种受到威胁的地位，受到来自现代力量的威胁，人力拉船会被现代船取代，这种附属物自然而然就会灭绝，长江边上取而代之的只会是机器发出的呜咽声。这里也可以体现出《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中显现的历史意识，是莫怀戚对原始劳力的一种追思，对老重庆的消失的一种惋惜。
2.山城文化：重庆自然性格的依托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中对于重庆的地形地势的描写很是形象，“重庆是两江夹一个大山包。”⑥把地理书上大段大段关于重庆山地丘陵地貌的解释说明浓缩为一句话，可见莫怀戚的语言表现力。这样的地形就使得重庆成为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区域，山高水长，自给自足，可以更好地保留一些旧有的习性。因而，重庆文化中较多的保存着传统的乡土伦理，存在着原始色彩的现象，同样也成为藏污纳垢之处。这也是“民间文化形态”⑦中最基本的形态之一。在这一点上，白沙码头可以说是重庆的缩影，“但白沙码头同别处不一样。外面无论怎样的文明，进步，这里总有点东西是不能消化的。”⑧相对封闭的地形保存着的原始因素，对于重庆性格具有两面性，既留有精华，又剩下了糟粕。重庆性格中的真，表现为热情、质朴，就是得益于原始力量纯粹的保留。而重庆较之成都所显现出的粗鲁或者说不开化，也是因为未赶上现代列车，慢了一步，封建迷信等成分滞留在山城。据统计，“‘粗糙’，是莫怀戚状写和品味乡土重庆时用得最频繁、最深情、最大气的一个语词。”⑨如此，重庆粗糙的性格就是其对原始力量的一种保留。
山城多雾，也就成有了“糊涂”⑩的特点。“糊涂”并不是一个纯贬义的词，这个语词反而是莫怀戚对重庆江湖气息的一种概括性描写。如果将“糊涂”放在白沙码头这群江湖儿女身上就是一种“洒脱”，淡化生死，或者说就是“不惜命” ?。莫怀戚在写“三师兄的包块”这一节时，就将重庆性格投射于这个具体人物，到了医院看病，不关心病情，反而是惦记着医院的漂亮大夫，一种混迹江湖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正是因为雾气大，散不开，重庆人就需要用火锅来排湿、散气。合着袍哥文化，重庆的火锅文化也就沉淀下来了。若莫怀戚用“两江夹一大山包”来形容重庆，这里却直接可以将重庆看作是一锅冒气腾腾的火锅，三山俨然一口锅底，中间的重庆主城加上区县就成了老火锅的汤汁和下锅菜了。火锅是什么都可以烫的。吼着川江号子的纤夫們要是下工后拿着白净净的糕点小口小口的吃着，这画面难免显得不和谐，只有这种火辣辣、没讲究的吃食才能带给这些下层最辛苦的劳动人民一些刺激。就这一口老白干或者其他劣质的火辣辣的白酒，这完全只有江湖好汉才受得了。火锅的不讲究直接说明重庆的“糊涂”。《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少不了对火锅的描写，“牛油烧滚了，哧哧啦啦下郫县豆瓣，诱人的香味四下乱窜。哎呀流口水了，有人说。”?沸腾的锅底加上事先准备的下锅菜，要不是有猪腰子、鸭肠这类下角料，哪会想到这火锅“是穷人发明的。”? 3.移民文化：重庆性格的新活力
正因为重庆是一个沿江城市，有着大小规模不等的码头，于是这码头上便集合了一群外乡人，又正是因为这群外乡人给重庆注入了新的活力。《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 中的白萝卜就是这种外来文化的典型，她是颤巍巍出场的，逃到重庆，没想到在重庆江湖飘荡些时候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豪爽、耿直的新江湖女子。莫怀戚安排白萝卜以“鹅吃见窘西”躲在众师兄背后而被发现的方式出场，然后一系列发生在江湖中的事件使得其蜕变，成长为一个重庆人。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是在现代背景下展开的，因而其文化中必有现代元素。莫怀戚在对老重庆的传奇叙述的同时，仍然是关注于现代重庆的种种表征的，不是抽离出一个旧重庆江湖进行性格塑造的，换句话说，莫怀戚笔下的重庆是有二重性的，既传统又现代。前者就是对老重庆的追思，“千年的川江号子仍然在习惯地哼着，但听起来已像是挽歌。”?后者就是现代生活方式的描绘。白沙码头的众师兄，有着他们新的江湖规矩、有着他们新的恋爱方式，这些都是莫怀戚在对现代生活的发现，对重庆江湖的一种升华。这种现代性只能是通过那些大大小小的码头，靠着长江风吹来的，重庆是鲜有可能自生的。
二、自由形式书写重庆江湖儿女的传奇故事
莫怀戚的小说除了对重庆的地貌特点有着独特的书写外，对其中生活的重庆人也是进行了深度的挖掘，在共性下又有着个性化特点。江湖气息浸染的重庆人自然发散出一种仗义、豪爽的气质，而这种气质的根源就是人性，是莫怀戚极力赋予人物的闪光点，也是其对抗现代世界物化、异化的武器，以人性美来消解现代社会中的理性，试图重塑一种感性魅力。对人性的发掘，就势必与欲望的不避讳描写相关，这也是乡土小说中不可缺少的因素。陈忠实《白鹿原》笔下的性、阿来《尘埃落定》显露的性、莫言《红高粱》表现的性都是直白的，也是作家在彰显人性，恢复一种原始冲动的最有力的表达方式。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将人性放大，有崇尚蛮力的原始思维模式，也有欲望的本能 冲动。前者就是白沙码头所形成的打架解决问题的方式。后者则是多方面的，可以是物欲、可以是情欲，都是一种未被现代力量压抑的，最真实也是最富有光辉性的存在。这里的物欲并非是现代社会中的一种追求物质享受、满足虚荣的异化的欲望，莫怀戚是将其表现为一种儿童式的简单欲望。一开头，八师兄因为收了钱，打听煤设院的武器情况，被名牌小提琴所吸引，冒死也要辗转偷到那把提琴。这种执著是欲望驱使下的，但是其并不是卖了换钱，而是一种对音乐的执著。盗亦有道是江湖人的信条，八师兄收了钱、偷了琴也是做好了后续工作的。而且，江湖中的儿女并非全是善的，正是因为其有善有恶两面性，才显得真实，况且其善远大于恶。原始的野性美在现代工业进程中逐渐褪去，恰是在白沙码头的这群江湖浪子中能得到体现。不受到主流的控制，以野蛮生长的方式缔造一个别样的世界，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物潇洒行走其中，一路走一路挥洒豪情，如此，各色好汉经历了一系列事件后显得更有血性和人性。
最能体现莫怀戚笔下人性的就是八师兄，一个敢爱敢恨、放荡不羁，具有传奇色彩的乐团首席小提琴家。他在这群游离于主流社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勇善斗，粗犷结实的汉子中更为突出。八师兄云南赌玉、与麻风女的生死恋、与女囚的偷欢、对音乐的痴迷，这些种种都是其欲望与人性的交织，原始与现代的重合的体现。若是因其高雅的艺术情操和高超的音乐技艺而将其置于众师兄之上，似乎是合理的，但是，其色胆包天、恣意妄为的表现又是一众师兄少有的，无人能及。其身上是两种极致的融合，有原始野性之美也有现代文明的艺术修养，二者相融合便使得人性大放异彩。于此，不仅人物显得有血有肉，而且也是孕育其的重庆性格的彰显。与八师兄这一地道的重庆人相比，白萝卜也是其人性特征的代表，一内一外都说明重庆性格中的自然、原始质朴。重庆是热情的，是包容的，是一个不挑人的城市，因而任谁到了重庆都可以受到善待的。白萝卜作为外来人到了白沙码头，众师兄热心的为她找工作、用火锅招待她，绝不会在乎其出身，也毫无排斥外乡人的意味，反而是对这个“可能是弱智。”?、“她不漂亮，也不丑，胖乎乎的，扎两个粗短的辫子——如果她不是戴的假发那么她的头发是太多了太好了。她的脚板像两条鱼——刚刚钓上来在地上蹦跶的鱼。她的胳膊有点粗短，她的腿也有点粗短，但是舞起来，好像也并不粗短；她的屁股有点肥大，但是一舞起来，好像是腰细，不是屁股大。”?这样一个普通的外来女人立刻就得到了众师兄的喜欢。随着其与众师兄交往的深入，也慢慢地有了重庆人的性格，小说中其魅力也是愈发的清晰。
除八师兄和白萝卜这一内一外兩个人物不同角度对重庆性格的表现外，大师兄的仁义稳重、三师兄的潇洒、十三弟的直率等从其他方面展现了重庆性格，重庆性格从不同人物身上得到彰显。白沙码头上的众师兄是混迹于江湖的好汉，也是重庆性格本真的形象表现，这群三教九流式的人物不仅没有使重庆江湖搞得乌烟瘴气，反而是凭借其内在的野性之美充分的体现了重庆的本质性格，有血有肉的人物建构了一个新的江湖。这也是莫怀戚对民间文化和现代社会的一种结合，显示其把控文本之力。
三、以原乡意识为支撑的地域小说新的审美风格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构成的是一个重庆江湖，这并非是抽离出现实社会的一个虚构世界，恰是莫怀戚以其组合能力将乡土伦理融于城市风貌中，形成了一种现代社会下具有“乌托邦色彩”的审美风格。小说牵连出多种力量的对比，现代与传统、城市与农村、主流社会与三教九流之地。如此，小说呈现的审美也就高于一般的乡土小说或者都市小说，带有浓郁的地域色彩。将市井风貌与城市变迁结合，开拓出一个镶嵌于现代城市文化中的乡土气息的码头世界。
1.以老重庆人的视角看“山城”
莫怀戚作为一个被爬坡上坎、川江号子文化熏陶的重庆土著，就如迟子建对东北黑土地的依恋、张爱玲对上海弄堂的情有独钟一样，其有浓浓的重庆乡土情结。这也是莫怀戚创作一系列关于重庆的小说的原动力。《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就能说明莫怀戚有致力于创作重庆人文风貌的连续的小说，许有十八街、长江索道、磁器口等重庆老记忆的地方。 尽管重庆在现代文明中有点显得格格不入，“其实重庆人从来不反感文明，只不过他们同文明的关系，有点像水和油。油是冷的时候，你可以浮在我水的上面，但你浸不到我内里来。你要是烧热了呀，那就要炸。”?很形象地说明了重庆与现代文明的关系，可融却又带着一丝叛逆，尤其是“炸”又点明重庆性格中的火爆。这种初来乍到的人看来粗鲁的脾气，却被莫怀戚所钟爱，也是其构建重庆江湖的重要性格展现。重庆是三山两江组成的，山有山的野蛮，水有水的肆虐，但是这种蛮横的原始力量却被莫怀戚用三五几句文字消解掉了，所剩下的就是山水所形成的独特地域色彩。
从老重庆人的眼里看到的重庆自然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汇集地，多的是一份爽快，多的是一份道义。因而这些人口中是说不出什么普通话的，吐出的自然是符合其身份的重庆话。重庆话不能算作方言，因为只是把普通话弹平了来讲，似乎这又说明重庆本身是有文明因子的，不过四周高山阻断了文明的进程。但是固守说重庆话的老重庆人，就连写小说也不会去迎合书面语的规范，毕竟要是用普通话写的重庆已经不能算作地道的重庆了。莫怀戚在《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中很好地践行了老重庆人的规矩。人物取名字也是“缺牙巴”、“老不退火”之类，极具重庆气息。文中人物语言和叙事语言都是重庆式的，“它要背时”、“母的马上跑球”、“买摩托车的崽儿”等，既展现了地域色彩，又符合人物的身份。在对重庆地理位置的描述中，莫怀戚又以老重庆美食家的眼光来看待，“地理是一道大菜中的辅料，川菜成为‘翘头’的，比如回锅肉里的蒜苗——可用青椒、胡萝卜之类代替，赫鲁晓夫的共产主义的红烧肉里的土豆——实话说用大白豆来代替也一样。”?老重庆人总是对不起眼却有味道的东西拥有独特的洞察力，莫怀戚便是如此。
2.以现代人的视角写“雾都”
现代社会在带来文明的同时，也将传统的美好品质磨灭了。现代社会少了夜不闭户、鸡犬相闻的和谐，多的是一份防备。理想中的宗法伦理社会不复存在，作家笔耕不辍地追求然后营造一个理想的世界，寻根文学掀起的贯通南北的地域写作，可以是一种对现代文明的反思、对道德理想主义的下沉，而后的作家也是从鲁迅开创的乡土小说的传统中汲取养分，想要获得对现代社会合理的改造。格非“江南三部曲”也是将其理想寄托于一个“桃花源”之中，秀米实践的大同世界正是格非对现代文明的一个剥离。陈思和称这类情结为“民间的理想主义”?。无疑，莫怀戚也是应该归属这当中。
“雾都”重庆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但也是一种对现代文明的怅然若失的犹疑感。毕竟一个具有原始野性性格的城市对于现代化的接受总是滞后、徘徊的。莫怀戚并没有直接表示对现代文明的反感，而是一种客观的态度看待重庆的现代化。但是，其具有的原乡意识又推动着他对老重庆的消逝的感叹和惋惜。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中众师兄对川江号子的喜爱、对白萝卜所唱的《东方红》的喜欢以对芭蕾舞的茫然、对歌剧的不理解，反倒是莫怀戚对新旧事物的一种态度。莫怀戚的原乡意识仅是以一种故乡人的温情来诉说老重庆的故事，人物的各种极致性格，反倒在其书写中显得内敛，是站在一个现代人的身份来写重庆江湖的故事。这必然有对老重庆的追思和寄托其理想社会的乌托邦色彩。
莫怀戚在构建其理想社会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的，是在现代社会的土壤里的。白沙码头中的众师兄会出走云南，可以迎接远方的客人，其故事中的社会环境不断地有新的因素注入，如秦腔、美籍华人女子等，这些都不是白沙码头环境下可以产生的；也有新的事件发生，如“安葬大师兄”、“二师兄病倒”、“公主入狱”等，这些都是接连不断的事件，使得白沙码头的环境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波澜起伏的。这也是对鲁迅“归乡模式”的一种内化。故乡总是在“我”出走-归来-出走的模式中展现的，“我”对故乡的描写不会是一口气说完的，而是在“我”的故乡印象和故乡现体验的碰撞中形成的。同样地，《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也并不是一股脑的用一章来将重庆的风土人情集中描写，这就区别于沈从文《边城》的叙事手法。重庆的风俗市井风貌并不可能在某一节发现，而是散见于各个部分，将对其的描写融在人物的活动中，类似于一种百科讲解的形式，当然，是以莫怀戚式极具重庆味道的讲解，绝不会感到索然无味。这种将故事情节与地域特色的描写融合的方式正是鲁迅以双重眼光看待故乡是一样的，鲁迅既是本乡人又是在外接受了新思想的“外乡人”。莫怀戚亦具有两种身份，以老重庆人的情怀来看重庆，又以现代人的素养来写重庆。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是莫怀戚以自由的形式展现重庆江湖儿女的直率、仗义，以地域性和现代性共同交织一个新的理想世界。民间文化的传统在莫怀戚表现重庆性格的人物、环境中得以彰显，原始野性的魅力、传统自然质朴的特点都是在风俗人情的一浓一淡中国散发的。八师兄等江湖好汉寄托其对人性的表露，川江号子的遥远声音亦是其对老重庆的怀念。随着对现代社会的深入思考，莫怀戚小说的价值就愈发能显现出来，是对个性回归、生命张扬的礼赞。
参考文献
[1]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2]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
[3] 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修订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
[4]张育仁.论“莫怀戚现象”与重庆地域文化性格特征.重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6）.
[5]贺仲明.论近年来乡土小说审美品格的嬗变.文学评论，2014（4）.
[6]刘晓琴.生命狂欢中的欲望审美和人性书写——谈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当代文坛，2010.
注释
①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52
②莫懷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2
③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23
④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76
⑤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173
⑥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51
⑦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13
⑧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16
⑨张育仁.论“莫怀戚现象”与重庆地域文化性格特征.重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6）：240.
⑩张育仁.论“莫怀戚现象”与重庆地域文化性格特征.重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6）：240-241.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2.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61.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59.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193.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42.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43.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284.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51.
?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13）.
关键词：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民间文化形态
不同地域的文化有其鲜明的特征，鲁迅笔下的江浙水乡、沈从文描绘的湘西世界、阿来展现的西藏地区、莫言高密乡，都凭借本身的地域性特征和作家的润色成为文学史上具有典型性的文学环境。而关于重庆，中国大地上独有的地形地势和抗战时期的“陪都”，其展现却是少有的，仅限于本土作家的创作。但是在这寥寥数人中，莫怀戚所构造的“重庆江湖”却是最能体现重庆性格的。于此，作为描绘重庆的先行者，莫怀戚小说的价值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多元文化融合下的“重庆江湖”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依托的环境就是长江上游的属于重庆主城区的一个码头，“白沙码头就是一个胳肢窝，缩在长江的一个尖尖的急弯里，当然，同时也在一个深深的山之皱折里。”①码头向来是鱼龙混杂之地，也是最能体现市井风貌的。用码头来表现重庆的地域特征最好不过，加之白沙码头也在“一个深深的山之皱折里”，又能体现重庆“山城”之特点。于此，不得不佩服作者所选地之妙。
1.码头文化：重庆江湖气息的孕育
重庆作为长江沿岸的城市，其水运发达，故而存在着大大小小的码头。码头与码头之间便存在着一种隐形的竞争关系，就像是江湖中的各大门派，各有各的独门功夫，定要比武论个高下。那么，在重庆江湖中，“经过了一些岁月之后，长江两岸这上下几十里形成了共识：白沙码头最凶。”③白沙码头正是凭借着“打架总往死里整。不惜命”换来了这一称号。这种完全凭着最原始的蛮力解决问题的方式，虽是粗鲁，但是却正是江湖气的豪爽、粗犷的直接体现。码头聚集着南来北往的下层人民，多是靠出卖劳动力解决生计问题，因而骨子里自然而然就有江湖侠客的风气，仗义、不拘小节同时行为粗鲁，是不同于一般小市民形象的。白沙码头的江湖气就显得更加浓郁。除了一般码头具有的下层劳动工人外，更重要的是有一群“同门师兄弟”集结于白沙码头。他们身份特殊，都是男孤儿，个个粗壮结实，代表着白沙码头旺盛的生命力。如此一来，行走江湖的便是这群无所牵挂、自小浸染在码头文化中的独行侠了。莫怀戚将重庆江湖的形形色色都放置在这群自由潇洒的人物身上显得在合适不过了。
江湖各大门派定有一个武功高强、有威望的掌门，而对于白沙码头这个挤满了张牙舞爪、不惜命的后生们来说，势必要有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那就是老不退火，一个“很年轻的时候就当上了船老板（掌舵的）。”、“据称每个码头上都有他的相好。”③的传奇色彩的“老东西”。老不退火，实际上代表的是码头文化更具有西南地区特色的袍哥文化，一个更早些时候的文化缩影。这里就不得不提，同是川渝作家却凭借地域性写作打响的李颉人。其“大河小说”三部曲就是以袍哥对抗教民为线，内含民间文化，展现历史意识，形成了当代文学中的一种民间叙事模式“《死水微澜》模式”④。较之“大河小说”三部曲对多元力量对抗的关注，莫怀戚却只对长江沿岸的原始土著们情有独钟。老不退火与罗歪嘴相比，虽不是其着墨的重点，却在重庆江湖中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可以算是江湖霸主的地位，而后者却受到外来力量的对抗。
对于袍哥文化的汲取，莫怀戚除了隐藏在老不退火这一人物性格、经历里，更为直接的是小说中穿插的川江号子。川江号子于重庆就如信天游于陕北的存在一样，都是这些下层劳动人民艰苦单调生活中的调味剂。川江号子吼起来特别有气势，可以鼓舞人心，在拉纤的过程中成为一种精神寄托，“那么有钱人在家中坐嗨，嗨，累杀我些个穷苦汉 嗨，嗨，”⑤。值得注意的是，莫怀戚穿插的川江号子，始终是处于一种受到威胁的地位，受到来自现代力量的威胁，人力拉船会被现代船取代，这种附属物自然而然就会灭绝，长江边上取而代之的只会是机器发出的呜咽声。这里也可以体现出《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中显现的历史意识，是莫怀戚对原始劳力的一种追思，对老重庆的消失的一种惋惜。
2.山城文化：重庆自然性格的依托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中对于重庆的地形地势的描写很是形象，“重庆是两江夹一个大山包。”⑥把地理书上大段大段关于重庆山地丘陵地貌的解释说明浓缩为一句话，可见莫怀戚的语言表现力。这样的地形就使得重庆成为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区域，山高水长，自给自足，可以更好地保留一些旧有的习性。因而，重庆文化中较多的保存着传统的乡土伦理，存在着原始色彩的现象，同样也成为藏污纳垢之处。这也是“民间文化形态”⑦中最基本的形态之一。在这一点上，白沙码头可以说是重庆的缩影，“但白沙码头同别处不一样。外面无论怎样的文明，进步，这里总有点东西是不能消化的。”⑧相对封闭的地形保存着的原始因素，对于重庆性格具有两面性，既留有精华，又剩下了糟粕。重庆性格中的真，表现为热情、质朴，就是得益于原始力量纯粹的保留。而重庆较之成都所显现出的粗鲁或者说不开化，也是因为未赶上现代列车，慢了一步，封建迷信等成分滞留在山城。据统计，“‘粗糙’，是莫怀戚状写和品味乡土重庆时用得最频繁、最深情、最大气的一个语词。”⑨如此，重庆粗糙的性格就是其对原始力量的一种保留。
山城多雾，也就成有了“糊涂”⑩的特点。“糊涂”并不是一个纯贬义的词，这个语词反而是莫怀戚对重庆江湖气息的一种概括性描写。如果将“糊涂”放在白沙码头这群江湖儿女身上就是一种“洒脱”，淡化生死，或者说就是“不惜命” ?。莫怀戚在写“三师兄的包块”这一节时，就将重庆性格投射于这个具体人物，到了医院看病，不关心病情，反而是惦记着医院的漂亮大夫，一种混迹江湖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正是因为雾气大，散不开，重庆人就需要用火锅来排湿、散气。合着袍哥文化，重庆的火锅文化也就沉淀下来了。若莫怀戚用“两江夹一大山包”来形容重庆，这里却直接可以将重庆看作是一锅冒气腾腾的火锅，三山俨然一口锅底，中间的重庆主城加上区县就成了老火锅的汤汁和下锅菜了。火锅是什么都可以烫的。吼着川江号子的纤夫們要是下工后拿着白净净的糕点小口小口的吃着，这画面难免显得不和谐，只有这种火辣辣、没讲究的吃食才能带给这些下层最辛苦的劳动人民一些刺激。就这一口老白干或者其他劣质的火辣辣的白酒，这完全只有江湖好汉才受得了。火锅的不讲究直接说明重庆的“糊涂”。《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少不了对火锅的描写，“牛油烧滚了，哧哧啦啦下郫县豆瓣，诱人的香味四下乱窜。哎呀流口水了，有人说。”?沸腾的锅底加上事先准备的下锅菜，要不是有猪腰子、鸭肠这类下角料，哪会想到这火锅“是穷人发明的。”? 3.移民文化：重庆性格的新活力
正因为重庆是一个沿江城市，有着大小规模不等的码头，于是这码头上便集合了一群外乡人，又正是因为这群外乡人给重庆注入了新的活力。《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 中的白萝卜就是这种外来文化的典型，她是颤巍巍出场的，逃到重庆，没想到在重庆江湖飘荡些时候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豪爽、耿直的新江湖女子。莫怀戚安排白萝卜以“鹅吃见窘西”躲在众师兄背后而被发现的方式出场，然后一系列发生在江湖中的事件使得其蜕变，成长为一个重庆人。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是在现代背景下展开的，因而其文化中必有现代元素。莫怀戚在对老重庆的传奇叙述的同时，仍然是关注于现代重庆的种种表征的，不是抽离出一个旧重庆江湖进行性格塑造的，换句话说，莫怀戚笔下的重庆是有二重性的，既传统又现代。前者就是对老重庆的追思，“千年的川江号子仍然在习惯地哼着，但听起来已像是挽歌。”?后者就是现代生活方式的描绘。白沙码头的众师兄，有着他们新的江湖规矩、有着他们新的恋爱方式，这些都是莫怀戚在对现代生活的发现，对重庆江湖的一种升华。这种现代性只能是通过那些大大小小的码头，靠着长江风吹来的，重庆是鲜有可能自生的。
二、自由形式书写重庆江湖儿女的传奇故事
莫怀戚的小说除了对重庆的地貌特点有着独特的书写外，对其中生活的重庆人也是进行了深度的挖掘，在共性下又有着个性化特点。江湖气息浸染的重庆人自然发散出一种仗义、豪爽的气质，而这种气质的根源就是人性，是莫怀戚极力赋予人物的闪光点，也是其对抗现代世界物化、异化的武器，以人性美来消解现代社会中的理性，试图重塑一种感性魅力。对人性的发掘，就势必与欲望的不避讳描写相关，这也是乡土小说中不可缺少的因素。陈忠实《白鹿原》笔下的性、阿来《尘埃落定》显露的性、莫言《红高粱》表现的性都是直白的，也是作家在彰显人性，恢复一种原始冲动的最有力的表达方式。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将人性放大，有崇尚蛮力的原始思维模式，也有欲望的本能 冲动。前者就是白沙码头所形成的打架解决问题的方式。后者则是多方面的，可以是物欲、可以是情欲，都是一种未被现代力量压抑的，最真实也是最富有光辉性的存在。这里的物欲并非是现代社会中的一种追求物质享受、满足虚荣的异化的欲望，莫怀戚是将其表现为一种儿童式的简单欲望。一开头，八师兄因为收了钱，打听煤设院的武器情况，被名牌小提琴所吸引，冒死也要辗转偷到那把提琴。这种执著是欲望驱使下的，但是其并不是卖了换钱，而是一种对音乐的执著。盗亦有道是江湖人的信条，八师兄收了钱、偷了琴也是做好了后续工作的。而且，江湖中的儿女并非全是善的，正是因为其有善有恶两面性，才显得真实，况且其善远大于恶。原始的野性美在现代工业进程中逐渐褪去，恰是在白沙码头的这群江湖浪子中能得到体现。不受到主流的控制，以野蛮生长的方式缔造一个别样的世界，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物潇洒行走其中，一路走一路挥洒豪情，如此，各色好汉经历了一系列事件后显得更有血性和人性。
最能体现莫怀戚笔下人性的就是八师兄，一个敢爱敢恨、放荡不羁，具有传奇色彩的乐团首席小提琴家。他在这群游离于主流社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勇善斗，粗犷结实的汉子中更为突出。八师兄云南赌玉、与麻风女的生死恋、与女囚的偷欢、对音乐的痴迷，这些种种都是其欲望与人性的交织，原始与现代的重合的体现。若是因其高雅的艺术情操和高超的音乐技艺而将其置于众师兄之上，似乎是合理的，但是，其色胆包天、恣意妄为的表现又是一众师兄少有的，无人能及。其身上是两种极致的融合，有原始野性之美也有现代文明的艺术修养，二者相融合便使得人性大放异彩。于此，不仅人物显得有血有肉，而且也是孕育其的重庆性格的彰显。与八师兄这一地道的重庆人相比，白萝卜也是其人性特征的代表，一内一外都说明重庆性格中的自然、原始质朴。重庆是热情的，是包容的，是一个不挑人的城市，因而任谁到了重庆都可以受到善待的。白萝卜作为外来人到了白沙码头，众师兄热心的为她找工作、用火锅招待她，绝不会在乎其出身，也毫无排斥外乡人的意味，反而是对这个“可能是弱智。”?、“她不漂亮，也不丑，胖乎乎的，扎两个粗短的辫子——如果她不是戴的假发那么她的头发是太多了太好了。她的脚板像两条鱼——刚刚钓上来在地上蹦跶的鱼。她的胳膊有点粗短，她的腿也有点粗短，但是舞起来，好像也并不粗短；她的屁股有点肥大，但是一舞起来，好像是腰细，不是屁股大。”?这样一个普通的外来女人立刻就得到了众师兄的喜欢。随着其与众师兄交往的深入，也慢慢地有了重庆人的性格，小说中其魅力也是愈发的清晰。
除八师兄和白萝卜这一内一外兩个人物不同角度对重庆性格的表现外，大师兄的仁义稳重、三师兄的潇洒、十三弟的直率等从其他方面展现了重庆性格，重庆性格从不同人物身上得到彰显。白沙码头上的众师兄是混迹于江湖的好汉，也是重庆性格本真的形象表现，这群三教九流式的人物不仅没有使重庆江湖搞得乌烟瘴气，反而是凭借其内在的野性之美充分的体现了重庆的本质性格，有血有肉的人物建构了一个新的江湖。这也是莫怀戚对民间文化和现代社会的一种结合，显示其把控文本之力。
三、以原乡意识为支撑的地域小说新的审美风格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构成的是一个重庆江湖，这并非是抽离出现实社会的一个虚构世界，恰是莫怀戚以其组合能力将乡土伦理融于城市风貌中，形成了一种现代社会下具有“乌托邦色彩”的审美风格。小说牵连出多种力量的对比，现代与传统、城市与农村、主流社会与三教九流之地。如此，小说呈现的审美也就高于一般的乡土小说或者都市小说，带有浓郁的地域色彩。将市井风貌与城市变迁结合，开拓出一个镶嵌于现代城市文化中的乡土气息的码头世界。
1.以老重庆人的视角看“山城”
莫怀戚作为一个被爬坡上坎、川江号子文化熏陶的重庆土著，就如迟子建对东北黑土地的依恋、张爱玲对上海弄堂的情有独钟一样，其有浓浓的重庆乡土情结。这也是莫怀戚创作一系列关于重庆的小说的原动力。《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就能说明莫怀戚有致力于创作重庆人文风貌的连续的小说，许有十八街、长江索道、磁器口等重庆老记忆的地方。 尽管重庆在现代文明中有点显得格格不入，“其实重庆人从来不反感文明，只不过他们同文明的关系，有点像水和油。油是冷的时候，你可以浮在我水的上面，但你浸不到我内里来。你要是烧热了呀，那就要炸。”?很形象地说明了重庆与现代文明的关系，可融却又带着一丝叛逆，尤其是“炸”又点明重庆性格中的火爆。这种初来乍到的人看来粗鲁的脾气，却被莫怀戚所钟爱，也是其构建重庆江湖的重要性格展现。重庆是三山两江组成的，山有山的野蛮，水有水的肆虐，但是这种蛮横的原始力量却被莫怀戚用三五几句文字消解掉了，所剩下的就是山水所形成的独特地域色彩。
从老重庆人的眼里看到的重庆自然是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汇集地，多的是一份爽快，多的是一份道义。因而这些人口中是说不出什么普通话的，吐出的自然是符合其身份的重庆话。重庆话不能算作方言，因为只是把普通话弹平了来讲，似乎这又说明重庆本身是有文明因子的，不过四周高山阻断了文明的进程。但是固守说重庆话的老重庆人，就连写小说也不会去迎合书面语的规范，毕竟要是用普通话写的重庆已经不能算作地道的重庆了。莫怀戚在《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中很好地践行了老重庆人的规矩。人物取名字也是“缺牙巴”、“老不退火”之类，极具重庆气息。文中人物语言和叙事语言都是重庆式的，“它要背时”、“母的马上跑球”、“买摩托车的崽儿”等，既展现了地域色彩，又符合人物的身份。在对重庆地理位置的描述中，莫怀戚又以老重庆美食家的眼光来看待，“地理是一道大菜中的辅料，川菜成为‘翘头’的，比如回锅肉里的蒜苗——可用青椒、胡萝卜之类代替，赫鲁晓夫的共产主义的红烧肉里的土豆——实话说用大白豆来代替也一样。”?老重庆人总是对不起眼却有味道的东西拥有独特的洞察力，莫怀戚便是如此。
2.以现代人的视角写“雾都”
现代社会在带来文明的同时，也将传统的美好品质磨灭了。现代社会少了夜不闭户、鸡犬相闻的和谐，多的是一份防备。理想中的宗法伦理社会不复存在，作家笔耕不辍地追求然后营造一个理想的世界，寻根文学掀起的贯通南北的地域写作，可以是一种对现代文明的反思、对道德理想主义的下沉，而后的作家也是从鲁迅开创的乡土小说的传统中汲取养分，想要获得对现代社会合理的改造。格非“江南三部曲”也是将其理想寄托于一个“桃花源”之中，秀米实践的大同世界正是格非对现代文明的一个剥离。陈思和称这类情结为“民间的理想主义”?。无疑，莫怀戚也是应该归属这当中。
“雾都”重庆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但也是一种对现代文明的怅然若失的犹疑感。毕竟一个具有原始野性性格的城市对于现代化的接受总是滞后、徘徊的。莫怀戚并没有直接表示对现代文明的反感，而是一种客观的态度看待重庆的现代化。但是，其具有的原乡意识又推动着他对老重庆的消逝的感叹和惋惜。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中众师兄对川江号子的喜爱、对白萝卜所唱的《东方红》的喜欢以对芭蕾舞的茫然、对歌剧的不理解，反倒是莫怀戚对新旧事物的一种态度。莫怀戚的原乡意识仅是以一种故乡人的温情来诉说老重庆的故事，人物的各种极致性格，反倒在其书写中显得内敛，是站在一个现代人的身份来写重庆江湖的故事。这必然有对老重庆的追思和寄托其理想社会的乌托邦色彩。
莫怀戚在构建其理想社会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的，是在现代社会的土壤里的。白沙码头中的众师兄会出走云南，可以迎接远方的客人，其故事中的社会环境不断地有新的因素注入，如秦腔、美籍华人女子等，这些都不是白沙码头环境下可以产生的；也有新的事件发生，如“安葬大师兄”、“二师兄病倒”、“公主入狱”等，这些都是接连不断的事件，使得白沙码头的环境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波澜起伏的。这也是对鲁迅“归乡模式”的一种内化。故乡总是在“我”出走-归来-出走的模式中展现的，“我”对故乡的描写不会是一口气说完的，而是在“我”的故乡印象和故乡现体验的碰撞中形成的。同样地，《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也并不是一股脑的用一章来将重庆的风土人情集中描写，这就区别于沈从文《边城》的叙事手法。重庆的风俗市井风貌并不可能在某一节发现，而是散见于各个部分，将对其的描写融在人物的活动中，类似于一种百科讲解的形式，当然，是以莫怀戚式极具重庆味道的讲解，绝不会感到索然无味。这种将故事情节与地域特色的描写融合的方式正是鲁迅以双重眼光看待故乡是一样的，鲁迅既是本乡人又是在外接受了新思想的“外乡人”。莫怀戚亦具有两种身份，以老重庆人的情怀来看重庆，又以现代人的素养来写重庆。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是莫怀戚以自由的形式展现重庆江湖儿女的直率、仗义，以地域性和现代性共同交织一个新的理想世界。民间文化的传统在莫怀戚表现重庆性格的人物、环境中得以彰显，原始野性的魅力、传统自然质朴的特点都是在风俗人情的一浓一淡中国散发的。八师兄等江湖好汉寄托其对人性的表露，川江号子的遥远声音亦是其对老重庆的怀念。随着对现代社会的深入思考，莫怀戚小说的价值就愈发能显现出来，是对个性回归、生命张扬的礼赞。
参考文献
[1]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2]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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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贺仲明.论近年来乡土小说审美品格的嬗变.文学评论，2014（4）.
[6]刘晓琴.生命狂欢中的欲望审美和人性书写——谈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当代文坛，2010.
注释
①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52
②莫懷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2
③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23
④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76
⑤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173
⑥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51
⑦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13
⑧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16
⑨张育仁.论“莫怀戚现象”与重庆地域文化性格特征.重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6）：240.
⑩张育仁.论“莫怀戚现象”与重庆地域文化性格特征.重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6）：240-241.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2.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61.
?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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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怀戚.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51.
?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