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纪事(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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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迈的老学者正拨动敏锐的触角,翻阅家族史:“……原属生灵世界中数量最大的家族之一,行踪遍布世界每一个阴暗角落。生命力顽强,对环境生态影响巨大……全身无内骨骼支撑,只裹一层‘几丁’质构成的壳。壳分节以利于运行,犹如骑士的甲胄。宿主表体为最佳栖身之所……”
  年月日已无从考究。
  “……最早从北方迁徙到一片方圆数百公里的荒岛。是处风调雨顺,天地万物物竞天择,各据一方,各司其职,共享天伦。彼此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土地上出现了人……”
  他随即掀开百年纪事簿,里头尽是一篇又一篇族群饱受欺凌、践踏的血泪史,其中,记载老祖先惨遭赶尽杀绝的共有三处。家族最早遭受戕害始于祖宗第18代。
  “××××年,人类大肆围剿我族聚居地,来势汹汹。30天内,出动代号143消防队,50辆红犀牛,对我族展开扑杀……”
  呵呵,5亿家族成员壮烈牺牲,这是家族史上最惨烈的灭绝行动!
  老学者睁着大眼球,继续窥探……
  “××××年,人类获知我族已成功蜕变转移阵地,寻得乌鸦作为新宿主,故开始对乌鸦格杀勿论……”
  “××××年,人类对一切疑似我族居所喷洒阿维菌素,用火热烟雾渗透到每个角落,大开杀戒,使我族成员无所遁形,四处窜逃……”
  “那一场浩劫,我族死伤惨重。残余的成员化整为零,辗转流亡到浪尖岛,全是断肢的残兵败将。”这事儿发生在曾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的年代,小时候曾听前辈们提及,他印象深刻。
  “唉!我族自認出身卑微,与人无尤,怎的祖先老是多灾多难,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须除之而后快?”老学者读史至此义愤填膺,扁平的身躯胀得圆鼓鼓的。
  岁月荏苒,转瞬500年。岛上的热土地是天然温床,族群不断地繁衍、蜕变、进化,一代胜似一代,体能和智慧大大地超越祖先。如今已凝聚成一股庞大的力量,蓄势与敌人抗衡……
  部落首领神色凝重,对他说:“时机到了……”
  多年以后,老学者遂将另一起重大事件编入史册:
  “×年×月×日:我族10亿成员,集体出走浪尖岛,向目的地进发……登陆后,依据古书记载的故址前去探访,只见处处高楼耸立,那溪、那桥、那街,早已无迹可寻……”
  (选自新加坡《联合早报·文艺城》)
  变 调
  一男二女悻悻然走了进来,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你们……怎么没带学琴的女孩来?”她很诧异。边说边招呼他们坐下。第一次带女孩上门来学琴可是原先约好的。
  “不是的,岑老师,我们专程来找你谈件事……”较年长的那位妇女身材矮胖,说话声音很轻,咿咿嗡嗡的,像蚊子在耳边飞过。
  胖女人吞吞吐吐说了好久。故事其实很老套,有点像电视连续剧。三角关系、师生恋、小女生清纯痴情、男教师年近半百已是有妇之夫……
  她仿佛跌入五里雾中,一时不知所措,却强作镇定。即便是晴天霹雳,她也不会去演一出大吵大闹的活剧。
  “是这样啊?那你们直接去找他说,何必来找我?”
  她冷冷地说。身子微微颤抖,目光转向窗外,院子里阳光普照,风铃木洒落一地斑驳的黑影,一切如常。风铃木是新婚置业时种下的,十多年了,小树苗已长成了大树。
  这不是梦境,她回过神来,继续聆听未完的连续剧。
  “你不要跟他离、跟他闹,我那闺女就没法子……”胖女人苦苦哀求,一副慈母的可怜相。
  “我妹妹才20岁,长得不比你漂亮!”另一妇女开腔。
  “这事全拜托你了……”那个像是父亲的一脸严肃。语毕,三人起身告辞。
  “那不关我的事,问题不在我这……”她也起身呐喊着。却又马上后悔,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丈夫出轨,怎么还说得这么爽快?
  想起闺蜜曾经对她说过“午妻”的故事。当时她直讥笑:那老婆是怎么当的,怎么没有半点敏感度?现在自己居然扮演了同样的角色,这么多年。
  往事如古早的电影胶带迅速倒流,眼前尽是些黑白画面:×大的音乐系,一个帅气十足的大男生,浓眉大眼、才华横溢。接着是金童玉女的结婚进行曲、雪白婚纱、亲友的声声祝福。然后是可爱的爱情结晶……一切的幸福似乎都是理所当然。哦,就在孩子出世那年他开始创业,没想到那音乐工作室居然给他制造了条件!纯洁的音乐怎么酝酿得出那么龌龊的灵魂啊!
  她努力去寻找爱情变质的蛛丝马迹,竟然怎么也找不着。十多年来他早出晚归,生活作息宛如一首弹奏千百遍的乐曲,每个音符完美精准从未出过差错……
  她虚弱地跌坐在古老钢琴的椅子上,此刻只有一生挚爱的声乐才能抚慰极度受伤的心灵。她随意翻开平日授课的五线谱,恰好是最最钟爱的舒伯特《小夜曲》独奏,手指触及黑白键盘的当儿,她吓了一大跳,这钢琴怎么啦?传入耳际的尽是些咿咿呀呀的怪腔怪调……
  (选自新加坡《热带》第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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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是在离家四十二年之后,才第一次回乡的。途经梧州游白云山时曾口占一诗道:  四十二年归故里,白云犹是汉时秋。  历劫沧桑人事改,江山无恙我旧游。  “白云犹是汉时秋”是前人诗句,胡汉民题广州白云山五层楼时亦曾用以入联。我回乡的第二天(一九八七年二月十六日),《南宁晚报》的两位记者崔注厚和陈设清晨来访(他们是前一天得知消息,乘搭特快夜车到桂林,深夜再换乘小汽车到蒙山采访的,其“拼搏”精神可和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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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娥池上晓凉多,罗袜生尘水不波;  一夜碧云凝作梦,醒来无奈月明何!  这是元代诗人丁鹤年咏水仙花的名句。水仙花在中国诗人的想象里,常被比喻为清丽绝俗的仙女,例如清代的大诗人龚定庵所写的《水仙花赋》,就是将水仙花当作“洛神”的化身的。赋中有几句道:“有一仙子兮其居何处?是幻非真兮降于水涯。亸翠为裙,天然妆束;将黄染额,不事铅华。”读之真如见洛水仙女,在月色朦胧之夜,凌波冉冉而来。这首赋是龚定庵十三
爱情乍醒了  铁了心才会憋在角落里  我告诉你我会开花儿  粉粉的,素素的  有时像火  这光来自你和太阳  星星点点的洁白或苦果  它的愿望接近伟大  相信,只因相信  四季的模样都由你和爱组成  我未老  却甘于无所事事  借着这虚构的时光  我回到含羞草的年龄  指尖碰碰  爱情乍就醒了。她要睡了  58度啊  滚烫的金门  陪我喝酒的公子哥儿都寻乐去了  我贴着处女一样的白枕  缩成小朵鹅
一  胡适(1891—1962年),字适之。安徽省绩溪县人,出生于上海,逝世于台湾。20世纪重要的文学家、哲学家和文化学者。他与陈独秀、鲁迅,都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代表性人物。1916年胡适留美期间,就与陈独秀联系密切,在陈独秀主办的《新青年》上发表一系列文章和书信。1917年7月,胡适回国后受聘于北京大学当教授,积极参与《新青年》的编务工作,成为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的主要倡导人。胡适一向被学界和社
池上 湖说  在眼底 挖湖泊 当我与世界谈不拢  所有如山的尖锐都能收纳成浅浅涟漪  当海与云与气旋坚持逆时针  光和雨和彩虹的因果 依旧顺行  油菜花  种子 日头来回洒落  春风构思 夏雨编织 秋雁剪裁  接地气的嫩亮油画 纵谷以长长手臂保护  劳碌终年的田 盖上限量花被 暖冬  骑 观  ——龙田绿色隧道  溪谷流人  光邁开轻快的步伐追逐  蝴蝶姗姗  凉凉 当林荫编织出世界的避难所  战
张君瑞用手背掩盖在嘴前,连打两个呵欠。  崔莺莺也用手背掩在嘴前,连打两个呵欠。  “该上床休息了。”张君瑞想。  “该上床休息了。”崔莺莺想。  这是春夜。月光照得芭蕉叶上的露水晶莹发光。  庭院里,雄猫终于找到雌猫,咪咪咪,看得莺莺两颊发烧,心似猫爪乱抓般难受。  崔莺莺想:“现在应该上床休息了。”  拨转身,冉冉走去床边,一屁股坐在床沿,将左腿搁在右腿,脱去左脚的绣花鞋;然后将右腿搁在左腿上
已 经  你已经遗忘了我  你已经忘了我  你已忘了我  你忘了我  你忘了  你忘  这几个句子  都指向同一个意思  字词太多  过于冗长  但我最后选择  “你已经遗忘了我”  你在第一个位置  最微末的是我  忘在那边  前面还有很多个字  我以为这样  它就永远不会出现苦 无  感情很轻  避而不谈日子  日子会自己抛光  穿过去  拥有足以透光的缝  就怕心偏的人  我们面对面坐着  
随便打开一部宋词,不出三篇五篇,就有登楼倚阑的句子。毫不夸张地说,宋代词人的创作灵感,不少来自“凭阑远眺”。登楼者大多喝了酒,胆子粗壮,不但爱上层楼,还偏要登上那些“上与浮云齐”的“危楼”。也许身在“危楼”而景致更佳,能尽览宽阔的天地。何况“危楼”上自有“危阑”之设。虽然,人若长倚或久站,也易于堕下或产生幻觉,在秋冬时节更不免着凉。这“危”并不是借喻而是实写了。  骚人墨客“凭阑远眺”,在欣赏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