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美国母亲的20天产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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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新妈妈和新生儿,很多文化里都有特定的习俗。在拉美和乌兹别克,新妈妈有40天的产假和社会补助;在中国,产妇需要“坐月子”。
  然而在美国,产假却不是由传统或是医嘱来决定的,而是由新妈妈的工作环境所决定的。
  这是一个关于塔拉的真实故事,出于保护隐私和工作的考虑,她没有告诉笔者自己的姓氏。2016年1月底,她通过Facebook看到了笔者的TED演讲,在那次演讲中谈到了美国的带薪产假。于是她想把她的故事告诉我:那时候,她是个怀胎九月的全职白领,家里还有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在她接近分娩的最后几天,她依然还在工作,而在产后20天后,她就要回去上班。
  
  塔拉的情形在美国太常见了。有70%的母亲离家工作,有40%的家庭由女性养活。假如家里多了一个新生儿,或是有人生病了,那么88%的美国劳动力都没法请带薪假;更有甚者,有一半的上班族新妈妈连家庭医疗休假法案中的无薪假都休不了。
  塔拉的丈夫患有一种严重的自身免疫性疾病,无法工作。塔拉是家里的顶梁柱。她的公司有无薪假,然而她休不了,因为她的老板把家庭医疗休假法案的无薪假比例调低至50人以内。即便是她能够休这个假,她也没法休,因为“我一天不上班,我一家人就活不下去”。
  因此塔拉的“产假”包括她的13天带薪假,而且这还是从2015年开始攒下来没休的,当然还得老板批准。再算上周末和总统日,她的假期可以累加到20天。经塔拉许可,笔者用文字记录下她整个产假,涵盖了从她在家到她返回工作的日子。而这一部分写的就是塔拉生孩子前几天到回去工作的这么一段时间。
  2016年1月27日,周三
  临产前2天
  离回去上班还有22天
  短信来自 Tara
  我躺在床上,整夜都醒着,一直祈祷着我和我未出生的孩子都不要出岔子,因为我们家扛不住这种“意外惊喜”。每次想到这个我就头大。
  塔拉丈夫的健康状况意味着家里的财务很紧张。家里的一切开销都要靠塔拉来维持。有时候他们不得不卖掉一些家当来维持收支平衡。塔拉的丈夫负责照顾刚开始学步的老大,老二也将由他来照顾。家里没有多余的钱来请保姆了。
  为了养活孩子,塔拉和丈夫接受了必须作出牺牲的现实。她告诉笔者:“家庭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塔拉打算生完孩子后去做结扎。“我们已经没钱养活更多的孩子了,”她说道,“填绝育申请表时我都哭了。”
  2016年1月28日,周四
  临产前一天
  离回去上班还有21天
  塔拉这一周都有宫缩症状,她祈祷肚子里的孩子别乱动。她知道如果自己能撑到周三,她就能挨到总统日,就可以多放一天假在家。终于到了周四,按计划她早上要去医院准备生产。随着产前最后一天工作结束,塔拉正式进入到心理上的倒计时。
  短信来自Tara
  刚刚关了电脑。现在倒计时开始了。一个倒计时是等我的第二孩子出生;而另一个就是我重新回去工作的倒计时,我忍不住就会这么想。
  2016年1月29日,周五
  生产日
  离回去上班还有20天
  塔拉这天一大早就去了医院。几个小时后她给我发来短信。
  短信来自Tara
  我刚刚叫医生快点帮我生出来,因为我已经休了3.5个小时的“产假”了。
  没多久,孩子出生了:是个健康的女孩。从现在开始,塔拉有19天半的假期来恢复身体、哺育女儿。
  塔拉的助产医疗团队都对她的情形惊呆了。“护士和医生都很震惊,”塔拉给笔者发短信写道,“他们说像我这种情况必须得多休息。这真是个让人容易紧张的话题。”
  2016年1月31日,周日
  产后两天
  离回去上班还有18天
  在医院待了两天后,塔拉回家了。因为剖腹产的缘故,她时常感觉到身体疼痛,而且睡不好。她也像其他新妈妈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被人祝福着。她给我发短信说,回家的第一餐是丈夫做的,家里的“大哥哥”帮着拿尿布,此外还有一个健康的小妹妹。“生活真的很美好。”她如是写道。
  
  2016年2月2日,周二
  产后四天
  离回去上班还有16天
  短信来自Tara
  我终于知道为啥人要长两条胳膊了。因为这样我们可以一手抱一个孩子。
  塔拉还在跟她的母乳纠结着。乳房一直没奶,她一直努力为她的小婴儿挤着初乳。她不得不给小婴儿吃一些婴幼儿食品。塔拉有点慌,因为她没有太多时间喂小婴儿吃母乳。她一直都很难找到时间给大儿子喂奶,而现在她又不得不更早地找到新的婴幼儿食品来喂小的。
  她得面对刚生完一个孩子,又得照顾刚会学步的孩子的现实。
  2016年2月5日,周五
  产后七天
  离回去上班还有13天
  塔拉终于开始分泌乳汁了。重新回去上班的想法又开始回到了脑海中。
  短信来自Tara
  我开始想回去工作后有一堆要做的事。我尽力不去想,但我还是仿佛能听到办公室里滴答滴答的钟声。
  塔拉依然饱受疼痛折磨,她剖腹产的位置依然刺痛、发痒。
  短信来自Tara
  今天早上我的切口拆线,疼痛尚可忍受。不过我坐起来时真是疼痛难忍。
  我和哈肯塞克大学医疗中心的妇产科医生曼尼·阿尔瓦雷斯聊起过剖腹产后的恢复。他说剖腹产是个大手术,至少需要两到三周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他的建议是:“无论何种生产方式,产妇都得在家休息并喂养孩子3到6个月。”   2016年2月7日,周六
  产后八天
  离回去上班还有12天
  塔拉问是否可以给我发一张她产后的肚子照片。
  短信来自Tara
  产后八天,全身浮肿、疼痛、僵硬。伤疤和缝合线到处都是。不过我很骄傲,因为我生养了两个健康的孩子。
  2016年2月8日,周一
  产后10天
  离回去上班还有10天
  这天在家,塔拉睡醒了,给我发来一条令人烦忧的短信。
  短信来自Tara
  今天给我老板发邮件,确认我回去上班的时间,并给出了我期望回去的时间。未来两个月我真不想去想这个事。这样让我更加焦虑。
  我请妇产科医生阿尔瓦雷斯评估一下休完20天产假就回去工作对于心理健康的影响。他告诉我,喂养新生儿并在家休够时间对于新妈妈来说是有帮助的,可以减缓诸如抑郁和焦虑等产后情绪障碍。
  2016年2月10日
  产后12天
  离回去上班还有8天
  塔拉告诉我她感到“很失落”,因为假期就要结束了。我问她是否去问过医生她应该何时回去上班。我想她的妇产科医生肯定会确保她在回到办公室工作9个小时前身体痊愈,不会被感染;而在心理健康方面,我想医生会问她一些关于情绪状态方面的问题,特别是美国预防工作小组最近推荐的新妈妈产后情绪障碍筛查。
  我就此询问阿尔瓦雷斯,他告诉我在剖腹产后,回去上班前,做医疗咨询“算她的税负,她给我发来了她的报税软件的截图。
  截图上的文字内容:这份工资收入表有什么不常见的情形吗?A. 不在美国工作——我不在美国工作,我的雇主不是美国政府,也不是其下属机构。B. 带薪家庭假期——我的工作报酬中有带薪家庭假期。
  她发短信告诉我这个B选项是“不常见情形”,就是想说:在美国带薪休假可真是不常见。
  2016年2月17日,周三
  产后19天
  离回去上班还有一天
  昨天,塔拉的小婴儿翻了个身,肚子朝下,并且把她的尿片弄掉了。塔拉给我发短信:“我觉得我女儿是给我立下一个里程碑,因为我马上要回去上班了。不过老实说,一切都还是还没处理好。”
  塔拉的老板同意她接下来几周可以在家工作。这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样她就可以照看女儿了。不过她还是为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和客户电话而发愁。她至今仍然记得过去她打电话时,不得不把刚出生的儿子放在客厅,任由其饿得哇哇直哭。塔拉知道,女儿也逃不过这种命运了。
  短信来自Tara
  重新恢复工作进度真是压力山大,让人难过的是,我不能全身心照顾孩子们,我身体状况也没准备好。这就是我现在的状况。我的工作很大程度上靠我自己来决定,明天估计是要处理成山的邮件。我估计信箱里有5000封邮件,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我猜得准不准了。
  睡前,塔拉给我发来了当天最后一条短信:
  短信来自Tara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里,我还是和我骄傲的家人在一起,一切都会变好的。
  2016年2月18日,周四
  产后20天
  回来上班的第一天
  今天,塔拉的女儿有20天大了,塔拉的产假也结束了。
  早上4点49分收到短信:
  短信来自Tara
  一整晚都在喂孩子喝奶。困。
  早上七点,塔拉又发来短信:
  短信来自Tara
  早上好。我很累,我试着让自己快点起床。一小时后我就得开始干活了,女儿醒了,我得给她喂奶了。好的,两个“警报器”都搞定了,现在把女儿丢给爸爸了。
  早上7点53分,塔拉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她的笔记本电脑开着,电话充着电,她为了发奶而为自己准备的茶以及泌乳饼干放在一边,她的收件箱里躺着3818封邮件。
塔拉的女儿19天大时记者收到的照片

  这一早对于塔拉来说没有惊喜,只有忙碌以及适应这种情形。这就是她所说的,是时候得开始了。
  就这样,作为一个母亲、妻子、工人和家里的顶梁柱,塔拉回来上班了。而她的最后一次产假就休了2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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