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巷城小说中雾的意象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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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湾现代诗诗人郑愁予在诗中写道“如雾起时,敲叮叮的耳环在浓密的发丛找航路……”跨越香港、台湾和美国三地的华人女作家钟玲以《雾在登山》为名出版诗集;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的《双城记》中写道“变成了浓雾的细雨将五十尺以外的景物都包上了模糊昏晕的外壳”……不言而喻,雾意象总能得到文人的青睐,舒巷城也不例外。雾意象的应用与雾自身的属性是否有关系呢?舒巷城自身的人生经历与雾意象的运用又是否有关系呢?舒巷城又是如何运用这一意象的呢?这一意象的运用是要表现怎样的感情呢?这些,都是笔者在本论文中想要一探究竟的主旨所在。
  一、舒巷城小说与雾的联系
  (一)雾的属性与雾意象的运用
  第一,舒巷城对雾意象的运用与雾本身的属性有关。不可否认,雾这种自然现象不是何时何地都出现的,而是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刚好香港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它的气候特征满足了这种条件。从外观上来看,雾是模糊的白色,当雾出现时,会影响能见度,给人一种朦胧模糊的感觉。雾的这些属性及香港本身的自然条件,为舒巷城运用这一意象进行创作打下了扎实的根基。
  第二,舒巷城对雾意象的运用,与其多变的人生有关。舒巷城出生于香港,却不是“生于斯长于斯”,为了避战乱和谋生,他曾离开香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直至1948年才返回香港。这个经历与《鲤鱼门的雾》中梁大贵的经历十分相似,正是这种亲身体验,使他对如雾般波澜起伏、变幻莫测的人生有了很深的觉知和感受。
  (二)舒巷城小说中雾的意象研究评述
  纵观学界对舒巷城作品的研究,专门针对雾的意象进行分析的研究,笔者暂时未有发现,而在整体研究中涉及雾的意象分析的也并不多。学者陈曦静在2002年岭南大学的论文《舒巷城的小说研究》中认为,舒巷城是用雾意象来见证社会人事变迁的;而欧肇龙在《五十年代的香港书写—舒巷小说城析论》这篇论文中认为,《鲤鱼门的雾》中借雾来营造气氛,还带有主人公对前景迷惑的意思。对舒巷城的作品研究多集中在作品中“乡土”意识的研究,或从其作品看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香港及当时的写作特色,或研究其某一部作品及其写作手法,专门针对其中一个意象的分析,似乎寥寥无几。因此,笔者专门以雾的意象对其作品《鲤鱼门的雾》进行分析。
  二、舒巷城小说中雾的意象分析—以《鲤鱼门的雾》为例
  舒巷城的文学作品大多朴实地记录着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香港底层民众的普通生活,他的作品中通常会用一些自然意象来凸显主题,这些自然意象不仅是我们熟悉的生活现象,更是某种精神或意识的象征。他所写的雾的意象也不例外,表面上是真实的雾,其实有多层隐义,而且在作品中起着特殊的作用。本文以《鲤鱼门的雾》为例来对雾的意象进行分析。
  《鲤鱼门的雾》是写梁大贵15年前为了“大富大貴”,离开家乡外出闯事业,十五年后依然没有实现梦想,回到家乡后,却发现物是人非,那些热情的街坊、熟悉的面孔不再,迎接他的虽然是熟悉的街道,却都是陌生的面孔,作者在顺叙的同时不断加入插叙,让回归故乡现实中的人事与回忆中故乡的人事进行对比, 以显示主人翁回归故乡的心理期待以及心理落差。
  雾,作为自然意象之一,被大量运用到文学作品当中。它或是直接描述的对象,或是携带着某种文学密码,等待读者去解密。按照雾的意象在《鲤鱼门的雾》中的作用,本文将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雾意象是整篇作品的文眼,贯穿整篇文章
  摒弃雾的意象的描写,小说的剧情似乎是支离破碎的,混乱错杂,没有统一性,勉强地拼凑在一起,雾的意象的存在,让整部作品的剧情拼接更加完整自然。作品首先以“雾”为题,并且雾的意象在文中一共出现了六次。
  第一次出现雾,是作品的开篇,详细地用了六段的内容来写雾,引出故事的主角及内容。
  第二次出现雾,是梁大贵在回忆十五年前想着要离开家乡“挣到大把钱回来”,雾的意象把其拉回到现实中来。
  第三次出现雾,又将主人翁从现实拉回到回忆中,梁大贵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他妈妈告诉他爸爸的意外与“雾”有关。
  第四次出现雾,依然是从现实转到回忆中,讲述梁大贵忆起当初决定离开家乡到外面闯事业,期望“大富大贵”。
  第五次出现雾,是再次从回忆中转回到现实中,回到家乡后,现在埗头上的人不认识梁大贵,梁大贵自嘲似的想:“谁认识他呢?”
  最后一次出现雾,是在文章结尾,以雾作结,回应开头以及主题。
  从上述雾意象在文中出现的六次内容可以看出,作者高明的意象选择,雾的意象不是静止的,不是孤立的,而是在动态中不断发展的,这不仅成为联结情节线索的纽带,而且能够以其丰富的内涵引导情节层层深入。雾的意象贯穿文章的始终,以雾开始,也以雾结束,首尾呼应。雾的意象有意味地渗透于行文之中,疏通行文脉络,在情节与情节的转换之间,用雾的意象连接,让主角可以在现实与回忆中自由切换,不落生硬粗陋俗套,从而在从容的转换中形成审美意义。每次雾的出现都是以不同的形式,由“雾喘着气”到“三月早晨的雾”,再到“满海都是雾”最后到“去了又来”,“雾”形成一个意象流,有散有聚地调整着雾的意象所蕴含的丰富内涵,达到耐人寻味的效果。
  (二)雾的意象营造多重的立体时空
  作者以《鲤鱼门的雾》为题,在地理位置上,鲤鱼门的雾确实存在。鲤鱼门这个空间是静止不动的,而雾的意象却可以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沟通过去与现在、外界与家乡,并且互相渗透。
  首先,雾的意象的出现,沟通了现在与过去的情节,使得时间具有可操作性。文中的记叙方式是顺叙,在顺叙的同时又插叙主角对过去的回忆,即过去的时间,文中六次出现雾的意象,都是现在与过去时间的转换。由此可见,正是雾意象的出现,让时间可以在过去与现在之间自由切换,让人事可以在回忆与现实中自由切换。下面以文中第一次、第二次出现意象为例。   雾这一意象的出现,在切换时间的同时,也在切换着主角所处的空间,如文中开篇出现雾的时候就不断利用雾的意象进行空间的切换,首先从大范围“从清水湾,从将军澳,从大浪湾,从柴湾,从九龙山的一边,雾来了,集中在鲤鱼门海峡上”,然后缩小到主角所在的小位置“雾包围着埗头”。通过雾的意象不断进行着场景空间的切换,无论现在还是过去、现实还是回忆,都很有画面感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可见,雾的意象具有强大的辐射功能,从一个地方辐射到另一个地方,实现了不同空间的转换。
  (三)雾的意象的隐喻
  雾是一种自然景象,作者对雾的描写,不仅仅指雾本身,更重要的是其隐含的丰富内涵。作者对雾的描写极其细致,尤其是文中开端对“雾”的描写可谓淋漓尽致。
  首先,雾是命运的隐喻。故事中的主角梁大贵离开了故乡要到外面去闯事业,正如雾的描写,“那包围的网像有目的又像漫无目的地循着一个大的浑圆体抛开去,扩展着”,他是带着将来要“大富大贵”的目的离开家乡的,然而,最后却没有“大富大贵”回来,正如雾碰上了喷射的浪花时的无可奈何,然而文末雾还是“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十五年过去了,梁大贵离开了家乡,又回来了,最后他对自己说,“我也是刚来的……”可见,他回来了还会离开。“去了又来,来了又去”也隐喻了命运的不稳定性,让人难以掌握。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的命运都可以“去了又来,来了又去”,譬如梁大贵的爸爸,便是“去了不会再回来啦”,这便再次印证了世事无常,命运难以掌握。
  其次,雾是对前途迷失和身份迷茫的隐喻。梁大贵离开家乡,以为可以“大富大贵”,但他并未实现自己心中所想,即使闯荡在外,依然受到歧视,被别人“看不起”。他离开家乡,到外面闖荡,依然事业失意,并且十五年后,回到了家乡,家乡原本熟悉的事物都变了,物是人非,已经没有人认识他了。家乡依然是他熟悉的家乡,雾依然像十五年前一样,然而却已经不是他认识的故乡了,经过了十五年的时间,自己原先成长生活的地方陌生得让自己觉得自己是初来者,最后他也只能迷惘失落地说:“我是刚来的……”熟悉的人事不再,无所依归,梁大贵对自己身份也感到迷惘。
  最后,雾是感情朦胧的隐喻。梁大贵在回乡后,回忆起家乡的人事时,想起了会唱咸水歌的小姑娘—木群,直到“雾渐渐散开了”他才回到了现实,却激动地唱起了咸水歌,听到了小姑娘问他是否过海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十五年前的木群的声音,原本他对木群的朦胧的感情,在雾散开后便清晰可见。
  从更深层次上说,笔者认为雾的意象辐射到了社会,隐喻着作者对香港前途的担忧。20世纪50年代,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香港成为各国对华意识形态渗透的基地。作者作为以香港本土书写著称的作家,隐隐对香港的前途感到担忧,各国意识形态的渗透正如雾一般笼罩着香港,而梁大贵这个主角象征着香港普通的小市民,体现了普通的香港市民生活在不同利益渗透下的生活状态。
  三、结语
  《鲤鱼门的雾》这部作品中,舒巷城对雾的意象的运用体现了他笔下普通香港人的形象,书写出一个真实的香港。无论人物地道的语言,还是场景的选取,都代表着20世纪50年代香港人的生活面貌和精神状况。
  雾的意象既是贯穿全文的文眼,又是进行时间场景切换的标志,它使得看似支离破碎、七零八落的情节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层次清晰,脉络分明,使作品整体看起来自然流畅。表面上作者对雾的这种现象的描写非常细腻,似乎要把万千变化写尽,实质上是写雾的意象所隐含的丰富内涵,既是对难以掌握的命运的隐喻,也是对前途的迷失和身份的迷惘,不但代表着一种朦胧的感情,还辐射着作者对香港现实社会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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