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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特律的升起与陨落
底特律是美国密歇根州最大的城市。1701年,法国人卡迪拉克在底特律河畔搭起了第一座木屋,底特律诞生。1896年,亨利·福特在底特律制造了第一台福特汽车,底特律开启了“镀金时代”。20世纪初,底特律因为汽车工业获得了飞速发展,50年代人口激增到200万,跃居美国第四大城市,成为美国式梦幻城市的象征。1967年,底特律发生“第十二街骚乱”,人口的外逃拉开了衰落的序幕。后来,越来越多的白人中产阶级从城市中逃离,企业和工厂开始关闭或搬离,高楼大厦林立的商业区逐渐蜕变成一具具空壳。2013年,底特律宣布破产,一代人的“美国梦”就此销殒,底特律成为废城。
【CNT对话】
在底特律的废城探险中,最难忘的一幕是什么?
有一次,我们爬上一座被废弃的40层摩天大楼(没有电梯),站在天台上向下看,整个废弃的城市都在脚下,我们在数不清的遗迹中寻找之前探访过的那些建筑,那景象简直让我无法呼吸。这是我在东京、巴黎等城市的废墟中都无法再体验到的。
是什么让你们对都市废墟如此着迷?
在当代都市的废墟中,我们总能看到一些很典型的建筑,它们庞大的体型和结构,似乎在诉说着在那个繁荣时期人们对未来的巨大信心与雄伟设想。看着它们变成了脆弱的遗迹,我似乎看到了人类不可捉摸的命运,看到世事的无常,这让我欷歔不已,并由此沉迷。
庞贝城的玄孙
第一眼看到底特律的市区,会有一种错觉:这里是不是切尔诺贝利?只是底特律的荒废似乎要从容许多——至少没有看到在慌乱中随手丢弃的玩具娃娃,而杂草也还没来得及占领所有街区。
伍德沃德大街曾经是底特律无数繁华旧梦中的一角。鳞次栉比的楼房布满了这条大街和附近的6个街区,然而,如今填充这些楼房的只有尘土和花花世界的记忆。
大街上不再车水马龙,只隐约听到远处卡车呼啸而过时活塞扭动的沉闷声响。行人成群结队走在道路中间,都是游客的打扮。一切生机似乎都在离开,路边的树木不再受到管教,恣意生长成奇怪的样子,模样同样奇怪的小鸟立在枝头,用警惕和悲伤的眼神审视一切,它们成为了这个地区的主宰。
随意走进伍德沃德大街一座公寓模样的楼房,木质门窗早就掉了漆,露出晒得发黑的本色,泛黄的墙纸依然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彼时一定是价格不菲的高档货,满地都是灰烬——白垩墙皮、碎木屑、没有带走的零星家具,都碎成越来越小的颗粒,一寸一寸地积攒起来,把整个地面铺满。夕阳的余晖从房顶的破洞中洒进来,反射出翻腾在空气中的尘土的身影。
1.约翰格雷图书馆,建立于1913年,以拥有一个400座位的礼堂为特色,后被抛弃。2.法维尔大厦天井,1915年建成的商用大厦,由著名设计师Harrie W.Bonnah设计,楼内空间布局大胆而富有想像力,1976年列入国家历史遗产名单。
在这灰烬中,Yves和Romain却看到底特律令人着迷的一面。底特律的废墟是年轻的文物,就像庞贝城的玄孙。人类废弃的楼房在衰老而不是在腐烂:它们只是蒙上了土,当你拂去这尘土重新打磨,还能再闪耀一番。无家可归者和流浪汉或者蜷缩在角落,或者自顾自地忙着,故意不理睬Yves和Romain,于是他们能够自由地抓取动人的瞬间。“观望这衰老的灰烬,心中却升腾出一种新鲜感,人类始乱终弃带来的冲击与痛感,在我心中留下震撼。”
钢筋水泥余温仍在
Yves和Romain穿行在这座现代废城的建筑地标之间,荒凉的火车站,已关闭的豪华汽车工厂,人去楼空的豪华剧院,书籍满藏却无人借阅的图书馆……用自己最擅长和喜爱的记录方式,把故事转述给对这些钢筋混凝土一无所知的世人。
亚当斯剧场从建成到今天,前后不超过百年,座位依然排列井然。时间的侵蚀和大自然的损耗,在高高的吊顶上开了两个洞,外面的光涌了进来。Yves和Romain站在剧场中,久久盯着这光柱和吊顶,然后闭上眼,在头脑中闪回当年它富丽堂皇的模样,不胜欷歔。
在底特律国家银行的保险库,藏在几吨重的圆形大门背后的,是成百上千个抽屉,每一个都曾经堆满了黄金、钞票和文书,守卫森严。如今这些抽屉都被胡乱抽出来扔在地上,无人过问。
头顶“汽车城”的美誉,底特律的汽车工厂不可错过。这里曾经布满机器和管线,洁净整齐,上千米的生产线仿佛时间一般不停向前流淌。如今人、车、机器都弃工厂而去,Yves和Romain立在悠长厂房的一端,就像贝奥武夫站在龙的洞口,不寒而栗。厂房的另一端淹没在黑暗和灰烬里,空旷而深邃。黑暗中,不时有锈钢铁的“吱呀”怪叫和砖块坠落的敲击声沿着两侧的墙壁和屋顶传来。
涅槃已至,重生未起
20世纪的工业革命,让汽车像病毒一样扩散到全世界。汽车载着人们快速涌进城市,并以更快的速度抛弃城市。这是一个扭曲的世纪,而底特律成为被它扭曲的罹难者。
有时候,扭曲意味着刺激乃至危险。Yves和Romain穿行在那些残垣断壁之中,不止一次踩在朽烂的地板上摔下楼,虽然没有大碍,却也留下了扭曲的伤口——的确是有底特律特色的纪念品。
底特律的废墟,如同现实版的《寂静岭》,这里扭曲变形的空间和时间让人们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但它不是绝望的。完好的表盘是坚固的蚕蛹,保存了曾经辉煌的记忆,等待着又一次的崛起。代表新一代美国梦的摩根大通正把目光重新转向这里。密歇根中央车站会继续稳如泰山,也许还有机会重新迎接下一班列车。
Yves和Romain 依旧关注着这座废城,“底特律是一只卧在密歇根湖边的垂死的凤凰,涅槃已至,而它的重生还没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