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想嫁的那个人

来源 :周末文汇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ives63712094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得嫁人。
  我必须嫁人。
  昨天是我25岁生日。
  生日Party归来已是凌晨两点。那真是一个狂欢大Party,在I LOVE YOU迪厅举行,举座沸腾,结束时有100个气球间着彩色金屑、银屑由天花板缓缓落下,场面十分壮观。然而我忽然感觉有点委屈,好闷。
  强做笑脸吻别众友,转过身已是满眼索然。回家细抚镜中依然如花的容颜,忽然一个炸雷响彻头顶——我我我……怎么就居然生了皱纹?!专家说25岁是长第一条皱纹的年龄——待我发现那不过是一丝沾于眼角的断发,已是满身冷汗。双臂环抱自己,哦,没有人呵慰——
  那么我嫁与谁人呢?
  将窗子哗啦一声大力滑开,支着头想了半晌。
  马钟文?米伟伦?韩志晖?江沧?张夕宇?……NO!NO!NO!难道不是因了这些人等兀自蹉跎至今日?有钱怎样?做个掌些实权的小吏又如何?或者竟只是长得一个好皮囊,便分别开了宝马挎着登喜路大庭广众之下踌躇满志得十分不像样,然而——
  “溶溶,这是最好的散霰冰花玉,当年秦始皇送他最宠爱的杨贵妃的那种……”My God!不晓得杨美人何时与秦某人勾搭上了?
  “溶溶,嫁给我,20年后你就将是市长太太!”天,现任副市长死了太太要求续弦,我且未嫁,何须去等20年?
  “溶溶,你就是我的惟一——”慢慢慢,如果这是假的,那么你是在骗我;如果这是真的,要是我死了你便活不成,我可不想一身担负两条人命。
   ……
  总之实在无趣。恋爱么自然是谈过,校园里天真烂漫的要死要活然而终于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起吃吃茶谈谈天跳跳舞的,更兼干脆于方头愣脑的屏幕上“当爱已成网事”的……然而,我嫁与谁?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沙发上一大堆生日礼物,有一个藕荷色素纸盒子吸引了我——是谁记得我心爱的颜色?走过去轻轻拆了,“呀”了一声,一团藕荷色的薄绡柔柔地在我的手上,丝丝缕缕于灯下溢出点点细碎银光,不盈一握。心内一动,去看盒内的卡,却颓然坐下——罗罡。然而我随即一跃而起——罗罡?为什么不可以是罗罡!
  我是说,我所要嫁的人为什么不可以是——罗罡!
  原因有三:
  1.他是我大学学兄,相识八载有余。该生一贯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党,积极要求进步,硕士毕业后与我同留在本市,不到3年已是一家大型电脑公司副总经理,独身且未听说有过绯闻。
  2.我竟然从来未讨厌过他——他的中等身材,他的男性中音,他的穿着包括所送礼物之品位,他的雷打不动的平均一周一个问候电话,他的大约20天一次的约我吃饭,所选择的吃饭地点等等,仿佛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3.也许是最重要的一点,上个月他刚刚买下一套房子,三室两厅带厨卫,地段亦佳。
  或许理由不那么充分?管他!反正我要嫁人,而他笃定该是一名好丈夫人选——至于爱与不爱,在现在这个时代,还那么重要吗?
  主意已定,我愉快而认真地在浴室涂抹全套雅诗兰黛护肤品。战斗就要打响啦!
  我是在第二天傍晚打电话给他的。他似乎十分吃惊:“咦,溶溶,出什么事了吗?”
  我很不开心,什么意思,难道没有事就不可以给他打电话?但是真的,除了有次阑尾炎发作急呼他来救,还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于是我仍然声音甜蜜:“人家生日你也不来——”
  “哦,”仿佛松了一口气,“是这样,”顿了顿,“可是往年你的生日晚会我都是不去的,我不喜欢泡吧和蹦迪。”
  “可这是我的25岁生日啊!”
  “啊,那有什么不同吗?”
  罗罡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反应似乎非常迟钝。旋即我又安慰自已,这亦是一名好丈夫的特长,如果他明白每一个女人的暗示,是不是更糟呢?
  呀,看我,尚未怎样呢,已是努力以一个幸福小妻子的标准要求自己——无论怎样,丈夫都是对的。
  在我的要求之下,“补办”的生日晚餐于舜玉山庄举行。冰白的吊带长裙子,水晶中空跟凉拖,长发松松散下,银色珠片晚装手袋,颈上自然是罗罡送的藕荷绡巾,长长地一直飘至腰间,侧头一笑,将将好露出两颗小虎牙——罗罡眼睛一亮。
  心中暗喜,既然他承认我还够好看,事情就容易一些:“最近忙吗?” “忙。”“忙些什么?”
  “忙……工作,还有辅导一个学生考GRE。”
  一个学生?我差点问出是男是女。幸好罗罡及时插言:“喏,尝尝这蒜烤牛油鳗鱼,我最爱吃的。”好险!
  “我最近比较闲呢,”慢慢剥开烤鳗鱼的锡纸,“所以说不定会常常去打扰你。”一双大眼睛灼灼凝望。
  “哦,好啊!”该死,看来于此没什么反应。
  “那么这个周末陪我逛街好不好?”投石问路。据说天下所有男人之最骇即是陪女人逛街,如果他竟然不肯——“好。”
  谢天谢地!抹抹额角,竟然沁出了汗。看来无论男女,追的那个人总是辛苦些。
  下个星期天,当然是我陪他去郊区水库钓鱼。我穿一身工装,扎着马尾,看他将一尾大红鲤鱼高高甩出水面,叫着跳着比谁都欢,仿佛这辈子从未见过鱼,倒令他转头深深看我一眼。难道我的表演过了?
  再下个周末是借了辆车,轮流开着去海边,我着一身桃红两件套泳装(我想他不会喜欢我穿比基尼),于湛湛浪花间穿进穿出,欢快的笑映亮了整个海滩。
  接下来是邀请他去我租的公寓吃饭,我煮的饭,冰糖肘子、吉利虾球、腊肉西芹、七彩豆苗、西湖牛肉羹,非常之像样。我练了整整两周,且只会做这么些。他吃得满面红光啧啧称赞,以致餐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一身棉布家居服,洒了高级香水,于插了鲜花的餐台前抱肘微笑。啊,通向男人心的捷径是胃。
  然后的周末我便失踪了。其实也不过是躲在家里赖在床上看碟上网,却将手机、电话皆关得紧紧的,做远走高飞状。以前有朋友告诉我——谁说的我还真想不起来了——追一个人就像打狍子,不能紧着追,追一阵歇一会儿,躺在一边儿擦擦枪休养生息,说不定它还因为好奇凑过来看究竟,等它放松了警惕,一枪撂一个准儿。想像罗罡于那边的若有所失,我嚼着方便面嘿嘿冷笑。
  接连两个周末,我有点歇不住了。怎么连例行电话也没有了,莫非我有什么地方卖了破绽?天,追求一个也许根本无干的人尚且如此疲惫,真不知那些追其所爱的人是怎样熬的!蜷在沙发里喝冰水,一面悲天悯人,忽地就站起来,我都25了!好容易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嫁一个略为顺眼的人,我还在等什么我!Go on!
  “喂——”声音甜腻得自觉肉麻。
  “是岳溶溶吧?”谁知对方竟毫不逊色,“找罗罡啊?请等一下哦!”
  我手握话筒整个呆住,脑中飞快闪现如下字句:她是谁?何以在罗罡家里?她与他什么关系?她为何知道我?她的声音为什么比我的还要甜蜜?
  “是溶溶啊?”罗罡悠悠道,“是要上次海边的相片吧?拍得不错。”
  那当然,也不看谁是女主角!正要借此表白一番,那边接下去:“我的技术一向很好的。”
  怒由心头起,面色狰狞然而声音仍然柔美:“那么我的形象如何?”
  恍然般:“我以为这已是不争之事实——还用说吗?”
  只这一句,不知怎的十分甜蜜:“好吧——你这一向在做些什么?”
  “陪桅子学习啊。啊,桅子就是我的学生,刚才接电话的那个,她快要开考了,她很聪明可爱。”
  一股凉意渐渐洇上后脑,他从未这样赞过我:“那么不相扰了。”慢慢搁下话筒,忽然有什么热热地涌上喉头。我四处找纸巾,电话响了:“溶溶,我是米伟伦。你最近在忙什么,总也找不到你。”
  忙些什么?忙着追男仔又给人瞧不起啊!“什么事?”看看,之于不喜欢的人打来的电话总是要问“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在这样大都市的孤男寡女。“……不行,我今天好累。真的不行,改天吧,拜!”
  忽然感觉好失败,告诉自己不要不要,用手一抹眼睛,还是湿了。眼前渐渐浮出一张面孔,永远温和的、镇定的,嘴角一点捉摸不透的淡笑,有点像那个濮存昕——不,有一次不像,那是我发阑尾炎那次,他急得脸色都变了,抱着我的手一直在抖,恍惚间听见他问医生:“她要紧吗?有危险吗?需要输血吗?我……我是O型……”给医生不耐烦推开:“哎呀,不过是个小手术!”
  在一起吃饭,永远以我的口味为主。
  走在马路上,总是轻轻一拉:“你在我右边。”
  任意对他讲什么,从来听得津津有味,我笑他便一起笑,我攒眉他便一样低眉耷眼……
  我的天,这样的好男人,还不是来一个灭一个,来俩灭一双!这许多年来,他一直静静待在我身边,而我,又在做什么?整日于狂峰浪蝶中轻浮起舞自以为是?是的,他绝少赞我,从未表示过什么,然而,单只每年着人送至门上的贴心贴肺的生日礼物便是一种无声的赞美,不是吗?
  再没有比我更傻的女人了,天底下。
  电话又响。
  “告诉你我累了怎么还……”
  “我是桅子。可不可以出来吃饭呢,我请客。”
  我凄笑,是要向我表达她的胜利喜悦?我伸直脊背:“可以。”
   “太好了!”声音婉转如布谷,“罗罡也一起来。”
  嗄?听到这个名字便不禁惊心。好吧,就让我祝福吧,祝福我所欲嫁的人百年好合——然而新娘不是我。
  鹅黄线镶滚的软缎旗袍,公主髻,镜中的我苍白如雪,然而更有一种清澄的美丽——罗罡说过,他喜欢看女孩着中国旗袍、梳髻……为什么事至如今样样是罗罡怎样怎样,从前——从前我与他的约会,却总是没心没肺的T恤、仔裤——
  又是我顶爱的舜玉山庄,不,也许这亦是桅子欢喜的吧。罗罡一身银灰庄雅大度,桅子一身粉红清丽可人,多么匹配的金童玉女!我走过去:“两位好。”
  桅子一下跳起来,去拉罗罡的衣袖:“她穿旗袍了!她穿旗袍了!”
  罗罡站起来:“真美。”
  我微笑:“谢谢。”
  桅子上来握我的手:“婶婶。”
  婶——婶——我大惊而嗔,是,我大约较你年长数岁,然而想来不致老迈到如此田地——婶婶?!
  桅子睇罗罡而笑:“我是他的老爸的大哥的长子的长女,他的老爸乃我的老爸的老爸的小弟——嗳,总之我也搞不清,但是我得喊他叔叔,那么你自然是我漂亮的婶婶!”
  且惊且喜且惑我去看罗罡,一束嫣红、犹沾晨露的玫瑰绚然绽于眼前:“溶溶,嫁给我好吗?”
  有什么正牵着我腾空而起,冉冉升上绛珠神瑛的所在:“啊!可是——为什么?”
  桅子跳过来:“我这个叔叔喜欢你都8年了,可是他说你这样的女孩是属狍子的,越追越跑,倒不如耐心设网等你来撞——”被罗罡打了头,又跳回去叫,“他还说你今天一定会穿旗袍的——”
  我回首,那个隐于我的身后虎视眈眈了8年的大男生倏地红了脸。
  啊,我终于要嫁出去了——嫁与那个我设计要嫁的人!
  (《女友》2000年第9期 刘 艳荐)
其他文献
一个年仅18岁的打工妹在给一个文化人家当保姆时,和浪漫的男主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而被女主人逐出家门。后来夫妻双方又达成荒唐的协议,让小保姆回来,但不能出头露面。    能在文化人家当保姆是她的荣幸    王芳姑娘生长在辽宁铁岭市开原农村,不仅聪明伶俐,长得也水灵,脸白得就像一块没有半点杂质的玉片儿。令人惋惜的是,因家境贫寒,王芳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然而,王芳毕竟是个要强的女孩,她要进城打工,目的不
期刊
通过眼前的这张照片,我们可以看到:海面停泊的船只,远处的山峦。相隔177年,我们有幸能和法国摄影师于勒·埃迪尔(Jules ltier)一起,凝视澳门南湾码头前的海面景象。当林建军端详起这样照片时,他发现了一个秘密:“这是横琴山!”林建军有些兴奋地指着画面上灰色的山影介绍道,“澳门和横琴同时出现在中国第一批照片里,太有意义了”。林建军解释,这批照片历史久远,仅凭照片画面读的到信息非常有限。人们通过
期刊
冬天的清晨姗姗来迟,早上六点,城市尚未完全苏醒,位于珠海电视台内的食堂厨房里已是灯光明亮。热气腾腾的蒸笼,不时泛出火苗的炒锅,大厨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主厨林育宏,人称五哥,这是珠海的餐饮行业中一个熟悉的名字,只要一称呼五哥,大家都知道是谁。“在家排行第五,从小就做厨师这一行。” 林育宏解释他的名字。林育宏的家人与亲戚从事餐饮行业,他从小受到家族熏陶,对烹饪有强烈的兴趣,小时候就已经开始在村里售
期刊
在我的生命中曾有过一段很惊险、很恐怖的经历,虽然只有短短4天时间,但那一幕幕画面却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每每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幸好,我用智慧救了自己。  当年,我还是个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在美国亚拉巴马彭多列敦自动雪撬公司任职。这是一个规模较大的公司,而我仅是其中一名普通职员。很巧的是,我与公司总裁彭多列敦长得颇为相像,偶尔有人把我称为“总裁”,我总是暗暗好笑。当然,熟识的人是绝对不会弄错
期刊
唐振被分到学校时还是个愣头青,同人说话就脸红。来校报到那天,大家说,当老师了,脸红的毛病可要改。唐振脸又一红,说:“谢谢。”  唐振工作很积极,早自习准时去辅导;晚上也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教案,考卷翔实清楚,大家反映都不错。只是他不太合群,有时年轻老师凑在一起打牌,正碰上三缺一,临 时拉他凑个数,他总摆手:“不会不会”脸一红,快步就往外走,拉也拉不住。他常爱一个人上山头转悠,面对天边的落日出
期刊
比克斯比夫妇住在纽约市一个小公寓里。比克斯比先生是位牙医,收入一般。比克斯比夫人精力充沛,她每月一次登上火车去探望巴尔的摩的老姨,而且总是在星期五下午。她在老姨家住一晚,第二天返回纽约为丈夫烧晚饭。比克斯比先生知道妻子很爱她老姨,剥夺她们每月一次见面的快乐是不近人情的。  然而,后来她老姨成了比克斯比夫人偷情的借口。第三者是一个上校。上校极富有,他没有妻子和家人,只有几个谨慎忠实的仆人。  8年了
期刊
他是讲故事的高手,我只想做一名游离于故事之外的听众,可谁知我却——    A    大学毕业,几位要好的同学都如出笼的雀儿,放飞青岛。本来我更有条件去青岛那家公司,可我是爸妈的独生女儿,如同当初阻止我去外省上大学一样,他们再次对我的就业选择投了反对票,非让我留在本市。可怜天下父母心呀我能说啥﹖在市委掌权的表哥很快把我安排进待遇优厚的某区级机关。就这样,我也像一只小雀儿,从一只笼子被揪进了另一只笼
期刊
当乔治·皮肯进入本市第一中央银行工作时,他心满意足。现在6年过去,他已从练习生升为出纳,配备了专用保险箱。但是他越来越感到金钱的诱惑,成千上万的钞票从他手心溜过,那些崭新的、挺刮的绿票子使他怦然心动,和他微薄的工资简直无法相比。  但是乔治可不敢随便贪污,尽管钞票天天唾手可得。有3个人乔冶也不想使他们失望:一个是行长伯罗斯先生,是他给了乔治这份工作;第二个是玛莉婶婶,他在她家中寄宿;第三个人是珍妮
期刊
长久以来,社会上有一种偏见,好像只要是老总,就要打漂亮女部下的主意;女部下要想有所发展,就得委身于老总。我要说:第一,这种情况有,但并不绝对;第二,事实上正在减少,因为“聪明的老总渐渐发现,这样会带来相当严重的后果,业务将大受干扰,公司甚至会垮掉”。说这话的是我们集团公司的李总,我正是他的女部下,宣传策划部主任。  我在他手下已经工作了6年,得到3次升迁;我们之间完全是清白的。尽管如此,因为一次车
期刊
老人不可敬    自小在尊老爱幼环境中长大,见老人荷重就想尽两肩之劳;见老人走路就想助一臂之力。做完好事后,心里比老人还快活。谁知如此善行义举却为我带来诸多尴尬,甚至被奚落。那是来加拿大后的第一次参加呼吸睡眠晨会,一位白发苍苍的学者搬了如山似崖的一大摞子夜间睡眠记录,并洋洋洒洒摊了几桌子,逐一向我们解说。大家津津有味地听完后,心满意足地道声谢谢,就一个个扬长而去,我本来也想随波逐流,可又不忍心看着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