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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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任树根满脑子都是羌王羌兵,他一直在复盘,尤其最后那几招,他反复琢磨。敲开家门后,老婆刘桂香无奈地睖着他。任树根像是没有看见,他仍沉溺在他的羌棋里。一会儿,任树根察觉有些异样,发现老婆一反常态,一声不吭。发生了什么事情?刘桂香轻轻把一张照片推到任树根跟前。
  任树根疑惑。这不是老丈人的照片吗?半夜三更,拿老丈人的照片干什么?想老爸了?
  树根,老妈近来遇到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
  蹊跷的事情?
  她收到好几张汇款单。
  收到汇款单,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蹊跷呢?
  收到第一张汇款单时,老妈感到疑惑,谁会给我寄钱呢?她也没有多想,把钱取了;收到第二张时,老妈感激涕零,认为她病了所以有人寄钱给她;收到第三张时,老妈开始有点害怕了。她并不认识那个叫齐畴仁的汇款人。取还是不取?老妈思虑了半天,最后还是把钱取了。取了钱后,老妈更害怕了。她不知道这钱会不会招来麻烦或是不测。如果哪一天,那个叫齐畴仁的人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喊她还钱,她该怎么办?然而蹊跷的事还在继续。那个写着齐畴仁的汇款单依旧从茂州飞来。
  老妈急了,她急病了。陌生人齐畴仁为什么寄钱给我?这个齐畴仁到底是谁?老妈百思不得其解。突然,老妈明白了。她说,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个齐畴仁就是你的老爸刘国恩,这钱一定是他寄的。她说,除了你老爸,她想不出会有第二个人。老妈抓住我的手说,桂香啊,齐畴仁就是你爸,你爸没有死,他还活着。
  怎么可能呢?地震都十年了,哪还会有生还的机会,更不可能寄钱?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可老妈拿着汇款单,唠叨着老爸还活着。她说,桂香,你得想法去找你爸,你快去找啊。上哪去找,
  森林里?大山里?
  汇款单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茂州啊。
  对啊,我觉得老妈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老爸还活着。我支持老妈的想法。可谁去找老爸呢?老妈说让你去。老爸不是喜欢下棋吗?你也喜欢。老妈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开始我不同意,我说,让一个棋迷去找另一个棋痴,不是肉包子打狗吗?妈说,桂香,你就不知道了,男人自有男人的办法,他能嗅到你爸的味道。
  任树根从桌子上拿起了老丈人的照片,端详起来。和刘桂香结婚时任树根才知道老丈人地震时失联了,至今没有消息。当时对于这件事他不好多说什么,怕刘桂香伤心。那时的他也没有认真看过老丈人的照片。今儿,他仔细地看着。照片上是一个踌躇满志,英气逼人的青年,手里捧着一张羌棋冠军的证书,上面写着1998年西羌地区羌棋大赛。羌棋冠军,这让任树根很是羡慕。树根曾听说老丈人的羌棋厉害,却不知道他曾获得过冠军。这让任树根对老丈人刮目相看。但是,十年了,说老丈人还活着估计谁都不相信。现在,仅凭一张汇款单就认定老爸还活着,是不是有些牵强?
  树根,老妈的感觉没有错。你一定要相信她的感觉。
  好吧,既然这么说,我就去找吧。但是嗅不嗅得到味道我不敢打包票。
  树根,只要你尽心找了,找不找得到那是另外一回事。
  好。有了刘桂香这句话,任树根心里踏实了。
  树根,这张照片你一定要收藏好,还有这张汇款单。它们都是寻找老爸的重要线索。任树根接过照片和汇款单,双手合十,愿木比塔保佑,找到老爸吧。
  任树根一宿没睡,他在寻思着上哪去找,如何找。对,到下羌棋的地方去找。去茂州、松州、维州和平州。到这些地方的棋院、茶园和城门口去找,要找昔日的羌棋冠军没有比棋院、茶园和城门口更好的地方了。对,第一站就去茂州吧。
  到了茂州,任树根人生地不熟,但这并不妨碍他找人。他按照羌棋行棋的套路挨个找,并采用一访二问三照片的办法,一一排查。可找寻了半个月,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有。任树根所访的人没有一個认识齐畴仁的,也没有人认识刘国恩,更没有人认得照片上的人。怎么办?任树根傻眼了。他以为按照他的思路很快就会找到。怎么会呢?一个羌棋冠军怎么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一丝痕迹了呢?就是死了,至少朋友还晓得他,毕竟他活过一回。刘国恩好像从来没有活过一样。
  任树根心里有些悲凉,情绪也有些低落。只能黯然离开了茂州。原本他打算去茂州邮局问问齐畴仁这个汇款人的情况,后来他放弃了。他觉得那个齐畴仁肯定是个假名,问也白问。之后他来到了维州,随后又去了松州和平州。找了两个月,依然没有找着刘国恩的任何线索。任树根感觉还是应该回到汇款地茂州继续寻找,他认为老丈人在茂州的可能性很大。找着找着,任树根突然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真好笑,居然在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能找得到吗?想到这,任树根终止了行动。
  就在这时,任树根听到“水巷棋院”在举行一场羌棋大赛。这个消息让任树根心里升起了希望。这是个好消息,得去看看。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水巷棋院”。棋院很大,除了下羌棋的,还有下围棋和象棋的。人气爆好。院里有一条横幅,上面写着,茂州“感恩杯”羌棋大赛。任树根突然发笑,笑什么呢?他笑,什么羌棋大赛,吹牛吧。没有维州、松州、平州和理州的参与怎么能叫羌棋大赛呢?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没有我任树根参加的比赛,还能叫羌棋大赛吗?树根觉得“水巷棋院”水分重,自不量力。进到棋院,任树根站在旁边背着手,认真观察了对弈棋手。果真,水平一般,没有一个棋手他看得上眼。有些棋手下的很烂,不想笑都不行。他这个桌子瞄瞄,那个桌子瞧瞧,希望在一堆臭棋中发现一个亮眼的。忽然,东边一桌棋格外引人注目,不仅看客多,而且拥挤不堪。一打听,原来是冠亚军之争。嗬!冠亚军之争!任树根兴奋了。终于有棋让他兴奋起来了,我倒要看看他们的水平如何。
  人太多,挤不进。见旁边有个水泥台子,任树根“嗖”地一下窜了上去。一不小心,撞到了旁边一个大叔。大叔满脸酒气地睖他一眼,他没时间理会。嗬!羌王羌兵,围观的人都鸦雀无声。啊,一见羌棋,任树根就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这时,水泥台上又挤俩人上来,一下把树根和酒叔挤挨到一块儿。酒叔喷出的酒气,让任树根阵阵恶心。为了看棋,还是忍着点吧。虽然酒叔有点恶心,树根仍忍不住地问他,他们谁下的好?酒叔正眼都没有瞧他一眼。嗨,这个老头,还假清高。   距离远,看不清。任树根又从水泥台下来,寻了个缝,钻了进去。这下可看清了。他迅速判断了一下对局的双方,他认为黑棋占优势,红棋处于劣势。这可是茂州城的冠亚军之争,只有内行才能看出门道。好棋!整个棋局错综复杂,异彩纷呈。好!任树根不停地叫好。他还在一旁帮着分析、推敲。虽说红棋处于劣势,但总体实力相当,差距不大。看得出来,他们每走一步棋,都极为小心,反复推敲。红棋在设陷阱,黑棋在设圈套。一个有埋伏,一个有引诱。棋局双方每走一步如履薄冰,每一步棋都暗藏杀机。外表平静,内心汹涌,他们一招一式,招招夺命。
  几步下来,红棋被动的局面没有扭转,似乎有被黑棋逼死的危险。树根为他捏着汗,红棋再不主动出击,就将毙命。可是红棋却没有慌张,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他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似乎在等待时机。终于机会来了,黑棋自以为稳操胜劵,对手已成瓮中之鳖。这一得意,让红棋抓住了机会。眨眼之间,红棋羌王一个空跃,立即狙杀一名羌兵。接着红棋乘胜追击,快速出击,连斩黑棋几员猛士。突如其来地攻击迫使黑棋往后撤退,黑棋在撤退的时候,红棋羌王却停止了攻击,穷寇莫追。果然,黑棋早有一招“鹞子翻身”。于是黑棋一个“鹞子翻身”扑向红棋,这一招想置羌王于死地。但红棋也早有准备,一个“卧虎伏地”,躲过一击。之后,羌王瞄准黑棋空档,再次跃起,狙杀羌兵。黑棋在连损羌兵的情况下,只能暂时撤回自己的阵地。
  精彩!任树根没有想到“水巷棋院”有如此战力之人。心想,要是和他过招,那差多了。
  黑棋再次排兵布阵,布的是“疑云阵”,他想通过此阵观察红棋的动静。果然,一番佯攻后,黑棋发现了红棋的软肋,便猛然出击,想打红棋一个措手不及。岂料,这是红棋故意漏的须子,引诱黑棋上钩。不要去!树根的话音未落。黑棋已经被钓上了,红棋翻身腾空,咬住不放。可惜了,好端端的黑棋,就这样危在旦夕。换作是我,就不走这步棋。明知是个坑,为什么要往里边跳呢,补救已经来不及了。于是,黑棋作垂死挣扎,临了来个鱼死网破。红棋知其意,避其锋。采用“隔山打牛”的战术,实施远距离作战,再毙黑棋羌兵。黑棋妄图与红旗同归于尽,但强弩之末力不入缟。黑棋羌兵从二十四子直至一兵一卒,最后不得不缴械投降。红棋虽胜,却也艰难。他们是棋逢对手,难分伯仲。不过,红棋确实是棋高一着,是实至名归的茂州第一。
  不过,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任树根没有把这个茂州第一放在眼里。什么第一?没有和我这个理州第一比,能算第一吗?任树根不想错过这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他要向茂州第一挑战。他要让茂州的人知道,羌棋“大赛”的第一名到底是谁。
  老师,我能向您请教一盘吗?任树根问道。
  冠军斜看着任树根,感觉他很面生。他道,我们在比赛。
  我知道。我只想和你下一局,能赏个脸吗?众人都看着第一名。
  冠军说,下次吧,我还有事。说着就准备起身走了。
  老师,是这样,你能拒绝一个来自理州羌棋冠军的请求吗?
  理州羌棋冠军?茂州第一认真地看着任树根。明摆着,这是在挑战。冠军再次把任树根上下打量一番,他想知道任树根的真实来路。
  只下一盘,老师,无论输赢,我都请你吃饭。口气不小,行!冠军爽快答应。
  请问老师贵姓,任树根问道。
  我叫唐得贵。
  唐老师你好!
  你就叫唐哥吧。
  我叫任树根。
  哦,任老弟。任老弟是执红还是执黑?
  执黑吧。心想,先谦虚点,一会再给他露两招。任树根善走黑棋,执黑几乎没有输过。
  任老弟,那我就开棋了。
  羌棋不同于围棋和象棋,羌棋的红棋叫羌王,黑棋叫羌兵,羌棋的棋盘和象棋也不一样,除了方格棋盘外,两端还延伸出一个大三角形,走法也不尽相同。红棋羌王是隔棋吃子,像跳棋跳起來吃。黑棋羌兵不能跳,不能吃子,只能一步步地走,前后左右,能进能退,能斜能横,靠逼和堵来围死羌王。红棋羌王有两颗子,黑棋羌兵有二十四颗。棋子立式,就像国际象棋一样。
  任树根握着黑棋如同握着战刀一般,手感好极了。理州高手和茂州高手即将展开一场对决。任树根感觉相当不错,一是棋感好,二是羌棋制作得好,黏在手里有瓷感。
  大战即将开始。
  第一步,唐哥退了。他本可以直接吃掉黑子,他却没有。黑棋进。接着红棋又退一步。什么意思?任树根没有看懂,红旗是礼让还是在试我应手。哦,想摸我的套路,任树根看出了唐得贵的意图。摸吧,尽管摸,就怕你摸不着。你推我就进,任树根提着大刀上去了。高手对弈,贵在一个快字,兵贵神速就是制胜的法宝。黑子飞速前进,逼近羌王。羌王见羌兵来势汹汹,不得不再次后退。羌兵继续跟进,猛然,黑棋来了一个“箍桶”战术,一下子紧紧地箍住了羌王。机会来了,一招制敌。他拔刀刺去,羌王避过。又刺,又避。又刺,黑棋踉跄扑空。
  退避三舍,礼让三先,唐得贵开始反击。红棋轻轻翻腾,跳将起来,吃掉一颗羌兵。那么快,任树根根本没有看清,羌兵就倒下了。任树根不急不慢补上一颗。吃掉一颗就补上一颗,直至二十四颗黑子用完。没关系,你现在吃一颗,一会让你加倍偿还。接着,唐哥发起了进攻。羌王兵分两路。一路明修栈道,一路暗度陈仓。任树根暗暗想笑,这点招数,想骗我,没门。看我的,就给他来个顺手牵羊。表面上当,布兵陈仓。随即,唐得贵又来了一个欲擒故纵,调虎离山,再次吃掉一颗黑子。好一个唐得贵,想浑水摸鱼,我来个擒贼先擒王,把羌王逼到三角形上,祭出昔格宝刀。可没等他祭出昔格宝刀,羌王的水晶宝剑已经出鞘。嚓!嚓!连着两剑黑棋被削去两子。任树根大吃一惊,没有想到红棋剑锋如此锋利。昔格宝刀遇到了水晶宝剑,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出血。现在任树根知道唐得贵棋力非同一般,他立即回防。唐得贵却突然鸣锣收兵,没有进攻。任树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唐哥为什么这时候又停止了,如果乘胜攻击,他将一败涂地。难道他在给我机会?不会吧,棋手是决不会怜悯对手的。他是东郭先生,或是农夫,有悲怜之德,不可能吧。不管这些了,你是东郭先生我就是恶狼,你是农夫我就是毒蛇。你手下留情,我就决不手软。我倒要看看,谁是真正的第一,任树根使出了杀手锏。   第一招“攒心钉”。任树根手握攒心钉,迎面镖去。此招曾击败过无数高手。唐得贵一见,抿嘴一笑。见攒心钉打来,悠然躲开。接着任树根连着使出“白雪化石”和“黑山云雾”。前者暗藏石锋,后者伸手不见五指。这些招数对唐哥来说见惯不惊,习以为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唐得贵把任树根的招数一一化解。忽然,任树根没招了,在唐得贵面前一下子黔驴技穷了,但决不能认输。随即,使出最后一招“破釜沉舟”。但败局已定,他输了,理州第一就这么输了。
  唐哥,再来一局行吗?任树根不服气。唐得贵看看周围的人,众人都说行,好吧,当着大伙的面,唐得贵给任树根面子。唐得贵做了个请的手势,见唐哥同意,树根脸上堆起了笑容。他横下心来,一副不赢不罢休的样子。心想,这一局,他要让唐得贵在大众面前颜面扫地。
  然而,交手的结果,颜面扫地的是他自己。任树根根本无法撼动唐得贵。唐得贵的棋力劲挺清逸,疏旷意韵,犹如铜墙铁壁。唐得贵没有给任树根任何机会。当,当,当,连着三剑,理州第一原形毕露,近乎裸奔。
  彻底臣服,面对这样的结果任树根不得不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棋手就是棋手,佩服的就是比他更强的对手。所以,任树根并不认为丢脸。他一挥手,吃饭去,输棋不能输志。唐哥,我说过,不论输赢我都请你吃饭。
  真要吃?
  当然,棋输了,可交了一个朋友。今天我是领教了茂州第一的厉害,说实话,我这个理州第一今后就拜你为师了。
  不敢不敢,任老弟,你过谦了。你的棋艺也非常了得。
  唐哥,我有个请求,你的羌棋很精致,能送我一副吗?
  当然可以。羌棋就是我们棋坊制作的。
  行,那就多谢了。唐哥,我们就在隔壁的西羌饭店吃饭,怎么样?
  好啊,客随主便。不过,任老弟,我也有一个请求,我想请我们仇老师一起去行吗?
  没问题。仇老师是我们棋院的羌棋制作师。
  羌棋制作师?
  是的。
  这时,仇老师一瘸一跛地走了过来。他就是仇老师,唐得贵介绍道。任树根吓了一跳,仇老师满脸疤痕,容貌奇丑,如同毁容,看了心里瘆得慌。任树根不想再继续问了,应付了几句便进了西羌饭店。树根在窗边坐下,选择了一个离仇老师远些的座位。
  电话来了,树根接起。树根,在做啥子?电话是老婆刘桂香打的。
  我正准备吃饭。
  这个时候还没吃饭?老爸找到没有?
  没有,茂州城那么大,哪那么容易找到,我一直都在找。
  树根,你可要想办法啊。
  想了,我把茂州都翻了个遍。难找啊。
  维州你去了没有?
  去了。
  松州呢?
  也去了。
  平州呢?
  也找了。
  都沒有?
  有一点点线索。
  什么线索?有人看见过老爸?在哪里?刘桂香惊喜道。
  在“水巷棋院”。树根现说现编,有人说在“水巷棋院”看见过。
  哦,你在下棋吗?
  没有,我哪有时间下棋。
  好吧,你吃饭吧。好嘞,电话挂了。
  唉!任树根一声感叹。唐哥,不瞒你说,我这次来茂州是来找我老丈人的。
  找你老丈人?
  是的。情况是这样,地震时老丈人失踪了,失踪十年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
  随即,任树根从包里拿出老丈人的照片。我想唐哥一定认识这个人。唐得贵接过照片看了后说,不认识。不可能吧,他是西羌地区的羌棋冠军呢。他叫刘国恩。唐得贵又看了看照片,他是哪年的冠军?1998年的。没见过。任树根不满地看了唐得贵一眼,接着他把汇款单也拿了出来,唐得贵接过汇款单,念道“齐畴仁”。这是老丈人给老丈母汇款的单子,汇款人的名字叫齐畴仁,我怀疑这个名字是老丈人假冒的。噢,唐得贵点点头,有可能。随手把照片和汇款单交给了旁边的仇老师。希望仇老师能帮着认识一下。仇老师看了半天,也摇摇头,说不认识。
  任老弟,唐得贵看着桌上送给任树根的那副羌棋。你知道这副羌棋是谁做的吗?树根回头看着仇老师。难道是……仇老师……正是,就是仇老师做的。任树根只想他是羌棋制作师,却没想到丑人的手艺如此精湛,能制作出如此精美的羌棋。任树根明白了唐哥为什么要请仇老师一块儿来吃饭了,看来真不能以貌取人。这副羌棋是陶瓷制作的,这是任树根第一次看见陶瓷羌棋,难怪拿在手里就爱不释手。羌棋制作的古朴圆润,羌王羌兵栩栩如生。
  仇老师制作羌棋的同时也制作象棋、围棋和其它工艺品。棋坊就在茶园旁边,别看是间小作坊,产品却远销往省内外,像北京、上海、广州等城市都有来订货的,还有山西、湖南、山东等地。唐哥,一般羌棋多少钱一副?30元至200元钱不等,陶瓷贵些。刚才那副我买行吗?说哪去了,我的老弟,你没看我们羌棋大赛吗?“感恩杯”肯定就是以感恩为主呀,况且,仇老师在这里工作,不要一分钱报酬。为什么呢?他说他的命都是国家给的,小小的羌棋算什么呢?地震时,是救援队把他从废墟里救出来的。他先后在北京、上海、广州治疗,灾后重建又去了山西、湖南、山东等地。他把他制作的羌棋、围棋、象棋及工艺品都赠送给了这些地方的棋院和福利院。唐得贵这么一说,任树根对仇老师这种知恩图报的行为有点肃然起敬了。
  唐哥,话归正传,今天我算是服了,而且甘拜下风,你的棋力我不服都不行,我想拜你为师。
  岂敢,岂敢,唐得贵慌忙推辞。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任老弟真想拜师的话,我倒想给你推荐一位老师。
  给我推荐一位老师?
  他叫何世成。
  何世成?
  家住维州西羌文化街。
  在维州?
  对。
  任树根有些犹豫。
  他也是我的老师,一听是唐得贵的老师,任树根欣然同意,而且满心欢喜。如果你要去找他,这是他的地址。   好的,我会去的。
  第二天,任树根来到了维州。他不会放过任何向高手学习的机会。何世成是唐得贵的老师,我一定要拜访。按照地址任树根很快找到西羌文化街86号“维城古玩店”。令任树根意外的是,何世成老师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了。
  何老师您好!任树根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在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立马认出了何老师就是“水巷棋院”水泥台上的那个酒叔。呵,没有想到,酒叔竟然就是何世成老师。这可是缘分啊,任树根既喜出望外又略显不安。老头今天没有喝酒,可身上仍然有一股熏人的酒气。你叫任树根?是的,任树根点头微笑。
  进来吧,小伙子,何世成喊道。任树根跟着何老师走进了“维城古玩店”。走进店里,古玩店里的青铜陶瓷、古玩字画把任树根唬住了。哇,店里竟然有这么多宝贝。任树根仔细留意了那些宝贝,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价值不菲。
  惊叹之余,任树根就想去摸一下。别动,小伙子,这些都是珍品。唐得贵给我打了电话说了你的情况。现在,你就在我这里住下,学不学得成就看你自己了。你的房间在二楼第一间,何老师指着一个小房间。任树根心想,我住在这里,您就不怕我盗了你的宝贝。任树根知道,古玩店里有红外监控的,一到晚上,没人能逃过它的眼睛。上了二楼,打开房门,往里一瞧。里边有一张单人床、一床被子和一个脸盆,还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副羌棋。老头说,棋盘在墙头上。任树根顺着老头指引的方向看去,果然,棋盘挂在墙上。棋盘怎么会挂在墙上呢?任树根没有敢问,也不好问。从现在起,你就自个下棋打谱吧,老头嘱咐道。好的,何老师,我一定认真打谱。我要出门去,三个月后才回来,你能否坚持下来,就看你自己了。弟子一定谨记在心,心里却想,怎么,我一来,您就要走。任树根心里泛起一丝不快和委屈。
  何老师,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何世成停下脚来。什么人?他叫刘国恩。刘国恩?何世成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任树根。他似乎在思寻着这个名字。没听说过,何世成回答道。任树根从衣袋里拿出照片递了过去,何世成接过照片。噢,你老丈人蛮帅气嘛。事情是这样的,我老丈人在地震时失踪了,已经十年了,他曾经是羌棋冠军。何世成看着照片若有所思,没有说话。接着,他把照片还给了任树根。记着,小子,打谱。说完何世成转身走了。
  打谱,怎么打?任树根回头望着墙上的棋盘,没法下手。从没见过这种打法的。他攥着棋子,站在棋盘前,左思右想,就是没法让棋子搁在墙上而不掉下来,搁了几次都搁不稳。这不是捉弄人吗?谁有这个本事把棋子搁在墙上不掉下来?这不是天方夜谭吗?这个醉鬼,怕是喝醉了吧,出了这么一道怪题。树根真后悔当初怎么没让醉鬼演示一遍呢?转念又一想,醉鬼是不是想让我用其它办法。任树根苦苦琢磨,没有结果。又冥思苦想了几个晚上,依然没有结果。放弃吗?不能放弃。醉鬼说是否有造化就看我的了。他既然叫我做,自有他的道理。坚持吧,任树根咬紧牙关坚持着。他呆呆地望着棋盘。一天,两天,三天……饿了他吃方便面,渴了喝矿泉水。四天,五天,六天……饿了又吃方便面,喝矿泉水。脖子酸了,肿了,他依然接着看。到了最后,他干脆躺在地上,仍然坚持着看棋盘,似乎要把棋盘看穿。七天,八天,九天……他还是吃方便面,喝矿泉水。这时,任树根觉得他的身子和脑袋分家了。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他不能动弹了,没有了知觉,可他仍然翻着眼睛看着棋盘。
  忽然,手机响了,树根没接,他的脑袋已经有点不听使唤。第二天手机又响了。还是没接。第三天,树根恢复了一点知觉。他拿起电话。
  喂,是树根吗?声音很熟悉,是老婆刘桂香。你在做啥子?电话打不通,打通了也不接。
  哦,老婆,任树根清醒了些。我在忙,在找人。
  每次你都说在找人,你是在下棋吧。
  没有,老婆,是这样,我现在到了维州。有人说在维州看见了老爸,所以我就过来了。
  是吗?上次说在“水巷棋院”看见了老爸,现在怎么又到了维州?
  别人重新提供了线索我就过来了。
  找到了吗?
  没有,但很快就会找到的。
  真的吗?
  是的。
  树根,你咋个没力气呢,没吃饭吗?
  我只是太累了,躺在沙发上的。
  哦,那好,你好好休息吧。
  好的。任树根又蒙混过去了。
  我得给唐得贵打个电话,他把老子坑苦了。什么老师,他给我找了个醉鬼。喂,是唐哥吗?我是任树根。我受不了了,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要走了。
  你是怕了吧,如果你吃不了苦你就走吧。
  唐哥,树根带着哭腔,酒鬼折磨我,他叫我在墙上的棋盘上打谱……棋子根本放不上去……我……树根号啕大哭。
  树根,你好好想想,你自己选择吧。电话挂掉了。
  任树根一下子觉得空荡荡的。他忽地又瘫倒在地,不想起来了,接着索性在地板上躺了下去……一天,两天,三天……
  这天,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挤了进来,亲吻着墙上的棋盘。任树根看着阳光又看看棋盤。这时候,他猛地发现,棋盘上有些阴影。是眼花了吗?他瞪大了眼睛又仔细辨认。的确,棋盘上确实有棋子的阴影,眼睛没有花。随即,他认出阴影就是羌王羌兵。空棋盘上怎么会有羌王羌兵呢?任树根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他明白了。醉鬼叫我打谱,原来是这样打。这可把任树根高兴坏了,劲头一下就来了,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扑向棋盘。他仔细观察后,任树根发现那些羌王羌兵的身上标有123456789……这些数字。啊!这不是告诉我羌棋行棋的先后顺序吗?任树根激动起来了,而且激动地浑身发抖。谜底终于解开了,这种打谱法,简直是独步天下。树根是属龙的,喜水。既然发现了深潭,就要游一番,他一头扎了进去。于是在羌棋的河流里,他开始了畅游。一盘,十盘,五十盘。任树根日出而作,日落不息。在打谱的过程中,任树根还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棋盘在不同的角度和不同光线的作用下,呈现出了不同的棋谱。并且,棋谱上还赫然写着对弈人的名字。很显然,这是一副古老的棋谱。这下,任树根终于寻找到了开启胜利之门的钥匙了。打谱时,他不停地变换着角度和光线,棋盘上便呈现出了不同的古谱。哦,这真是一个奇异的棋盘!   忽然,任树根满眼含泪,朝着何世成出门的方向跪了下来,叩头谢恩。原来,古谱是不需要把棋子搁在墙上就可以打谱的。打吧,打吧,四十天,五十天,六十天过去了。古谱的魅力太大了,既然有了开启胜利之门的钥匙就要夜以继日,马不停蹄。七十天,八十天,九十天过去了。这时,任树根的境界已进入一个新的天地了。一百天,一百二十天,一百三十天……任树根的棋力已经到了一个日臻完善的佳境,不击则已,一击必杀。
  四个月了,终于大功告成。过去有人说我是溪头寨里百里挑一的棋才,今天看来毫不夸张。寨子里没有对手,乡上也没有,大学里也没有,每次比赛我都是冠军。现在,我只等何老师回来了。他一回来,我就跟他告辞。可四个月了,何老师怎么还没有回来呢?于是任树根给何老师打去电话。何老师回话说,办完事,他就回来。
  任树根想趁着这空档去维州棋院玩玩。一是去验证一下他的棋力;二来也去解解闷。这天,任树根进了棋院,这次他和往回不一样了。进了棋院,他一副居高临下,不屑一顾的气派。维州棋院的老板叫何二哥,他见任树根看棋一副居高临下的气派,而且眼神里透着一股杀气。他知道此人厉害,就主动要求和他下一盘。任树根求之不得,他正渴望挑战。下,可以,但要关起。所谓“关起”就是好多钱一盘。关多少?五十元。不,一百元,何二哥把价格提高一倍。好,一言为定。任树根心想,你找死,何二哥也想,小子,你送死,何二哥和任树根都想给对方一个惨痛的教训。
  摆好棋,何二哥问任树根执红还是执黑。客不欺主,执黑吧。任树根一副谦虚的神情。何二哥没有推辞,拿过红棋,开棋。第一步,红棋摆出了“铁扇关门”的招式。表面看是一道敞亮的门,实际上铁门会立即关闭。
  四个月前,任树根也许不识相,定会冒然进去。但今天,如何瞒得过他,任树根一眼就看穿了何二哥的鬼把戏。任树根不慌不忙,还露出怯样,趔趄不前的样子。何二哥见任树根犹豫不决便放弃了铁扇关门,发起了进攻。羌王长驱直入,一口,吞掉一个羌兵,又一口,又吞一羌兵。任树根依旧不慌不忙,再露胆怯。在几次试探后,任树根惊奇地发现,红棋是金钟罩身,毫无破绽。任树根幡然醒悟,何二哥并非街边混混,平庸之辈,而是棋力深厚,可以说是棋力不在唐得贵之下的人。任树根吓出了冷汗,输钱事小,闭关四个月的打谱岂不是付之东流。何二哥也看出任树根不是虚狂之徒,虽然趔趄,却不显慌乱,而且敢应战一百元自有他的道理。于是何二哥开始第二轮进攻。在他的棋院,决不给他人任何生机。他使出“猛龙倒海”,想一举绞杀羌兵。任树根没有轻敌,但没有想到何二哥攻势如此之猛,他似乎只有招架的份儿,而无还手之力。任树根再损一员猛士,接着又倒下两个、三个……何二哥在屠戮,在血洗。瞬间,黑棋只剩十二颗子了。何二哥想,小子,投降吧,还在等什么呢?想负隅顽抗?想赢我的一百元,没门!何二哥洋洋自得,准备收拾残局。可就这一瞬,任树根瞄见了红棋的纰漏。他一秒钟都没有停留,十二颗子兵分合击两羌王。黑子突然变成了十二颗流星锤。流星锤从天而落,红棋躲都来不及,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锤击杀。
  一个漂亮的逆转,一百元到手。任树根脸露喜悦,他看着何二哥,还来吗?为什么不来。何二哥五内沸腾,虎眼圆睁,他哪里服气。第二盘,任树根故伎重演,他照样采用趔趄前行的手法迷惑对手。他想起了古谱上的推杆法,得注意要领,握力向前,直捣老巢。面对黑棋的攻势,何二哥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有种力不从心的无奈。反观黑棋,攻势如鸿,脚如磐石。
  何二哥恨得牙根痒痒,却浑身无力。他瞪了任树根一眼,小子,别得意的太早,老子叫你马上吐出来。何二哥恼羞成怒,拼死相搏。这时,任树根已完全掌控局势,没给何二哥任何喘息机会,连着几招“猛虎擒羊”、“拳打卧牛”,把何二哥打的落花流水,羌王最终战死。
  当着众友面,何二哥丢尽了脸面。这该如何收场?何二哥毕竟是棋院老板,他缓缓说道,“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他惊诧任树根的棋艺。伙计,请问你贵姓?敝人叫任树根。哪里人氏?理州溪头。师从何人?任树根没有回答。
  正在这时,有人过来对何二哥说,你老爸来了。何二哥回头看去,看见老爸从门厅进来。任树根也跟着何二哥看过去,不看不打紧,一看惊愕不已。原来,何二哥的老爸就是何世成。此时,任树根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见何世成来了。何二哥站了起来。老爸,何世成没理睬儿子,径直来到任树根面前。何老师……任树根站了起来,满脸羞愧。树根,你在下棋?他看着任树根又看看儿子。是的,何二哥坦然回道。任树根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输了。何二哥点头。何世成看着任树根手里攥着的两百元钱。此时,那两百元钱似乎成了烫铁,炙烤着任树根的双手。
  树根,你跟我回去。众人惊异地看着任树根,任树根更是无地自容。何二哥一下明白了自己输棋的原因了。
  回到维州古玩店,任树根耷拉着脑袋,等着何老师的训斥。树根,这些日子,谱打得怎么样了?何世成问。任树根既羞赧又感激地看着何世成。谢謝老师大恩,突然,何世成用一种慈祥赞许的目光看着任树根,孺子可教。树根,你毕业了。我毕业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了。离开这里?何世成爽朗一笑。树根啊,你老丈人说你有天赋,我还不信,现在我相信了。我老丈人?任树根依旧不明白。树根,你问我是否认识照片上的人,现在我告诉你,照片上的人我不仅认识,而且我们是同门师兄弟。他就是茂州“水巷棋院”的羌棋制作师。刘国恩就是“水巷棋院”的羌棋制作师?对。天啦,那个满脸疤痕腿脚残疾的人就是自己的老丈人。任树根惊讶万分。原来我和我老丈人已经见过面了。是的,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可他和照片上完全不一样了。树根,地震时,你老丈人在废墟里整整呆了五十天,是广州救援队救了他。
  他被救了。那他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不回家呢?老丈母和刘桂香为他流了十年的泪。你们也不要责怪他,你老丈人所受的煎熬我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们。可他不能走,容貌尽毁。他不想拖累你们,成为你们的噩梦。为了治病他先后去了北京、上海、广州。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二十多次手术,九死一生,医院免去了他所有的医疗费用,医生说他能活着就是个奇迹。   何老师,汇款是怎么回事?齐畴仁是谁?唐得贵你认识吧,任树根问。认识。想到唐得贵就联想起连输四局的样子。唐得贵是他的徒弟。他不忍心师傅一天到晚在作坊没日没夜的工作,也不愿他一辈子隐姓埋名。唐得贵瞒着你老丈人,把广州齐畴仁医生汇给你老丈人的康复费用寄给了你的老丈母。你老丈人后来知道了也没有责怪唐得贵,你老丈人知道你老丈母有病,女儿又没有工作,孙儿才一岁,家境不富裕。你老丈人就说,得贵,你做得对。汇款上的名字不变,还是写着齐畴仁。齐畴仁是你老丈人的医生也是你老丈人的恩人。他见你老丈人生活艰难、行动不便,从去年开始,每月给你老丈人汇去500元的康复费。你来我这里,也是你老丈人安排的。树根,那天在西羌饭店,你拿出他的照片让他辨认时,他就想,家里的人終于来了。他哭了。你知道吗?“仇”老师就是“丑”老师。这下,任树根心里全明白了。他看了你和唐得贵下棋,便有心培养你。那张古棋谱就是他给你这个女婿的礼物。任树根震动了。后来,你老丈人为了报答各地医院的大恩,和唐得贵商量,他们就把制作的羌棋、围棋和象棋,赠送给了当地的棋院和福利院。后来又赠送到山西、湖南和山东等地。他说他就算做了这些事,也无法报答国家的大恩,无法报答广州齐畴仁医生的知遇之恩。
  何老师,我能去见老丈人吗?小子,有点迫不及待了。去啊,快去吧,任树根说走就走,甩开大步。
  不慌,任树根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想起了什么。何老师,可否与我下盘棋?可以,当然可以。何世成知道树根的意思。小子,来吧,满足你。
  摆好棋后。任树根用恭敬的口吻说,老师您请先行。何世成看了任树根一眼,捻起一颗红棋,轻轻落下。就这么一落,任树根顿感迎面拂来一道劲风。这股风让任树根心神不定,起伏不一。但他没有慌张,他知道何世成是羌棋的泰山北斗,须倾尽全力。他立即摆出古谱里“明月边关”的阵势,铺展出一副旌旗猎猎,大漠孤月的画面。何老师一看,微微一笑。这时的何世成完全没有了熏人的酒气,而是一副简约清超,宽博古拙的飘逸神韵。他徐徐念道,“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何老师把一副“沃野千里”的田园风光推到了任树根眼前。两个羌王如同两座青山,排闼而出。一见此景,任树根的“明月边关”根本无法阻挡何世成的“沃野千里”。羌兵在纷纷溃逃,黑棋在纷纷倒下。任树根知道老师厉害,但没有想到如此厉害。任树根立即用推杆法支撑着,接着用“翻天大回环”死战,尽量多撑时间。他点画利爽,遒劲雄浑,竭力遏制住羌王的攻势,并寻其漏罅。可任树根如脚踩藓苔,打滑不止,使出浑身解数也无力反击。小子,还想蜇我。何老师随后轻声念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念完这句,任树根彻底崩盘。任树根构筑的棋局在何世成面前犹如秋风扫落叶荡然无存。什么叫“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棋力非一朝一夕,不是靠一两幅古谱就能赢的。任树根慢慢站了起来,向何老师深鞠一躬。何老师,谢谢您!从此以后,我会谨记您的教诲。傻小子,别说这些,至于棋嘛,还是让你老丈人教你吧。他是西羌第一,无人能比。
  任树根向何世成老师道别,他把两百块钱放在桌子上。
  任树根来到了茂州。茂州城啊,我又回来啦。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老丈人了,任树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见到他,我是叫他老爸还是叫“仇”老师呢?“水巷棋院”依然闹热。下棋,聊天,喝茶。找了一转,任树根没有看见老丈人。任树根想起了唐得贵,想到唐得贵他又想起了四连输。找了一圈,不仅没有看见老丈人也没有看见唐得贵。这时,棋院的一个伙计递给他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
  树根,我和得贵去广州了,随后还要去上海、北京。此去一是推销产品,二是赠送羌棋。你的事何老师给我说了。希望你勤勉踏实,认真努力。待办完事,我就回来。
  刘国恩
  2018年5月
  任树根把纸条反复读了几遍。随后他拿出手机,把他这几个月来寻找老丈人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刘桂香。刘桂香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随即泣不成声,而后号啕大哭。过了一会儿,她止住了哭声。树根……谢谢你……谢谢你找到了老爸……随即又高兴地喊道,树根,你要回来吗?我来接你。不,我要去广州、上海和北京,还要去山西、湖南和山东。感恩,现在轮到我了。一个坐着轮椅的人都知道感恩,何况我辈。第二天,任树根就带上羌红和羌棋,带着一份感恩的心,坐上了北去的高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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