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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应聘翻译到留任秘书
高文彬于1922年12月出生于上海,从幼小读书时起就和英语结下了不解之缘,老先生自称在校时“学习成绩一般,但英语较好”。1941年,20岁的高文彬考入东吴大学法学院,成为大一新生。当时上海已经沦陷3年,为了避免在汪伪政府“注册”,从1941年到1945年,法学院曾3次搬迁。
“我们不敢高喊爱国口号,但没有人不痛恨侵略者。”高文彬在回忆录中说,“学校在昆山路时,我上学要经过一个日本兵营。为了表示对日寇的憎恨,我宁可每次上课绕路走。”1945年夏天,日本无条件投降时,高文彬刚从东吴大学法学院毕业,获得法学学士学位。在他的回忆录中有这么一段叙述:“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最激动的时刻,感觉日本侵略军终于恶有恶报了。”
日本东京参加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对日本战犯的审判。东京审判适用英美法程序,同时,法庭的官方语言使用英文和日文,因此,需要选派相关专业人员。当时,东吴大学是国内唯一一所教授英美法课程的学校。
1946年1月28日由美中英苏法等11国组成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成立,中国政府任命梅汝璈为中国法官,向哲浚为中国检察官。高文彬回忆说:“我的老师刘世芳,是上海有名的律师。他与向哲浚是清华同学。向哲浚那时带了很多控诉日军暴行的材料,都是中文的,要翻译成英文,就请刘世芳老师帮忙找翻译,要求既懂英美法,也通英语。于是,刘老师就把我介绍给他。同时去的还有我的同学刘继盛、郑鲁达。还有一个是向哲浚太太的兄弟周锡卿,是交通大学毕业的。另一个是圣约翰大学毕业的张培基,我们5个人一起去当翻译。”
“我们是1946年5月份去日本的。乘坐的是美国的军用飞机,从江湾机场飞过去的。”就这样,高文彬成为参与东京审判的17位中国代表中的一员。
1946年5月至9月期间,高文彬担任国际检察局中国检察官办公室翻译。翻译工作结束后,他因表现出色,被向哲浚留下任秘书之职,其他4人则去到“中国驻日军事代表团”工作。
担任中国检察官秘书时,高文彬的主要工作是翻译、核对庭审记录,负责国际检察局和中国检察组的联络和往来文件处理等。法庭上全部使用英语,摆在高文彬面前最急迫的任务是大量的翻译工作和整理文档,他通宵达旦地完成了各项工作。
就这样,高文彬继续参加中国检察组的工作,直至1948年8月全部工作结束,经历了东京审判的整个过程。
高文彬的“小遗憾”
据高文彬回忆,国际军事法庭的地址设在东京涩谷原日本士官学校的旧址上。进口处有一个小花园,前面是演讲厅,后面是练兵场,中央的一个小土堆上竖立着一块木制标牌:远东国际军事法庭。
这幢建筑的底层是法庭,由原来的士官学校的大厅改的,二楼是各国法官办公室,三楼是各国检察官的办公室。老先生说:“作为向哲浚的秘书,我不是每天都要从三楼到下面的法庭,只是有事才到法庭去,例如要给向哲浚拿点文件才去。我们到法庭去很方便,但外面的人去法庭就要有入场券。日本东京的地势不像上海那样平坦,它的地势有高有低。法庭所在的日本士官学校设在一块小高地上,上面飘扬着11个战胜国的国旗,从下面开车上去要好几分钟才能到达。”
1946年5月3日,国际军事法庭对日本战犯的审讯开始。之前的4月29日,东京审判检察长、美国人季楠正式向法庭递交起诉书。一天后,起诉书被送到28名被告手中。国际军事法庭审判的是日本甲级战犯,每天早晨,先由荷枪实弹的美国宪兵从巢鸭监狱将被告提出,由用黑布蒙着车窗的美国军用巴士送到法庭,前后各有一辆美国军用吉普车押送,下午庭审结束后,再按原样押回。
在高文彬的记忆中,彼时的中国检察官向哲浚在法庭大义凛然又淡定从容,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法律系的向哲浚,英语表述铿锵有力非常流畅,为中国作的检控开场白非常精彩,连美国人也由衷地称赞他。
东京审判的审讯共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总的,即日本如何开始侵略中国,直到太平洋战争结束,日本无条件投降为止,以总的方式对日本战犯提起公诉;另一部分是个人的,即对每个战犯的具体罪行提起公诉。对战犯的审讯次序是依照每个战犯的英文翻译名字,英文字母A、B、C、D这样的顺序进行的。
据高文彬回忆:“我们控诉的主要对象是土肥原、板垣征四郎、东条英机,还有参与南京大屠杀的松井石根、武藤章等人。土肥原贤二、板垣征四郎的主要罪行是东北事件和华北事件,松井石根、武藤章是南京大屠杀的主犯。这些人是在我們国家犯罪的,主要是由我国的检察官向他们提起公诉,最后由法官对他进行审判。法庭是早上8点半开始工作,中午休息一小时,下午1点又开始工作,3点结束。我的办公室在三楼,因为法庭常有文件送来,办公室里不能缺人,所以我到法庭去旁听的次数不是很多,这是一个小遗憾。”
揪出“百人斩”元凶
东京审判是对外开放的。国际法庭门口有一间小屋,每天民众可以去购买旁听券,售完为止。南京大屠杀是东京审判的重要部分,旁听者特别多。
高文彬回忆说,起初很多日本人是抱着怀疑态度来听的,因为当时日本由军人当政,对国内舆论严格控制,日本兵在外做的很多灭绝人性的坏事,报纸上从不宣传,只说他们怎么勇敢作战。闻听南京大屠杀真相时,日本人都非常震惊。审判退庭时,我碰到日本听众,他们低着头,不敢正视中国人,也许是他们因为良心受到强烈谴责而无地自容。
高文彬说:“对日本战犯的审判很花精力,因为日本战犯是绝不会轻易低头认罪的。”为了公平起见,法庭为日本战犯聘请了美国律师为他们辩护。理由是军事法庭对日本战犯的审判是采用英语的,很多日本战犯不通英语,这些日本战犯都是高官,家里很富有,常常请美国律师吃饭,送东西,因此这些美国律师就拼命为日本战犯辩护,故意把案子拖得很长,竟花了两年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