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的外面，天色越来越黑，而窗的里面，万家灯火通明。
　　——题记
　　2015年的冬天，北京下了很大的雪。
　　“这鬼天气！”林南嘟哝着甩上自己租的房间的门。老旧的房门摇晃着，不满地把灰尘与几块剥落下来的墙皮，抖在他的脸上。可紧接着，那本该随着摔门声响起的老房东的骂声却没有接踵而至，林南抽了抽鼻子，感觉有点不大习惯。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这大冬天的。”一边跑下楼，林南一边喊，“老头！”
　　没人回答。房客们都回家过年了，整栋房屋空荡荡的，静得有些可怕。
　　林南本来也想回家过年的，可他一个“北漂”，这一年又一事无成，实在是无颜回家，便只好跟家里人撒谎说工作忙，然后留在了这幢冷清而老旧的房屋里。好在还有个老房东，平时两人关系也还不错，也不至于太无聊，至少还能拉拉家常。
　　“老头虽然平时嘴上不积德，但人还是不错的，这大年夜的，终归还是要帮衬着些……”想着，林南推开了楼下角落里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有一股陈年的潮气。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窗口，极力地挺着已经有些弯曲了的背。
　　“老头？”林南轻轻喊了一声，老人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他的呼唤。
　　“老头……在等人？”这是林南的第一想法，“这大晚上的，等谁呢？”
　　“浩浩？”老人突然回过头，看见他，原本浑浊的眼珠突然变得有神起来。老人笑着向他走来，伸出双手，喊的却是另一个名字：“浩浩，你可算是回来了……”
　　“喂，老头！我可不是什么……”话说到一半，林南突然顿住了，他想起了那个他无比耳熟的名字，那个老人与他聊天时曾无数次提起的名字。
　　黄浩，老人的儿子，早年去了南方闯荡，在那边也打拼出了一番事业。黄浩不经常回来，所以他们也没见过几次面。记忆里的黄浩总是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每次回来总是大包小包地拎了许多东西给老人，可总是待不了一两日就走了，说工作忙，没时间。“跟走过场似的。”这是林南对他的评价。可是，走过场归走过场，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还是能经常看见老人拿着一堆儿子捎回来的东西在街坊们面前炫耀，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乐得跟开了花似的，哪怕许多东西他其实并不需要。
　　林南看见老人笑了起来，眼里带着几分晶莹——七十好几的人了，此刻居然激动得老泪纵横。老人的手在他身前颤巍巍地抖动，却始终不敢真正触碰到他，似是怕一触碰，眼前的梦就会碎了一般。
　　林南看着老人那张带着笑意与无限期盼的脸，不知怎的眼睛竟有些发酸。他深吸了一口气，喊了一声“爸”，上前抱住了老人。
　　他在老人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像极了自己童年时依偎在父亲怀里时所闻到的。他想起了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回去过的故乡，想起了故乡田野里麦子的香味，想起了被午后暖阳笼罩着的庭院，想起了父亲坐在院门口，笑着摇着一把旧蒲扇，遥遥地朝他招手，说：“天黑了，你早些回家。”然后他感到自己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雪从破旧的窗户漏进来，却扰不了房间里紧紧相拥的一老一少的梦。梦里，是和睦美满的一家人；梦外，冰冷的雪花好奇地看着两个孤独的人在这寂寞的夜里相拥取暖。
　　雪还在下着。窗的外面，天色越来越黑，而窗的里面，万家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