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水是中国历史上一条著名的大河,它发源于王屋群山,汇聚于河洛平野,灌溉了中原沃壤,壮大于齐鲁之邦,绵延一千八百余里,最终东流入海。在中国古代祭祀序列当中,济水尊居“四渎”之一,与黄河、长江和淮河并享隆祀。关于济水有很多神秘的传说,有人说它贯穿黄河却不改其清,有人说它不惧高山大川的阻滞,伏地潜流奔赴东溟。凡此种种,皆言济水之奇。然而,这样一条文化地位如此崇高的河流却拥有十分坎坷的经历,它或是淤塞断流,或是为其他河流所并,最终在晚清时期覆没在黄河的汹涛之下,彻底消失。今天我们想要接近并详细了解古济水的真实面貌,诗歌是一笔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相较于历史的记载,诗歌也更富艺术性,更有生命力。济水之所以能够为历代诗人所观照,首要原因在于其崇高显赫的文化地位。居高声自远,五岳四渎从来都是最容易吸引诗人目光的自然景观。另一方面,这也是由济水本身的特性决定的。济水坎坷的经历,横贯黄河自不浑的高洁品格,伏地潜流的谦逊作风都使得历代诗人为之倾倒。济水诗歌肇始于先秦,发展于魏晋南北朝,繁盛于唐宋两代,唐宋时期共有71位诗人题写了 1 20首涉及济水的诗歌。先秦诗歌中的济水还是一个单纯的自然物象和地理符号,到了魏晋南北朝,诗歌作品中的济水逐渐变为寄托诗人情感、引发文人哲思的诗歌意象。入唐以来,随着时代风尚的变迁和越来越多创作者的不断参与,济水意象的内涵也从象征超凡脱俗的高洁人格扩展到表现清冷明澈的精神体验。济水诗歌涉及的题材内容也非常广泛,比如书写自然山川之美,抒发喜怒哀乐之情,怀古悼今,迎来送往,赠答亲友,雅俗共谈。此外,济水作为文学景观,体现出“横穿黄河自不浑”及“三伏三现终到海”特征,对塑造文人心理和感发其创作动机起到很大作用。从思想层面,它既有“浊河终不污清济”的风骨和气象,又有“格高思清冷”的内敛与理趣,更有“浅酌轻吟及水边”的洒脱与释然。而在诗歌中,济水清澈的特质也参与了宋人对于“清”的诗学概念和审美趣味的整合与塑造。唐宋济水诗歌的价值是多方面的。我们既能通过这些诗作还原济水及其流域的本原面貌,寻找诗歌中的历史遗迹,又可以窥探诗歌中的济水是如何映照中国士人之精神旨味的。济水是中华民族的一个精神文化符号,唐宋时期的济水诗歌作品展示了中国士人志在兼济的博大情怀,反映了中国文人情在独善的心理倾向,体现了中华民族趣在高雅的审美追求,具有丰富的精神史意义。这些精神品格深刻熔铸于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丰碑之中,绵延于今,辐照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