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官吏的统治:产权、身份与地方政治——以1959年之前西藏日喀则杜素庄园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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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政治是国家政治的基石。地方政治运行的决定性因素是多方面的,如政治结构、政治制度、政治行为以及官僚吏役等。在此基础上,学界形成了结构-行为和制度-行为等分析视角。在任一视角下对地方政治进行深入研究,都能够得到有效的认识,但其解释力始终有限。只有综合多方面的因素,进行细致的观察和研究,才能形成对地方政治全面的系统的认知。本论文采用实证研究方法,以民主改革前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的一个贵族庄园为研究对象,在地方政治视域下,探讨庄园作为事实上的基层政权单元,在正式地方政权不干预或极少干预之下,且自身没有国家官僚体系和官吏群体下是如何实现有效统治的?分析其内在统治路径和实现条件,进而有效透视地方基层治政治单元中,无官吏何以统治、以何统治。本研究沿着庄园作为基层政权单元,正式地方政权不干预和极少干预,而自身没有正式的国家官僚体系和地方官吏群体,它是如何实现有效统治的这一主线展开。基于噶厦政府的封赐关系,庄园形成其独特产权形态:占据所有的庄园主和一无所有的农奴。在庄园治理中,庄园主根据社会治理不同的需要,设置对应社会属性的产权安排,形成结构性的产权制度。在产权结构化运行的基础上,庄园形成了“庄园主—差巴—堆穷—朗生—脏骨系”五大等级身份制度。这种身份制度并非固化封闭的,它兼具了适度的稳定性和发展性,让各个等级身份的主体都能够做出适合自己的理性选择。在庄园独特的产权设置和等级制度的基础上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庄园管理体系,将庄园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纳入到其统治之内。由此,通过建立“结构—制度—行为”的分析框架,探究地方政治运行的内在机理。本论文的研究结论是:第一,民主改革前西藏停滞化的地域环境是庄园形成无官吏的统治的社会基础。从空间视角来看,庄园彼此之间高度同质化的生产生活范式、严格的管控措施等使庄园逐渐走向封闭和孤立,形成“原子化”的社会结构。从时间维度来看,庄园线型的历史进程中,庄园主和农奴的阶层已经固化,形成不可逾越的鸿沟。由此形成一个简单停滞的庄园社会,使得被统治对象和内容变得简单,降低了官吏干预的必要性。第二,结构化的产权设置和理性化的等级制度是庄园统治的两大主要凭借和举措。在庄园功能性产权结构的基础上,形成了在单元结构上产权单元与治理单元的高度对称,在制度结构上正式产权制度和非正式产权制度间的高度整合,使得产权治理一定程度上可以代替政权治理。在产权结构化运行之上庄园形成一套完整的身份等级制度。这种身份等级制度并未固化封闭,通过其“不变”与“因变”不断调整着庄园的稳定与发展。同时,在这种等级身份制度中,庄园主的权威压制和农奴的理性选择趋向耦合,促进了庄园的有序统治。因此,庄园主通过产权和身份两种途径对庄园进行着有效统治。第三,在庄园产权结构和身份制度基础上形成的行政性的庄园管理是国家官吏统治的有效替代者。庄园管理涉及到庄园生活的诸多方面。在管理的过程中它体现出了较高的系统性、强制性和控制性等国家行政统治的特征。因此,庄园管理实际上代替了政权统治,庄园主及其管理团队扮演了基层官吏的角色,最终促使无官吏的统治的地方政治模式的形成和运转。无官吏的统治并不是凭空产生的,它的形成有其深刻社会基础和历史条件。国家与社会在上层的分离和基层的一体为其形成提供社会土壤,政治体制从分封制向官僚制的过渡影响了无官吏的统治的形成和演进。本论文对于民主改革前西藏地方政治的研究启示我们思考当下的地方治理。站在历史延续性的视角下可以发现:西藏庄园社会无官吏的统治中形成的等级性和依赖性底色延续,整体性和平均性底色依然存在,权威的选择性服从性等对当下的地方治理形成阻碍,制约了地方治理水平的提升,须加以警惕。回溯历史,也可以观察到在无官吏的统治下形成治理资源,如权威资源、单元治理资源和庄园自治资源等,可以进行有效挖掘。这对于提升西藏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促进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建设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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