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中见实，实中见虚，虚实相生，又矛盾又统一。中国古典诗词中的“言有尽而意无穷”，便是这一美学范畴产生的艺术效果。辨清诗中的“虚实”关系非常重要。
　　古诗中的虚实关系一般来说可概括为两种：
　　一、以实写虚
　　这种虚实关系中“实”是指逼真描写的景、形、境，是客观事物的再现，“虚”是指由“实”诱发、开拓的审美空间，是画面在联想中的延伸扩展，是伴随想象而产生的对情、神、意的体味与感悟。这里“虚”是目的，“实”是手段。“实”为“虚”服务。故称“以实写虚”。
　　
　　南宋叶绍翁的《游园不值》：“应怜屐齿印苍苔，小叩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采用的就是“以实写虚”的手法。诗中描写诗人游园，无人而久叩柴门不开，十分扫兴，但诗人失望之中又翻出新意：红杏不甘寂寞伸出墙外，盎然生机使人联想满园春色。眼看出墙“红杏”，心想墙内百花；眼看出墙“一枝”，心想墙内万树；园外的“一枝红杏”是眼前之景，为“实”；园内“满园春色”是想象之景，为虚；以“实”写“虚”，既写出了一派生机盎然的春色，又给人一种余味无穷的美的享受。
　　古诗中常见的“借景抒情”、“寓情于景”，也是“以实写虚”手法的具体体现。这里景为“实”，情为“虚”；以“景”写“情”，以“实”写“虚”，正如北宋梅尧臣所说：“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唐代戴叔伦诗《三闾庙》“沅湘流不尽，屈子怨何深！日暮秋风起，萧萧枫树林。”是为凭吊屈原而作，然而，屈子为什么怨，怨什么，诗人自己的感情和态度又怎样，始终没有和盘托出，而是通过“日暮秋风起,萧萧枫树林”两句描绘了一幅特定的形象的图景，引导读者去思索。季节是“秋风起”的深秋，时间是“日暮”，景色是“枫树林”，正是这些“实”景抒发了属于“虚”的情感，即不尽的幽怨、无限的伤感，以景结情，寓情于景，是典型的“以实写虚”的手法。
　　杨万里的《初入淮河四绝句》（其三）“两岸舟船各背驰，波痕交涉亦难为。只余鸥鹭无拘管，北去南来自在飞。”诗人因眼前景物起兴，以抒发感慨。淮河两岸舟船背驰而去，了无关涉；一过淮水，似乎成了天造地设之界。这里最幸运的要数那些在水面翱翔的鸥鹭了，只有它们才能北去南来，任意翻飞。两者相比，感慨之情自见。“波痕交涉”之后，著以“亦难为”三字，凝聚着作者的深沉感喟。含思婉转，颇具匠心。诗人采取了虚实相生的写法，前两句实写淮河两岸舟船背弛、波痕相接也难以做到，虚写作者对国家南北分离的痛苦与无奈。后两句实写鸥鹭可以南北自由飞翔，虚写作者对国家统一、人民自由往来的愿望。全诗把悲愤之情寄托在客观景物的叙写中，借景抒情，以实写虚。
　　二、以虚写实
　　这种虚实关系中“实”是眼前之景、现实之事，“虚”为假设之景、想象之事。这里“实”是目的，“虚”是手段，“实”为“虚”服务，故称“以虚写实”。
　　高适诗《除夜作》“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运用的就是“以虚写实”的手法。一、二句写眼前景、眼前事，是“实”景，表达除夕之夜，诗人身在他乡对故乡的思念之情：三、四句撇开自己，从对面来写，想象故乡的亲人思念千里之外的自己的情景，是假设之景、想象之事，为“虚”写，从而突出诗人对故乡思念之深切，是典型的“以虚写实”的手法。
　　杜甫诗《月夜》“今约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运用的也是这种手法。诗人被叛军捉住，囚禁于长安，思念妻子、儿女，是眼前之事，为“实”，却偏从对方担心自己的处境写起，想象妻子如何望月思念自己，小儿女如何未解忆长安、思念父亲，是想象之情景，为“虚”，以虚写实，表达自己的担忧与思念，浸透着乱离的悲哀。
　　
　　白居易的诗《邯郸冬至夜思家》“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题中有一问是“作者是怎样写‘思家’的？”很显然这里考查的是诗歌的表现技巧，这个技巧恰好是“以虚写实”。一、二句写冬至之夜诗人还孤身一人在外漂泊，因而“思家”，是眼前之情景、眼前之事，为“实”写；三、四句想象家里人在冬至之夜如何思念自己的情景，是想象之事，为“虚”写，以“实”为主，“虚”写为“实”写服务，思家之情溢于言表。
　　
　　【作者简介】
　　鲁小梅，高级教师，执教于河北省丰润车轴山中学，发表文章多篇。
　　责任编辑 李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