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井田文库的朱自清备课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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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艘船能像一本书,把人带往远方。”狄金森的诗句固然境界开阔,然而一本书的远方,往往比作为阅读者/藏书者的“我们”更为遥远。在一本书长达数百年甚至几千年的生命历程之中,人类不过是它们的过客。这样的感触,是被东京大学“仁井田文库”的一本朱白清藏书引发的。
  这是一本装裱过的《吴歌甲集》,北京大学歌谣研究会一九二六年出版,封面有三个模糊的毛笔字:朱自清。仁井田文库大部分的书籍除了原主人——仁井田陞(一九0四至一九六六)的藏书章,并无其他过藏者留下的痕迹,因此“朱自清”三字就显然特别突兀。二0一八年一月,笔者在东京大学意外发现此书,当时匆匆拍了书影,回国之后到处搜索朱白清签名,觉得笔迹相似。五月初,适逢清华大学举办“朱白清诞辰一百二十周年纪念展览”,笔者前往比对朱白清手迹。不得了,《吴歌甲集》上这三个字,正是朱自清亲笔签名!
  朱自清去世于一九四八年八月,向无藏书散出的消息。那么,《吴歌甲集》在朱自清与仁井田陞两个过藏者之间,有些什么鲜为人知的故事呢?

一、“歌谣”课程的备课用书


  一九二四年,顾颉刚将他在苏州等地搜集的吴方言区歌谣加以整理和注释,在北京大学《歌谣》周刊连载,反响很大。一九二六年七月,北京大学歌谣研究会趁机推出《吴歌甲集》单行本,胡适、沈兼士、俞平伯、钱玄同等名家作序。这是顾颉刚的第一本著作,对民国时期的“歌谣运动”产生巨大的示范作用,此后,各地歌谣的甲乙丙集层出不穷。
  《吴歌甲集》名声很响,但印数极少,坊间难觅踪影。一九二八年冬,张清水发表在《民俗》周刊上的《吴歌乙集》推介文章中说:“《吴歌甲集》是顾先生编的,可惜没有看见。”一九三九年,京都大学的高仓正三被日本外务省派驻苏州,研究吴地民俗方言。高仓踏遍了苏州上海旧书店,想淘一本《吴歌甲集》,始终未能如愿。一九四。年十月高仓写信给京都大学的老师吉川幸次郎,抱怨道:“《吴歌甲集》《吴歌乙集》和《苏州注音丛书》等到今天也从未见过,不知究竟是何原因,倒使我有些想不通;因为就连袁刻《文选》这种少有的书,经过一年时间的寻觅,也终于在最近给我买到了。”(高仓正三:《苏州日记》,东京弘文堂一九四三年版)最后只能请求吉川老师从京都东方文化研究所借出《吴歌甲集》,邮寄到苏州。
  一九二九年始,朱自清在清华大学中文系讲授“歌谣”课程,同事浦江清回忆该课程“在当时保守的中国文学系学程表上显得突出而新鲜,很能引起学生的兴味”。朱自清曾将讲义做成油印本和铅印本分发给同学。一九五七年,作家出版社以《中国歌谣》为题正式出版,书中引用《吴歌甲集》约有四十处,可见当年朱自清备课之时,一定把《吴歌甲集》翻遍了。
  细细查看仁井田文库的《吴歌甲集》,与朱白清讲义《中国歌谣》一一对勘,可以发现一些朱白清备课的痕迹。最明显的痕迹有三处:
  一是《吴歌甲集》第27—30页,《碰碰门》一曲原本不分段落,在“拉阿娘奶奶头上宕下来”和“拨拉红眼睛野猫唧子去哉”二句之下,文库本皆有铅笔批注“空行”,显然是批注者认为此处应当划段。朱白清《中国歌谣》第172页引用这首儿歌,果然就在这两处分了段。
  二是《吴歌甲集》附录一《写歌杂记》,转录钱肇基提供的《跳槽》,并有钱氏插入的说明文字“——此从留声机片上听来——”“(二)D自从(呀)一别……(同上)”,文库本《吴歌甲集》在此有铅笔删除的符号。《中国歌谣》第34、35页引用《跳槽》时,这两句果然不见了。
  第三是《中国歌谣》的199—200页引述原文,抄写《吴歌甲集》近七百字。而文库本《吴歌甲集》的这部分文字,恰恰就有红色钢笔划出的三个标识。
  以上三个铁证说明,朱白清在撰写“歌谣”讲义的时候,先是在《吴歌甲集》上划出需要引用的文字,然后再誊写到讲义稿纸上。《吳歌甲集》全书三百零二页,共有三十六页出现铅笔划线,有七页出现钢笔划线,三页出现红笔划线,说明朱自清至少翻过三遍《吴歌甲集》。
  此外,文库本中还有十处铅笔批注,比如第24页《一家人家》旁注“戏谑”,第94页《秋天明月桂花香》铅笔白右向左旁注:“想夫/父母自主/契有情郎/不得嫁/父母再为选才郎”,第127页《一事无成实可怜》旁注“生业之叹”。遗憾的是,这些旁注并未体现在《中国歌谣》之中,大约是讲义未及充分展开之故。
  《吴歌甲集》收入二十六首闺阁妇女吟唱的“私情歌谣”,因其曲调直白热烈而被时人划入“私情歌谣”之列。《夏日炎天日正长》“胸前露出尖尖奶”以下四句富于性意味的曲文之旁,铅笔批注“惟妙惟肖”,最为直露的一句之下又有钢笔划线,大约朱自清是欣赏这类民歌的。

二、俞平伯代售朱自清藏书


  那么,《吴歌甲集》是何时从朱白清手中散出?又是何时落到仁井田陞手中的?
  解决第一个问题,先要追溯到日寇侵占北平的一九三七年。九月二十二日,朱自清“提了一个讲课用不显眼的旧皮包”,躲过日本军队的搜查,只身南下(《朱自清年谱》)。一九三八年四月,朱白清在西南联大安顿下来,写信叫夫人陈竹隐带子女南下。临行前,陈竹隐将藏书托付给朱自清的知交、清华同事俞平伯。俞平伯《秋荔亭日记》一九三八年五月一日记:“佩(朱自清字佩弦)处拟寄存书籍,今送来。”俞平伯因家室之累,并未追随清华南迁,他将朱自清的藏书保管在东城老君堂胡同七十九号的古槐书屋。
  朱自清在西南联大时期,最受困扰的两大问题:一是研究用书的匮乏,二是“我尝到经济拮据而产生的自卑感”(《朱自清日记》一九四一年五月二十六日)。朱白清夫人带着二男二女住在成都,扬州老家还有他的另外三个孩子和老父亲,一家人分处三处,生活十分拮据,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五日“接父亲信,已负债七百元矣”。当时朱自清月薪418.46元,远不抵实际支出,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四日记:“得妻信,谓每月最低生活费需二千二百元,为此我很不安,无法维持家用,真不知该怎么办,天哪!”

四、平生愛我君为最


  朱自清卖书的一九四三年,北平书市正值“买方市场”。“七七事变”后,北平各大学纷纷南迁,来不及运到南方的书籍多被贱卖。“事变以后,普通皆一两屋书,议价拉走,大皆西去缙绅教授之家所存,较之‘旗门’(注:即变卖旧书的旗籍后人),又降数等矣。”一九四二年之后,“因燕京等校关闭,书业贸易一落千丈。现在书价虽大,买卖则稀,复呈疲敝不振状态矣”(谢兴尧:《书林逸话》,《堪隐斋随笔》)。凄凉冷落的旧书市场上,只有日伪政府的文化机关、汉奸文人以及像仁井田这样的日本学者购入图书。
  文奎堂售给仁井田的二十种书,有多少是朱白清的藏书呢?除了《吴歌甲集》,其他书上再找不出任何痕迹。根据朱自清日记、文集所透露的藏书消息,他平生所藏以经学和文学书籍为主,而这些书恰恰是沦陷时期最不值钱的。谢兴尧在《书林逸话》中说:“昔日社会所重之版本书,几无人问津,愈特别冷僻者,价值越高。其头脑活泼,能注意实学考据者,莫不大得其道。不特经部打入冷宫,即普通书亦销不动。”据此可以推断,文奎堂这批书目中,三块钱以上的都不是朱自清的藏书。
  由于经济负担重,朱自清很少买书,他曾自嘲说:“在北京这地方,像我那样买,像我买的那些书,说出来真寒尘死人。”(《买书》)琉璃厂通学斋店员雷梦水在《朱白清先生买书记》中说:“先生经济不宽裕,我发现他个人买书只买有数的几本;而且不讲究版本,尽量买些普通书;他是节衣缩食来买书的。”朱自清藏书以普通书为主,几乎没有珍本。以朱自清特地要求俞平伯暂不出售的三种诗注为例,都是很普通的版本:《玉川子诗注》为清末孙騄所注,《谢灵运诗注》就是一九二五年清华大学出版的《谢康乐诗注》,《鲍照诗注》则为一九二三年出版的《鲍参军诗注》,后二本皆系黄节笺注,是发行量较大的常见书。作为清华大学的大教授兼图书馆馆长,这些书确实“寒尘”。
  根据朱自清一九四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致俞平伯信,这批书的总售款合共三千九百元沪币,“拟专作扬州家用,信到后乞即汇约值沪币二千七百元之数至合弟妇处为感!以后隔一月请再汇沪币一千二百元”(《朱自清全集》)。因原书款系华北日伪政权的联银券,要将这笔钱作为扬州老家的费用,还得先请俞平伯代兑为“沪币”,即汪伪政府发行的中储券。一九四三年十二月的官方汇率是一百元中储券兑换十八元联银券,谢兴尧《书林逸话》透露,当时书商在南方收书后贩至北方,“于汇水比率上,即可稳赚四五倍”。朱自清售书所得三千九百元沪币,如按一九四三年底的民间汇率,大概等于北平的七百零二元,这在当时也算一笔可解扬州朱家燃眉之急的“巨款”了。
  旧书业有句老话,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低买高卖”向来是古书店的生存之道。朱自清藏书都是普通本,《吴歌甲集》算是其中的紧俏书,其他藏书可以想见其低价。要从文奎堂处得到七百零二元的书款,朱自清至少得售出三千本藏书,就算装成大箱也得十二箱以上。然而由朱、俞的通信内容来看,这批藏书似乎远远不到三千本的规模。因此笔者推测一种可能:俞平伯偷偷垫了不少钱。
  一九四三年,蛰居于北平的俞平伯生活也颇为困顿。他在薪水微薄的私立中国大学任教,家中人口众多,开销颇大。迫于生计,俞平伯渐渐显出“落水”的迹象,参加伪华北作家协会第一次“华北文艺奖”审查委员会,又在日伪背景的《华北作家月报》《艺文杂志》等杂志发点文章。也是这一年的四月,在“整理罗列”朱自清寄存书籍时,俞平伯偶然发现在一张载有《义战》一文的一九二四年旧报纸的页边,朱自清写了二百多字的犀利评语。细读之下,俞平伯深为感动:“这本是他私人所记,当时亦未出此相示。今我却在他存我处的书堆里无意中瞥见之,似拆人私信一般,深觉惭愧。词虽峻绝,而语长心重,对自己,对朋友,对人间都是这般严肃。拜良友之箴规于蟫蠹灰烬之余,斯非大奇欤!”(《关于“义战”一文——朱佩弦兄遗念》)感念老友诤言,俞平伯特地留下了这份报纸,次日就将其他书刊尽数运往文奎堂。
  远在昆明的朱自清,得知书款数额之后,略感意外,特地去信感谢:“弟书承兄代售并设法多得价,感谢之怀,非言可罄,他日当泥首谢耳。”此处“设法多得价”五字,尽显旧时文人交往的分寸感。朱自清已经明显感受到了挚友“设法”的恩惠。一九四三年的北平旧书市场上,急于售书的卖方是很难从文奎堂这些职业书肆手里“设法多得价”的,七百多元的巨款背后,无论如何都有俞平伯的默默付出,朱自清自然“感谢之怀,非言可罄”。
  朱自清在一九四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的信中有两句诤言:“前函述兄为杂志作稿事,弟意仍以搁笔为佳。率直之言,千乞谅鉴。”此信的第一段,朱自清拜托俞平伯按月汇款,两段拉杂之后即已敛容规劝,完全不因好友为他筹款而低气。这种“和而介”的品质,让俞平伯十分感慨:“标点中虽无叹号,看这口气,他是急了!非见爱之深,相知之切,能如此乎?”(《诤友》)
  由于朱自清辞世较早,我们往往是从俞平伯的悼念文章里感受朱自清作为“诤友”的高洁友谊。今天,我们通过追溯《吴歌甲集》的神秘行踪,却意外地看到了俞平伯默默付出的深厚情谊。从相识于北京大学,一起创办《诗》月刊,到同在春晖中学、清华大学任教,俞平伯与朱自清学问上砥砺切磋,生活上相互关照。一九四一年,远在西南的朱自清写了一首古诗遥寄挚友,诗中感喟:“平生爱我君为最,不止津梁百一方。”(《寄怀平伯北平》)高尚的友谊就是这样,互为对方的津梁,相携引渡至人生的彼岸。
  (书于二0一八年八月十二日,朱自清先生七十周年忌辰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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