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和”的生存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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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苏轼是生活的美学家,是一个十足的“乐天派”,既经顺境,复历逆境,咀嚼尽了人生种种况味。然而苏轼之所以为苏轼的关键在于:遭受无数的政治风波与人生挫折后所熔炼出的旷达敦厚的性格,正在于他在遭受了无数的政治风波与人生挫折之后,既没有悲愤厌世,也没有消极遁世,并以此为坚守,在他飘摇不安的际遇中“吟啸徐行”、“以天地胸怀来处理人间事务”。
  关键词:苏轼;随物赋形;和
  作者简介:冉阳(1984-),女,湖北来凤人,湖北民族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文艺学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文化与文论。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36-0-02
  “和”,《说文》说:“和,相应也。从口禾声。”从字源上看“和”与“龢”、“咊”是同源字,“源于饮食、音乐等感官的调和相应,具有感官之和、性情之和、政教之和、生命之和与天人之和等不同层次的含义。”[1]避开锋芒、调和相应、和谐生活,和字具有的魅力,在苏轼笔下得以充分的体现。
  一、宦海浮沉,苏轼不和谐的人生
  东坡的浮沉皆因变法及变法所引起的党派之争。首因新党执政,苏轼反对新法,并将其反对态度诉诸于诗文,以“文字毁谤君相”的罪名被捕入狱。苏轼坐牢103天、九死一生,侥幸被赦,战战兢兢的苏轼,出狱以后被贬黄州,降职为黄州团练副使,在黄州带领家人开垦荒地,种田帮补生计,一住就是四年。其次因高太后听政,新党势力倒台,苏轼被召还朝。在朝半月,升起居舍人,三个月后,升中书舍人,不久又升翰林学士。然而又因对旧派人物一味否定压制王安石新派变法的不满,认为“王党”不过一丘之貉,导致苏轼在这王党之争中既不能容于新党,又不能见谅于旧党,自求外调,先后以龙图阁学士的身份做过杭州、颍州、扬州、定州的知州,自认为远离朝堂之上就不会被缚住手脚的苏轼,当元佑八年(1093年)新党重新执政,苏轼又以“讥刺先朝”的罪名,一贬再贬。
  苏轼去世前自题画像说:“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自题金山画像》)就其政治事业而言,这话当然是自嘲。但对文学家的苏轼来说,他的盖世功业确实是在屡遭贬逐的逆境中建立的。贬至黄州后,所谓闭门思过 “不复近笔砚”,但黄州时期仍是他创作中的一个高峰,《寒食雨二首》,前、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等名篇佳作都创作于此时,“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的千古一叹、“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的睿智自观,苏轼超越了自身悲欢,站在了宇宙高度而超然地反观自身的一种颖悟和超脱;贬至惠州、儋州,苏轼已是饱经忧患的垂暮之人,在这人生中最黑暗的旅程中,他放逐了心灵的扁舟,孤傲达观地穿越世俗的汪洋而不至于触礁,心灵的自由也拯救了苏轼的寂寞无奈的现实。
  二、苏轼“和”的精神基石
  苏轼吞吐道、儒,出入佛、禅,在其身上形成了的一种全新和谐的生命灵气,可说是中国古典和谐美学的一个典型。
  (一)出入佛老、融合三教
  “呜呼!孔老异门,儒释分宫。又于其间,禅律相攻。我见大海,又北南东。江河虽殊,气至则同。”(《祭龙井辩才文》)他以海纳百川之势,力图破除固守门户,论难相攻的陋习,他以一种开放兼容的胸襟来接受儒释道三家。
  因为苏轼对于儒道佛三家都有着相当深度的研究,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三家思想便渗入到他的生命中,而他自己也始终在这三者之间徜徉。苏轼善于从三家思想中摄取所需而致其用,以儒家“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入世精神来从政;以老庄“致虚极,守静笃”[2]、乘时归化、反朴任天的态度来养生;以佛家看穿忧患来对付人生的失落与磨难,最终实现儒家用世精神与佛道旷达精神的圆满融合。一方面,他固守着儒家的政治社会理想,为国为民尽其忠言,尽其心力;另一方面,将道家、佛家易于导向消极思想的“齐一万物”、“四大皆空”思想赋予积极内容,用以解脱政治上的失意、人生的苦难和困扰。“任其性命之情”,不懈不躁、不惧不妥、任真自适。
  (二)对立因素的辩证和谐
  宋代释易成风,司马光、张载、二程、三苏、朱熹等思想家研究古老而博大精深的《周易》,使代表先秦辩证法思想最高水平的《周易》在宋代大放光彩。苏氏兄弟秉承其父苏洵释易之志,作有《苏氏易传》(或称《东坡易传》)。苏辙以“千载之微言焕然可知”[3]高度评价《东坡易传》。苏轼以对立统一的辩证方法解易,对矛盾观、运动观、同一性和差异性、量变质变以及内外因关系等问题做了大量的研究。苏轼能够辩证地看待问题,用辩证的思想对待和处理人生中的一系列重大问题,保持着相当程度的理性,认为“必尝去也,而后有归;必尝亡也,而后有得,无去则无归,无亡则无得。”(《东坡易传》)
  思想上兼容并蓄以及一分为二的处世哲学,苏轼随遇而安的思想,才能让他安于被贬,不会不断地强烈地期望复官、复俸;才会开始反躬自省,深度思考;才会将他的人格、他的思想、他的内涵完全提升到一个新的境界。
  三、蘇轼仕宦生涯中的自我调适
  (一)深知“性命自得”
  苏轼将其一切遭遇归于“命”,多次谈“命”。“性至于是,则谓之命;命,令也。君之令曰命,天之令曰命,性之至者亦曰命。性之至者非命也,无以名之而寄之命也。死生祸福,莫非命者,虽有圣者,莫知其所以然而然。”[4]
  “命”即“天之令”,“人之有祸福成败盛衰得失穷达荣辱兴亡治乱,莫非命也。知之由命,则事虽毫铢之微,皆素定也。一遇之而理不可以苟免,势不可以力回,岂非命数,岂非素定欤?”(《渔樵闲话录》)既然“万事早知皆有命”(《送安淳秀才失解西归》)那么不必计较得失。苏门弟子秦观这样评价苏轼:“苏氏之道,最深于性命自得之际。”(《答傅彬老简》)苏轼知天命不可违,一贬再贬直至岭南,“受之恬然”(《与文公大夫一首》)、“居之泰然”(《与王庠书三首》之一)、“直己而行”(《祭王宜甫文》。   性命自得,那就作一“闲人”,不为官场“委曲以累己,竭力为自己寻找一块“尘心尽道心平”的“忘情”乐土:“浮名浮利,虚若劳神……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行乡子.述怀》)这种作一个“闲人”的代价虽然是遭受贫困之忧,他却能安之若素、保持独立、不与世俯仰。佛家认为“人生的系缚就是苦”,这种“苦”由“我”而生,人只有从“我”中解脱出来,走向“无我”,才能真正“解脱”“人们一旦通达了‘无我’的原理,其思想境界也就得到了升华。没有了‘我’就不会起贪心;没有了‘我’就能节制自己的欲望;……没有了‘我’才能心地磊落、胸怀坦荡;没有了‘我’才会去舍身忘己地为大众服务,没有了‘我’才能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走人生的路……一句话,破除了‘我’通达了‘无我’,品德才会得到圆满,人格才会得到完善,精神才会得到充实,心灵才会得到净化。” [5]苏轼他看透尘世的“苦”获得“真正的自由”、“忘却营营”,他将一切诉诸于自己的内心,观照现实,得到心灵的自由。因此由这种自由拓展的精神家园,“他可以使人安居于‘寸田尺亩’而不向外求索,一切苦难、不幸都在内心化解,一切欢乐、幸福也都在内心过滤、升华。”[6]生活就是生活,“也无风雨也无晴”,在生活的背后没有更多的东西。
  (二)似水“随物赋形”
  苏轼视水为至信,早年所作《滟滪堆赋》:“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江河之大与海之深,而可以意揣。唯其不自为形,而因物以赋形,是故千变万化而有必然之理”探索思考当人生在逆境中的前行方式,“滔滔汩汩,相与入峡,安行而不敢怒”以一种从容安顺的姿态对待猛然间受到打击,从而得出“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的结论。
  早年间的苏轼可以说“誉满京师”却有身处险恶的忧患意识;苏轼跌宕起伏的一生也是其不断调整“以自适”的一生,随缘任运,随遇而安,苏轼“随物赋形”的生存观念也在其自适的过程中丰富与完满。“万物皆有常形,唯水不然,因物以为形而已。世以有常形者为信,而以无常形者为不信。然而方者可以斫以为圆,曲者可以矫以为直,常形之不可以恃以为信也如此。今夫水,虽无常形,而因物以为形者,可以前定也。是故工取平焉,君子取法焉,唯无常形,是以迕物而无伤;唯莫之伤也,故行险而不失其信。由此观之,天下之信,未有若水者也。”[7]
  水至信,君子如水,苏轼特别重视水,无常形而以变为实质,因物为形,不囿于一物;迕物无伤,随时变化,适应环境,在客观规律面前,苏轼主“顺”,即“循万物之理,无往而不自得”。“水之所以至柔而能胜物者,维不以力争而以心通也”。随物赋形的生存哲学与禅宗自然任运相通,以物为形,不执着于固有形态,流动不止,以主体自身的主动改变避免矛盾的激化,在困俭的生活面前安之若素、自得其乐。
  苏轼是个追求独立人格的儒士,在跌宕起伏的人生境遇中没有被沉重的失意情绪所压垮,而以一种超然物外、随遇而安的心态看待一切人生的挫折,曳杖点地,一步一铿,保持旷达乐观的胸怀,豪放而怡然的前行。
  苏轼人格的可贵之处在于它既有生之超越的智慧,又有对尘世的深切之爱,爱一己之身亦爱天下苍生。思想上他亦儒亦佛,亦儒亦道,所以他没有在仕、隐之间苦恼徘徊。而苏轼“和”的生存哲学体现在其三次贬谪、多次流放中仍表现出安然处之、超然物外,乐观放达的人生态度。他正视人生有限与自然永恒的矛盾,面对短暂的人生,他认为生命的意义在于过程,对现实中的事物,他不执着于功利成败,“胜固可喜,败亦欣然”(《观棋》),以一种恬淡自安、闲雅自适的态度来应对外界的纷纷扰扰,于是他“一笑作春温”、“无所往而不乐”、“笑看潮来潮去,了生涯。”
  注释:
  [1]周仲贤,《“和”的字源及涵义辨析》,株洲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第12卷第4期,2007年8月。
  [2]《老子》,第34页,长沙:湖南出版社,1995年。
  [3]《东坡易传》附录三,第378页,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年12月第1版。
  [4]《东坡易传》,第5页,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年12月第1版。
  [5]圣辉:《佛教为什么要求人们寻求“解脱”》,《佛教与中国文化》,中华书局,1988年,第354页。
  [6]冷金成:《苏轼的哲学观与文艺观》,学苑出版社,2003年。
  [7]《东坡易传》,释坎卦,第128页,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年12月第1版。
  参考文献:
  [1]周仲贤,《“和”的字源及涵義辨析》,株洲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第12卷第4期,2007年8月。
  [2]徐定辉:《论东坡词的人生意蕴》,《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社版),2005年第6期第83页。
  [3]邹志勇,《苏轼人格的文化内涵和美学特征》,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年第1期。
  [4]圣辉:《佛教为什么要求人们寻求“解脱”》,《佛教与中国文化》,中华书局,1988年,第354页。
  [5]冷金成:《苏轼的哲学观与文艺观》,学苑出版社,2003年。
  [6]《苏轼文集》,珠海出版社,1996年11月第1版。
  [7]《东坡易传》,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年12月第1版。
  [8]《老子》,长沙:湖南出版社,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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