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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辉煌的棉布业的三大祥,成为老上海们不可抹去的记忆。它们为上海商业发展提供了一个金灿灿的范例,也为社会经济发展留下了一道清澈的痕迹。上文叙述了棉布业同业组织和协大祥、宝大祥、信大祥的由来,本文且看三大祥的营销策略和棉布业的行规、店规。
从足尺加一到足尺加三
协大祥开设的时候,上海的洋布店已经实行以尺论价,但是,使用的尺很少有精确的标准,常用九五、九七、九八的尺来充作“足尺”。孙琢璋首先实行“足尺加一”。协大祥用“足尺加一”做宣传,目的是让远远近近的顾客纷至沓来。足尺,即使用十足的海尺,所谓加一,即一足尺以外还加放一寸。以前的包装非常简单,一根绳子一张纸,剪下的布料折叠以后用纸包上,中间扎一根绳子,协大祥的包布纸上印有“足尺加一”,后来印有“足尺加二”“足尺加三”。
“真不二价”是挂在协大祥店堂的金字招牌。当时,顾客买布往往要讨价还价,买卖双方演绎出“三收三放”的“游戏”。比如:店员说某价,顾客还了一半,初次交易不成,顾客出门。店员招呼顾客回来加些价,顾客进来再议价不成,复离去。店员再招顾客回来,能卖的则卖,不够本,没有利润则让顾客去了。顾客到此地步,知道让无可让,也就讲好价目剪料。做一笔生意非常不容易。协大祥的孙琢璋一反行业的陋习,商品实行明码标价。
协大祥店堂里还高悬着“诸亲好友概不暂记”的牌。原因是同行中允许顾客赊账。当时,赊账对象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公馆帮,付小额零钱有失体面,逢月逢节一次性付清;另一种是工薪阶层,尤其是工厂工人,他们没有现钱买布,须到发工资时还钱,往往托熟人作担保记账。正常情况能按时收回货款。但偶有零星欠款。孙琢璋爽性立下规矩,请顾客谅解。时间久了,顾客也成了习惯。
现在,上了年纪的人还记得棉布店模样,进门是同字型的柜台,宽宽台面的四个角上依次放着当期热销的“料作(沪语:布料)”,中间留出一块空间是营业员操作区域。沿着店堂墙壁四周的搁架上竖着一匹一匹品种、色彩各异的面料,搁架的下端是一个连一个的柜台,每个柜台前营业员恭恭敬敬地“伺候”着顾客。这种陈列方式的优点是有效利用空间,容纳顾客的面积最大,另一个优点是顾客可以进入陈列区域任意选择自己所喜欢的面料,有点像现在的超市。可是,此前的布店却不是这个样,它是封闭式的,把顾客和店员通过柜台隔开,顾客需要什么,店员取出什么,选择性很有限。协大祥开设以后,改变了这种传统的营业方式,顾客觉得非常新奇,这也是吸引顾客的一个因素。
协大祥“薄利多销”的经营思想十分明确。它还有一个绝招,也是最吸引顾客的招术,常年以廉价的洋线布充牺牲品作为号召,招徕顾客。叫做“白货发售跌进成本”。如“十六磅天字号粗布”、“怡和三塔漂布”、“条格厂布”,无论是原匹出售还是零剪,常年亏本出售。协大祥这招是其他小本经营的棉布店不曾想到的,也是不能做到的事。
宝大祥、信大祥与协大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经营思想和经营方法也逐渐为他们所运用。1924年宝大祥开设以后,先以“足尺加一”为号召,随着协、宝之间竞争加剧,宝大祥改作“足尺加二”。1927年协大祥也改作“足尺加二”。1928年,信大祥筹备期间,宝大祥先发制人,改“足尺加三”。信大祥开张时当然只能是“足尺加三”了。1929年协大祥也改为“足尺加三”。这种竞争使小东门的同业如福和、鼎丰、长泰昌、慎泰昌、元昌祥、万成祥等门可罗雀,在短短几年当中全被挤倒。
使用标准的足尺,实实在在地给顾客实惠。消费者心中有杆秤,买货真价实的料子,自然踏进三大祥的门,因为三大祥留给顾客的是“价廉、物美、尺寸足”的好印象。三大祥的经营方式渐渐被市场所接受,成为行业的一致做法和或者说是一种规矩,同时也影响着各地棉布行业的经营方式,带动了整个行业发展。
嫁女要到宝大祥 备嫁妆 送新娘 床上身上都像样
起初,三大祥之间的竞争呈现一种低层次的拉拢顾客、讨好顾客,这是因为竞争的地点在城内,受店铺式经营方式影响以及适应顾客消费习惯。随着竞争地点向西、向北的转移,移向租界,转向不同的消费对象,他们的经营理念也发生着变化,注重提高服务质量,注重增加服务项目,出现一种“价廉物美、服务到位”经营方式。
宝大祥创设之初,某日,一个顾客在协大祥为了两角铅质小银元跟柜上发生口角,协大祥职员把货扣住不放,要顾客掉换铅角子。顾客跑到隔壁宝大祥,诉说协大祥职员横蛮无理。宝大祥经理在店堂闻知此事,即含笑说道:“两角钱是小事,我掉给你,你以后有铅角,尽可到我店来买布,决不留难。”顾客回到协大祥愤愤地把银角掷交,取了布料回去,即向其四邻宣传协大祥如何如何,宝大祥和气,即铅角也肯收用。由于这个宣传,宝大祥生意逐步好起来。其实,铅角也不是废物,可以转卖给银楼充炼银之用,店里收受的结果,每月至多损失几十元,但却起了很大的广告作用。孙琢璋起初不信宝大祥真会收受,故意派人到宝大祥买布,用大量铅角付款,宝大祥职员来问经理怎么办?经理说 “全数照收,譬如出广告费,把协大祥顾客转移到宝大祥来有什么不好。”派来的人回去向孙琢璋报告。孙琢璋不知道铅角可以回炉,误以为宝大祥做傻事。从那以后,顾客有铅角无处可用的都到宝大祥去买布,宝大祥总是和颜悦色的收入。搭用铅角的顾客越众,不搭用铅角的顾客也就越多,宝大祥营业自然日趋旺盛。宝大祥这一招赢得了顾客。
营业地点移向租界后,三大祥之间的竞争从互相倾轧转向为提高服务质量,增加服务项目,用特色服务吸引顾客。他们设立的特色服务部门有:
送货部 替客送货,三大祥在小东门时已经实行。起初往往不能及时送到,顾客啧有烦言。宝大祥开设八仙桥分店后,正式设立送货部,置送货三轮车2辆,配送货员2人。顾客领取对号铜牌,送到时收回。送货不论时间迟早,分南北两路,风雨无阻,准时送到顾客家中。协大祥、信大祥见此特色服务,也设立了送货部。
成衣部 宝大祥首先设立,分别中式、西式,代客量体裁衣,每件有一定工价,准期凭票领货,或送到顾客家中,有余料交还顾客。
电话购货部 顾客如果不能自己来店,只须来一个电话告知详细地址及需要货色,三大祥即派职员带货前往,看中后剪料收款。原顾客的隔邻闻知棉布店送货上门也来购买,往往带去的货销售一空。
星期廉价部 三大祥另选出春秋两季廉价的国货绸布五六种,选择星期日上午发售,借此吸引星期日休假的顾客。
邮售部 宝大祥的减价消息经常委托报纸披露,同时刊登广告,列举各种特廉货物,注明“只限本埠,售完为止”。起初顾虑外埠路远,来信邮购须经较长时期,信到早已售罄,所以不主张邮售。看到外埠顾客有失望情形,三大祥改进服务,将登报的特种廉价货预留几百段。此外,来样照配邮购的也很多,三大祥都尽力满足外埠顾客的要求。
以上各种经营方法三大祥是一致的,彼此的区别存在于运用流动资金及进、销、存货三方面。在进货方面,协大祥则大刀阔斧具有把握,这主要由于它的资金雄厚,门市上销货快。宝大祥则精打细算调度有方,多进热门货而少进冷门货,所以销货旺盛,而且存货中极少滞销品,遇有同业关店,还盘下关店货作牺牲品出售,以弥补薄利之不足。信大祥的特色是,职员各自都有一些固定的主顾,多者上百个,少者10-20个。当时文艺界、医学界的知名人士,如:京剧演员杨宝森、琴师杨宝忠,越剧演员戚雅仙、徐天红,伤科医生魏指薪、顾筱岩,耳鼻科医生李宝实等等,都是信大祥的老主顾。
协大祥抗战前不愿做广告,往往以大减价作为号召,认为付出一笔广告费,不如直接让利给顾客。1943年以后,逐渐利用无线电台及戏院幕布、霓虹灯做广告。宝大祥一直比较注重广告效应,它除了报刊、书籍做广告以外,还在发票、商标、悬匾上围绕“宝”字做文章。八仙桥宝大祥的镜面大悬匾就是一个广告,图案上有5个从大到小的元宝叠成塔状,在宝塔顶端两个孩儿手执彩旗跳跃,旗上有“招财进宝”四个字。信大祥在电台黄金时间包空中书场,每天一挡;还请滑稽名家姚慕双、周柏春广播节目,轰动一时。
1949年前,三大祥的营业额占全市零售棉布行业的25%-35%之间。尤其是协大祥一般占15-18%,信、宝两家一般在5-10%,营业始终亚于协大祥。
人是铁 饭是钢 吃得落 做得动
“人是铁,饭是钢,吃得落,做得动”是上海本地的俗话。“吃得落”是指胃口大,吃得下东西;“做得动”是指干活有力气。协大祥初创时,招聘和录用职工,有特殊要求。学徒进门,先要问饭吃几碗,能吃三碗者方能录用。孙琢璋相信饭量好的管用,这是非常朴素的辩证法。
三大祥职员的待遇要比同行业的其他职员优越,工资和其他酬劳高出一般同行业店的2-3倍。当时棉布零售商店职工工资只有几十元,三大祥的高级职员工资为:(协)30-40元,(宝)29-36元,(信)30元;营业员:(协)20-30元,(宝)18-25元,(信)18-20元;低级营业员:(协)12-20元,(宝)13-17元,(信)12-13元;学徒:(协)2-5元,(宝)1-2元,(信)1-2元。
棉布店的其他酬薪有“公记”和奖励。所谓“公记”是职工工资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来源与进货金额的回扣,如向染织厂、毛纺厂、绸缎庄进货,一般按进货金额扣1-2%;染坊的染费回扣称“花爆”, 一般10%;还有麻袋、铁皮、木箱、竹片、布板、麻绳、机头布等下脚料,通过陆续出售后积累起来的一笔钱。到年终,按工资基数将这笔钱平均分给职工。奖励有“厘金”、“红圈”、“零头”、“彩头”。“厘金”是根据每个营业员的销货金额提出0.2-1%作为奖励。在这项奖励中,另提出20-30%作为经理、协理和不直接参加销货工作人员的酬劳。抗战前,宝大祥职工每人每年的平均营业额约3万元(最高达6万元),以毛利率9%计,可得毛利2700元,0.2%的厘金就是60元,相当于3-4个月的工资。“红圈”是为了推销呆滞或厚利商品而设置,一般每尺奖2-5分;“零头奖”是为了推销不成料的零头布,每售出一段奖励5分;“彩头奖”是每月营业员销货金额积数最多的前几名得奖,宝大祥南号有7个彩头奖,头奖6元,二奖5元,后以5角递减。
收入可观。自然,三大祥职工的工作时间和劳动强度也是同行业独一无二的。
棉布店的营业时间一般都在12-14小时。三大祥在抗战前夏季16个小时,冬季也有14个小时。据宝大祥老职工回忆:早晨开市的时间最早四点三刻,最迟六点半。宝大祥的开市时间之所以要这样早,主要是店址靠近十六铺码头,蔬菜、水果、地货、鲜鱼市场林立。天未亮,宁波轮船到码头,小东门人流涌动,各店都想做这第一批生意。
代表性店规 宝大祥的《号规》
三大祥的店规也是同行业中最严厉的,从最初协大祥的几十条到后来宝大祥的《号规》(旧时称商店为号,号规即店规)12章160条,从晨起晚出、作缀请假、用货、薪酬、账目、防卫、杂禁、疾病、餐憩等,内容涵盖员工能涉及到的各个方面。
《号规》要求:“店员一律七点起身,迟起半点钟,罚洋一角,一点(钟)以内,罚洋二角,二点四角,由此类推。”“店门于晚上十一点落锁,阻止出入,各友须于十点三刻前回号销册。过时不归,记大过一次,满三次者开除。
“职员不得与顾客厉声争执,如违记小过一次。”“办公时间除公务接洽外,不宜会客。倘有不得已时,切不可令来宾坐于营业要地,尤望婉告宾客,谈话不得逾十分钟以外,违者照出外钟点计算。”
对管理人员职责分明,要求更严:“本号营业主任正副二位,分承值早值晚,在各友,学生考勤簿签时刻时加以监视。回府时另请公正人员代表,纯为义务性质,恕不特酬。”“营业主任关系一店至巨,平时无公事请勿外出。其家眷在申者,每月六夜,勿得逾额。”
职员自己买布料优惠也在《号规》明文规定:“职员学生所用之货,照本号进本算。”“按进本用货之零头货,在普通货足尺一丈以内打七折;纯丝纯毛织品在一丈以内者打八折,五尺以内七折。”
因为三大祥员工有相当部分住在店里,因此,文娱活动也有所规定:“过年消遣,以雀牌为限,输赢不得过巨。于封橱窗开始,过元宵为止。每夜不准战至十一点钟,违者严罚之。”“职员除封橱窗开始,过元宵止,可以看电影以及其他戏剧,平时绝对禁止,如违罚洋五十元,以二十元给报告人。”生活作风,《号规》也有条文:“本号职员如有外遇,立即开除。”
在职工医疗上也给予保障:“本号特请国医徐孟君先生为常年医药顾问,严瑞钦先生为外科顾问,凡属同人,凭券诊视,无费。”“本号特请西医盛伯钧先生为常年医药顾问,凡属同人,凭券诊视,挂号费不收,药水费满三个月照算。小数由友谊会代付。”同时提倡员工互相帮助、友爱:“职工学生有病,同人应相互关切,轻则劝其速医,重则令其返家,以保生命,而获健康。”“职工学生卧病在店,至晨、午、晚时有学生传递茶水粥菜。”
还有如理发这样生活细节上的事,《号规》也有所要求:“职员、学生、理货员、栈司头发除修平头及圆头外,一概轧光,别无他式,以节时间。如违罚洋五元,收公记。”
三大祥还鼓励学生学习:“本号附设精励会,定期举行学生星期练习及月考,以资区别进境,如不能造就,令其退学。”当然,三大祥也有“杀手锏”:“本号店徽定一年一次整理,谢年夜照缴,财神晚重发。”如此严格的管理,使三大祥的经营井然有序,生意日益兴隆,营业额日升月恒。
上海沦陷时期,受日伪商业统制的强令,棉布业是“重灾区“,三大祥损失惨重。抗战胜利后,三大祥组织中纺经销处,引出一场风波。1948年信大祥经理丁大富去世,全连安继任经理,丁大富之子言章任副经理。
上海解放后,1949年7月,协大祥盘下南京路新凤祥银楼,开设第三支店。1950年4月,宝大祥盘下南京路北庆云银楼,开设宝大祥第二公司,将小东门第一、第二支店合并迁入,于是在南京路上又形成三大祥鼎立之势。此时,协大祥在小东门、大世界、八仙桥、南京路有4家之多,宝大祥在小东门、八仙桥、南京路有3家,信大祥有小东门、南京路2家。三大祥共开设了9家。三大祥公私合营以后。信大祥响应国家支援西部建设的号召迁往兰州。协大祥、宝大祥凝固在黄浦江畔。
1951年协大祥绸布商店为祝贺上海市工商联成立,特刊登广告
解放初期,协大祥绸布商店经理孙照明先生(右五)在上海市工商联参加会议
公私合营信大祥绸布商店挂牌,站立者为信大祥绸布商店经理全连安先生
公私合营宝大祥绸布商店挂牌,中间仰头者为宝大祥绸布商店经理、市工商联执委丁方镇先生
公私合营后,信大祥绸布商店迁至兰州后继续发扬经营特色,量体裁衣。
从足尺加一到足尺加三
协大祥开设的时候,上海的洋布店已经实行以尺论价,但是,使用的尺很少有精确的标准,常用九五、九七、九八的尺来充作“足尺”。孙琢璋首先实行“足尺加一”。协大祥用“足尺加一”做宣传,目的是让远远近近的顾客纷至沓来。足尺,即使用十足的海尺,所谓加一,即一足尺以外还加放一寸。以前的包装非常简单,一根绳子一张纸,剪下的布料折叠以后用纸包上,中间扎一根绳子,协大祥的包布纸上印有“足尺加一”,后来印有“足尺加二”“足尺加三”。
“真不二价”是挂在协大祥店堂的金字招牌。当时,顾客买布往往要讨价还价,买卖双方演绎出“三收三放”的“游戏”。比如:店员说某价,顾客还了一半,初次交易不成,顾客出门。店员招呼顾客回来加些价,顾客进来再议价不成,复离去。店员再招顾客回来,能卖的则卖,不够本,没有利润则让顾客去了。顾客到此地步,知道让无可让,也就讲好价目剪料。做一笔生意非常不容易。协大祥的孙琢璋一反行业的陋习,商品实行明码标价。
协大祥店堂里还高悬着“诸亲好友概不暂记”的牌。原因是同行中允许顾客赊账。当时,赊账对象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公馆帮,付小额零钱有失体面,逢月逢节一次性付清;另一种是工薪阶层,尤其是工厂工人,他们没有现钱买布,须到发工资时还钱,往往托熟人作担保记账。正常情况能按时收回货款。但偶有零星欠款。孙琢璋爽性立下规矩,请顾客谅解。时间久了,顾客也成了习惯。
现在,上了年纪的人还记得棉布店模样,进门是同字型的柜台,宽宽台面的四个角上依次放着当期热销的“料作(沪语:布料)”,中间留出一块空间是营业员操作区域。沿着店堂墙壁四周的搁架上竖着一匹一匹品种、色彩各异的面料,搁架的下端是一个连一个的柜台,每个柜台前营业员恭恭敬敬地“伺候”着顾客。这种陈列方式的优点是有效利用空间,容纳顾客的面积最大,另一个优点是顾客可以进入陈列区域任意选择自己所喜欢的面料,有点像现在的超市。可是,此前的布店却不是这个样,它是封闭式的,把顾客和店员通过柜台隔开,顾客需要什么,店员取出什么,选择性很有限。协大祥开设以后,改变了这种传统的营业方式,顾客觉得非常新奇,这也是吸引顾客的一个因素。
协大祥“薄利多销”的经营思想十分明确。它还有一个绝招,也是最吸引顾客的招术,常年以廉价的洋线布充牺牲品作为号召,招徕顾客。叫做“白货发售跌进成本”。如“十六磅天字号粗布”、“怡和三塔漂布”、“条格厂布”,无论是原匹出售还是零剪,常年亏本出售。协大祥这招是其他小本经营的棉布店不曾想到的,也是不能做到的事。
宝大祥、信大祥与协大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经营思想和经营方法也逐渐为他们所运用。1924年宝大祥开设以后,先以“足尺加一”为号召,随着协、宝之间竞争加剧,宝大祥改作“足尺加二”。1927年协大祥也改作“足尺加二”。1928年,信大祥筹备期间,宝大祥先发制人,改“足尺加三”。信大祥开张时当然只能是“足尺加三”了。1929年协大祥也改为“足尺加三”。这种竞争使小东门的同业如福和、鼎丰、长泰昌、慎泰昌、元昌祥、万成祥等门可罗雀,在短短几年当中全被挤倒。
使用标准的足尺,实实在在地给顾客实惠。消费者心中有杆秤,买货真价实的料子,自然踏进三大祥的门,因为三大祥留给顾客的是“价廉、物美、尺寸足”的好印象。三大祥的经营方式渐渐被市场所接受,成为行业的一致做法和或者说是一种规矩,同时也影响着各地棉布行业的经营方式,带动了整个行业发展。
嫁女要到宝大祥 备嫁妆 送新娘 床上身上都像样
起初,三大祥之间的竞争呈现一种低层次的拉拢顾客、讨好顾客,这是因为竞争的地点在城内,受店铺式经营方式影响以及适应顾客消费习惯。随着竞争地点向西、向北的转移,移向租界,转向不同的消费对象,他们的经营理念也发生着变化,注重提高服务质量,注重增加服务项目,出现一种“价廉物美、服务到位”经营方式。
宝大祥创设之初,某日,一个顾客在协大祥为了两角铅质小银元跟柜上发生口角,协大祥职员把货扣住不放,要顾客掉换铅角子。顾客跑到隔壁宝大祥,诉说协大祥职员横蛮无理。宝大祥经理在店堂闻知此事,即含笑说道:“两角钱是小事,我掉给你,你以后有铅角,尽可到我店来买布,决不留难。”顾客回到协大祥愤愤地把银角掷交,取了布料回去,即向其四邻宣传协大祥如何如何,宝大祥和气,即铅角也肯收用。由于这个宣传,宝大祥生意逐步好起来。其实,铅角也不是废物,可以转卖给银楼充炼银之用,店里收受的结果,每月至多损失几十元,但却起了很大的广告作用。孙琢璋起初不信宝大祥真会收受,故意派人到宝大祥买布,用大量铅角付款,宝大祥职员来问经理怎么办?经理说 “全数照收,譬如出广告费,把协大祥顾客转移到宝大祥来有什么不好。”派来的人回去向孙琢璋报告。孙琢璋不知道铅角可以回炉,误以为宝大祥做傻事。从那以后,顾客有铅角无处可用的都到宝大祥去买布,宝大祥总是和颜悦色的收入。搭用铅角的顾客越众,不搭用铅角的顾客也就越多,宝大祥营业自然日趋旺盛。宝大祥这一招赢得了顾客。
营业地点移向租界后,三大祥之间的竞争从互相倾轧转向为提高服务质量,增加服务项目,用特色服务吸引顾客。他们设立的特色服务部门有:
送货部 替客送货,三大祥在小东门时已经实行。起初往往不能及时送到,顾客啧有烦言。宝大祥开设八仙桥分店后,正式设立送货部,置送货三轮车2辆,配送货员2人。顾客领取对号铜牌,送到时收回。送货不论时间迟早,分南北两路,风雨无阻,准时送到顾客家中。协大祥、信大祥见此特色服务,也设立了送货部。
成衣部 宝大祥首先设立,分别中式、西式,代客量体裁衣,每件有一定工价,准期凭票领货,或送到顾客家中,有余料交还顾客。
电话购货部 顾客如果不能自己来店,只须来一个电话告知详细地址及需要货色,三大祥即派职员带货前往,看中后剪料收款。原顾客的隔邻闻知棉布店送货上门也来购买,往往带去的货销售一空。
星期廉价部 三大祥另选出春秋两季廉价的国货绸布五六种,选择星期日上午发售,借此吸引星期日休假的顾客。
邮售部 宝大祥的减价消息经常委托报纸披露,同时刊登广告,列举各种特廉货物,注明“只限本埠,售完为止”。起初顾虑外埠路远,来信邮购须经较长时期,信到早已售罄,所以不主张邮售。看到外埠顾客有失望情形,三大祥改进服务,将登报的特种廉价货预留几百段。此外,来样照配邮购的也很多,三大祥都尽力满足外埠顾客的要求。
以上各种经营方法三大祥是一致的,彼此的区别存在于运用流动资金及进、销、存货三方面。在进货方面,协大祥则大刀阔斧具有把握,这主要由于它的资金雄厚,门市上销货快。宝大祥则精打细算调度有方,多进热门货而少进冷门货,所以销货旺盛,而且存货中极少滞销品,遇有同业关店,还盘下关店货作牺牲品出售,以弥补薄利之不足。信大祥的特色是,职员各自都有一些固定的主顾,多者上百个,少者10-20个。当时文艺界、医学界的知名人士,如:京剧演员杨宝森、琴师杨宝忠,越剧演员戚雅仙、徐天红,伤科医生魏指薪、顾筱岩,耳鼻科医生李宝实等等,都是信大祥的老主顾。
协大祥抗战前不愿做广告,往往以大减价作为号召,认为付出一笔广告费,不如直接让利给顾客。1943年以后,逐渐利用无线电台及戏院幕布、霓虹灯做广告。宝大祥一直比较注重广告效应,它除了报刊、书籍做广告以外,还在发票、商标、悬匾上围绕“宝”字做文章。八仙桥宝大祥的镜面大悬匾就是一个广告,图案上有5个从大到小的元宝叠成塔状,在宝塔顶端两个孩儿手执彩旗跳跃,旗上有“招财进宝”四个字。信大祥在电台黄金时间包空中书场,每天一挡;还请滑稽名家姚慕双、周柏春广播节目,轰动一时。
1949年前,三大祥的营业额占全市零售棉布行业的25%-35%之间。尤其是协大祥一般占15-18%,信、宝两家一般在5-10%,营业始终亚于协大祥。
人是铁 饭是钢 吃得落 做得动
“人是铁,饭是钢,吃得落,做得动”是上海本地的俗话。“吃得落”是指胃口大,吃得下东西;“做得动”是指干活有力气。协大祥初创时,招聘和录用职工,有特殊要求。学徒进门,先要问饭吃几碗,能吃三碗者方能录用。孙琢璋相信饭量好的管用,这是非常朴素的辩证法。
三大祥职员的待遇要比同行业的其他职员优越,工资和其他酬劳高出一般同行业店的2-3倍。当时棉布零售商店职工工资只有几十元,三大祥的高级职员工资为:(协)30-40元,(宝)29-36元,(信)30元;营业员:(协)20-30元,(宝)18-25元,(信)18-20元;低级营业员:(协)12-20元,(宝)13-17元,(信)12-13元;学徒:(协)2-5元,(宝)1-2元,(信)1-2元。
棉布店的其他酬薪有“公记”和奖励。所谓“公记”是职工工资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来源与进货金额的回扣,如向染织厂、毛纺厂、绸缎庄进货,一般按进货金额扣1-2%;染坊的染费回扣称“花爆”, 一般10%;还有麻袋、铁皮、木箱、竹片、布板、麻绳、机头布等下脚料,通过陆续出售后积累起来的一笔钱。到年终,按工资基数将这笔钱平均分给职工。奖励有“厘金”、“红圈”、“零头”、“彩头”。“厘金”是根据每个营业员的销货金额提出0.2-1%作为奖励。在这项奖励中,另提出20-30%作为经理、协理和不直接参加销货工作人员的酬劳。抗战前,宝大祥职工每人每年的平均营业额约3万元(最高达6万元),以毛利率9%计,可得毛利2700元,0.2%的厘金就是60元,相当于3-4个月的工资。“红圈”是为了推销呆滞或厚利商品而设置,一般每尺奖2-5分;“零头奖”是为了推销不成料的零头布,每售出一段奖励5分;“彩头奖”是每月营业员销货金额积数最多的前几名得奖,宝大祥南号有7个彩头奖,头奖6元,二奖5元,后以5角递减。
收入可观。自然,三大祥职工的工作时间和劳动强度也是同行业独一无二的。
棉布店的营业时间一般都在12-14小时。三大祥在抗战前夏季16个小时,冬季也有14个小时。据宝大祥老职工回忆:早晨开市的时间最早四点三刻,最迟六点半。宝大祥的开市时间之所以要这样早,主要是店址靠近十六铺码头,蔬菜、水果、地货、鲜鱼市场林立。天未亮,宁波轮船到码头,小东门人流涌动,各店都想做这第一批生意。
代表性店规 宝大祥的《号规》
三大祥的店规也是同行业中最严厉的,从最初协大祥的几十条到后来宝大祥的《号规》(旧时称商店为号,号规即店规)12章160条,从晨起晚出、作缀请假、用货、薪酬、账目、防卫、杂禁、疾病、餐憩等,内容涵盖员工能涉及到的各个方面。
《号规》要求:“店员一律七点起身,迟起半点钟,罚洋一角,一点(钟)以内,罚洋二角,二点四角,由此类推。”“店门于晚上十一点落锁,阻止出入,各友须于十点三刻前回号销册。过时不归,记大过一次,满三次者开除。
“职员不得与顾客厉声争执,如违记小过一次。”“办公时间除公务接洽外,不宜会客。倘有不得已时,切不可令来宾坐于营业要地,尤望婉告宾客,谈话不得逾十分钟以外,违者照出外钟点计算。”
对管理人员职责分明,要求更严:“本号营业主任正副二位,分承值早值晚,在各友,学生考勤簿签时刻时加以监视。回府时另请公正人员代表,纯为义务性质,恕不特酬。”“营业主任关系一店至巨,平时无公事请勿外出。其家眷在申者,每月六夜,勿得逾额。”
职员自己买布料优惠也在《号规》明文规定:“职员学生所用之货,照本号进本算。”“按进本用货之零头货,在普通货足尺一丈以内打七折;纯丝纯毛织品在一丈以内者打八折,五尺以内七折。”
因为三大祥员工有相当部分住在店里,因此,文娱活动也有所规定:“过年消遣,以雀牌为限,输赢不得过巨。于封橱窗开始,过元宵为止。每夜不准战至十一点钟,违者严罚之。”“职员除封橱窗开始,过元宵止,可以看电影以及其他戏剧,平时绝对禁止,如违罚洋五十元,以二十元给报告人。”生活作风,《号规》也有条文:“本号职员如有外遇,立即开除。”
在职工医疗上也给予保障:“本号特请国医徐孟君先生为常年医药顾问,严瑞钦先生为外科顾问,凡属同人,凭券诊视,无费。”“本号特请西医盛伯钧先生为常年医药顾问,凡属同人,凭券诊视,挂号费不收,药水费满三个月照算。小数由友谊会代付。”同时提倡员工互相帮助、友爱:“职工学生有病,同人应相互关切,轻则劝其速医,重则令其返家,以保生命,而获健康。”“职工学生卧病在店,至晨、午、晚时有学生传递茶水粥菜。”
还有如理发这样生活细节上的事,《号规》也有所要求:“职员、学生、理货员、栈司头发除修平头及圆头外,一概轧光,别无他式,以节时间。如违罚洋五元,收公记。”
三大祥还鼓励学生学习:“本号附设精励会,定期举行学生星期练习及月考,以资区别进境,如不能造就,令其退学。”当然,三大祥也有“杀手锏”:“本号店徽定一年一次整理,谢年夜照缴,财神晚重发。”如此严格的管理,使三大祥的经营井然有序,生意日益兴隆,营业额日升月恒。
上海沦陷时期,受日伪商业统制的强令,棉布业是“重灾区“,三大祥损失惨重。抗战胜利后,三大祥组织中纺经销处,引出一场风波。1948年信大祥经理丁大富去世,全连安继任经理,丁大富之子言章任副经理。
上海解放后,1949年7月,协大祥盘下南京路新凤祥银楼,开设第三支店。1950年4月,宝大祥盘下南京路北庆云银楼,开设宝大祥第二公司,将小东门第一、第二支店合并迁入,于是在南京路上又形成三大祥鼎立之势。此时,协大祥在小东门、大世界、八仙桥、南京路有4家之多,宝大祥在小东门、八仙桥、南京路有3家,信大祥有小东门、南京路2家。三大祥共开设了9家。三大祥公私合营以后。信大祥响应国家支援西部建设的号召迁往兰州。协大祥、宝大祥凝固在黄浦江畔。
1951年协大祥绸布商店为祝贺上海市工商联成立,特刊登广告
解放初期,协大祥绸布商店经理孙照明先生(右五)在上海市工商联参加会议
公私合营信大祥绸布商店挂牌,站立者为信大祥绸布商店经理全连安先生
公私合营宝大祥绸布商店挂牌,中间仰头者为宝大祥绸布商店经理、市工商联执委丁方镇先生
公私合营后,信大祥绸布商店迁至兰州后继续发扬经营特色,量体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