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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张载在讨论人性问题时提出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相分的思想，对宋明理学心性论产生很大影响。本文首先将这一相分思想抛开，考察张载人性内涵的具体内容，即德性、攻取之性和气质之性（狭义）。通过对张载“天性 ”的分析得出天地之性的纯粹至善性。而德性、攻取之性和气质之性（狭义）则构成了与天地之性对举的气质之性（广义）。进而讨论了这一相分思想的理论意义，即是“成性”。最后，简要讨论了受张载人性论影响的二程对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的不同消解。
关键词：天地之性；气质之性；成性
张载提出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相分的思想，这对宋明理学心性论影响很大。他说：“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① 所谓气质之性，是指气聚而成为有形的万物之后而形成的性。所谓天地之性，是指源于太虚的本然之性，与天结合的性便是天地之性。考察张载的思想资料，可以发现其关于人性的内涵是相当丰富的。在对人性的丰富内涵分述之后，进而总结出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相分的思想。鉴于这一相分的思想对后来的理学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人们渐渐忽略了其对人性丰富内涵的叙述。
首先要考察的一个概念是“天性”。“天性在人，正犹水性之在冰，凝释虽异，为物一也。” ②“天性”是人性的基础，但又不仅仅指人性。这与后来程颐“性即理”的思想有很大不同。张载认为性是从属于气的，“性乃气所故有”。气是物质性的，没有伦理意义。而人性则主要是在伦理的意义上进行的讨论。那么物质性的气如何产生伦理性的仁义礼智呢？部分学者认为这是张载哲学上没有解决的一个问题，也成为二程将“理”作为第一性从而取代“气”的原因之一。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这一问题。第一，在中国哲学的传统中天地化生覆载万物本身就具有善的德性，并且是最大的善，是人性善的源泉。张载显然也是继承这一传统的——“天道四时行，百物生，无非至教”“神，天德；化，天道” ③。第二，“天性”是纯粹的，“天所性者通极于道，气之昏明不足以蔽之” ④。纯粹是一个物理性的概念，本质上是没有伦理意义的。而人类所追求的人性的“至善”也是纯粹的完满的没有杂染的。所以纯粹因为人类对“至善”的追求而具有了伦理的意义，甚至直接等同于“至善”。这种思想存在于中国哲学的传统之中，也存在于外国哲学的传统之中，比如古希腊的巴门尼德和后来的德国哲学家黑格尔。
而“天性之在人，犹水性之在冰”，基于“天性”的纯粹性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至善”性，人性是“至善”的。这也就是张载所说的“性于人无不善”、“天地之帅，吾其性”、“君子所性，与天地同流异行而已焉。” ⑤
人性的“至善”是基于理论推演的结果。现实的人性是有丰富的内涵。
1、德性
张载说“仁义礼智，人之道也，亦可谓性”、“仁义人道，性之立也” ⑥。仁义礼智是儒家所倡导的基本的德目。在程颐将人类的道德原则上升到天理的高度，成为人类永恒不变的本性之前。德性在张载的哲学中是作为现实人性中的一种来进行讨论的。德性是学者为学的重要品性，“不尊德性，则学问从而不道；不致广大，则精微无所立其诚；” “学者常存德性，则自然默成而信矣” ⑦。德性也是人与人相分的重要标准，“上智下愚，习与性相远既甚而不可变者也”。⑧
2、攻取之性
张载说“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口腹于饮食，鼻舌于臭味，皆攻取之性也。” ⑨，又说“饮食男女皆性也，但己不自察，由旦至暮，凡百举动，莫非感而不之知” ⑩。认为渴而饮，饥而食，男女居室，这些是人的自然本性，正因为人不自察，才体现出它是自然而然的属性。这种人的自然本性，即是人所具有的生物性或动物性，它是客观存在的。与德性不同，攻取之性就本质而言是没有伦理意义的。但是因为人不只有生物性，故在与仁义礼智的德性结合于人后，德性也就被赋予到生物性，从而具有伦理意义。
综上，现实的人性内涵是很丰富的，其中既包括具有伦理意义的德性，也包括没有伦理意义的攻取之性即生物性和表现为刚柔缓急的气质之性。如果对人性的研究只是满足求知的需要，那么上述对真实人性的认识就已经达到了这种目的。然而儒家学者对人性的分析都是为功夫论做理论依据，从而实现“内圣”的终极目标。由此，张载在现实人性的基础上提出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相分的理论。天地之性是由纯粹至善的“天性”到人性一路推演而提炼出来的，是一种理论的预设和理想的状态。气质之性则是综合了上述的德性、攻取之性和表现为刚柔缓急的气质之性，是一種实际的人性，有善有不善以及没有伦理意义的内容。理论上的总结和理论与现实的对举，正是为功夫论做理论准备。
张载提出“天地之性”及“气质之性”的概念，说明人性在存在的实然及理想的应然的两层意义，透过“善反之”的功夫，而得“成性”，“成性”也是张载特别使用的一个概念，指人经过功夫修养后达至君子、圣人的境界，所以“成性”是一个“功夫境界论”的概念，反倒不是一个“人性论”的概念。至于“善反之”则就成为了张载论说功夫的义理模式。“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 “善反之”即是张载从现实人性到理想人性的途径，因此也就是张载的功夫论格式。他说：“性于人无不善，系其善反不善反而已，过天地之化，不善反者也；命于人无不正，系其顺与不顺而已，行险以侥幸，不顺命者也。” ?
论于人性时，根本上言，张载还是性善论的立场的，即“天地之性”，恶是“气质之性”的内容，而圣人君子的存在就是以反回“天地之性”为功夫修养的实际，做到了就是“成性”了，至于命的问题，儒家从来都是不管吉凶的个人遭命，而只管天命的道德职责。因此现实上的顺逆都是考验的机遇而已，都是进德修业的课题，因此都是正面的吉的事情，处顺境则兼善天下，处逆境则修养自己，这就是顺命，处善境则贪得无餍，处逆境则行险侥幸，这就是不顺命，若能顺命，则就是都只是顺天命而行善一事而已。
与张载程颢不同，程颐只承认性善，将恶严格排除到性之外。因此，我们看到程颐在继承张载的人性论时，做出了消解气质之性的努力，虽然这种消解并不彻底。程颐说：“性即是理，理则自尧舜至于涂人，一也。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 ?。程颐用“才”取代了张载和程颢的气质之性，将性与理等同，并且性只是理，没有其他的内容。理在程颐的哲学中是第一性的，因此是纯粹至善的，所以性也是纯粹至善的，没有恶。所以他说：“才则有善有不善，性则无不善”。但是程颐对气质之性的消解又不是绝对的。他说孟子讲性善，孔子讲性相近，这是因为孔子讲的性“只是气质之性，如俗言性急性缓之类。性安有缓急，此言性者，生之谓性也。” “生之谓性，论其所禀也” ?。程颐一方面积极讨论气质之性，另一方面又用“才”取代气质之性。这种消解当然是基于程颐理本论哲学的实际需要，以及强调性本善的主观目的。消解的不彻底性，则是现实人性有善有恶的不可忽视，以及功夫论对气质之性理论预设的需要。所以，程颐总结道：“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 ?
注释：
①《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②《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③《正蒙·天道》《正蒙·神化》，《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
版.
④《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⑤《正蒙·诚明》、《正蒙·乾称》、《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⑥《张子语录中》、《正蒙·大易》，《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⑦《正蒙·中正》、《正蒙·天道》，《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⑧《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⑨《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⑩《横渠易说·系辞上》，《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遗书》十八，《二程集》，第204页.
?《遗书》十八，《二程集》，第207页.
?《遗书》卷六，《二程集》，第81页.
关键词：天地之性；气质之性；成性
张载提出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相分的思想，这对宋明理学心性论影响很大。他说：“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① 所谓气质之性，是指气聚而成为有形的万物之后而形成的性。所谓天地之性，是指源于太虚的本然之性，与天结合的性便是天地之性。考察张载的思想资料，可以发现其关于人性的内涵是相当丰富的。在对人性的丰富内涵分述之后，进而总结出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相分的思想。鉴于这一相分的思想对后来的理学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人们渐渐忽略了其对人性丰富内涵的叙述。
首先要考察的一个概念是“天性”。“天性在人，正犹水性之在冰，凝释虽异，为物一也。” ②“天性”是人性的基础，但又不仅仅指人性。这与后来程颐“性即理”的思想有很大不同。张载认为性是从属于气的，“性乃气所故有”。气是物质性的，没有伦理意义。而人性则主要是在伦理的意义上进行的讨论。那么物质性的气如何产生伦理性的仁义礼智呢？部分学者认为这是张载哲学上没有解决的一个问题，也成为二程将“理”作为第一性从而取代“气”的原因之一。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这一问题。第一，在中国哲学的传统中天地化生覆载万物本身就具有善的德性，并且是最大的善，是人性善的源泉。张载显然也是继承这一传统的——“天道四时行，百物生，无非至教”“神，天德；化，天道” ③。第二，“天性”是纯粹的，“天所性者通极于道，气之昏明不足以蔽之” ④。纯粹是一个物理性的概念，本质上是没有伦理意义的。而人类所追求的人性的“至善”也是纯粹的完满的没有杂染的。所以纯粹因为人类对“至善”的追求而具有了伦理的意义，甚至直接等同于“至善”。这种思想存在于中国哲学的传统之中，也存在于外国哲学的传统之中，比如古希腊的巴门尼德和后来的德国哲学家黑格尔。
而“天性之在人，犹水性之在冰”，基于“天性”的纯粹性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至善”性，人性是“至善”的。这也就是张载所说的“性于人无不善”、“天地之帅，吾其性”、“君子所性，与天地同流异行而已焉。” ⑤
人性的“至善”是基于理论推演的结果。现实的人性是有丰富的内涵。
1、德性
张载说“仁义礼智，人之道也，亦可谓性”、“仁义人道，性之立也” ⑥。仁义礼智是儒家所倡导的基本的德目。在程颐将人类的道德原则上升到天理的高度，成为人类永恒不变的本性之前。德性在张载的哲学中是作为现实人性中的一种来进行讨论的。德性是学者为学的重要品性，“不尊德性，则学问从而不道；不致广大，则精微无所立其诚；” “学者常存德性，则自然默成而信矣” ⑦。德性也是人与人相分的重要标准，“上智下愚，习与性相远既甚而不可变者也”。⑧
2、攻取之性
张载说“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口腹于饮食，鼻舌于臭味，皆攻取之性也。” ⑨，又说“饮食男女皆性也，但己不自察，由旦至暮，凡百举动，莫非感而不之知” ⑩。认为渴而饮，饥而食，男女居室，这些是人的自然本性，正因为人不自察，才体现出它是自然而然的属性。这种人的自然本性，即是人所具有的生物性或动物性，它是客观存在的。与德性不同，攻取之性就本质而言是没有伦理意义的。但是因为人不只有生物性，故在与仁义礼智的德性结合于人后，德性也就被赋予到生物性，从而具有伦理意义。
综上，现实的人性内涵是很丰富的，其中既包括具有伦理意义的德性，也包括没有伦理意义的攻取之性即生物性和表现为刚柔缓急的气质之性。如果对人性的研究只是满足求知的需要，那么上述对真实人性的认识就已经达到了这种目的。然而儒家学者对人性的分析都是为功夫论做理论依据，从而实现“内圣”的终极目标。由此，张载在现实人性的基础上提出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相分的理论。天地之性是由纯粹至善的“天性”到人性一路推演而提炼出来的，是一种理论的预设和理想的状态。气质之性则是综合了上述的德性、攻取之性和表现为刚柔缓急的气质之性，是一種实际的人性，有善有不善以及没有伦理意义的内容。理论上的总结和理论与现实的对举，正是为功夫论做理论准备。
张载提出“天地之性”及“气质之性”的概念，说明人性在存在的实然及理想的应然的两层意义，透过“善反之”的功夫，而得“成性”，“成性”也是张载特别使用的一个概念，指人经过功夫修养后达至君子、圣人的境界，所以“成性”是一个“功夫境界论”的概念，反倒不是一个“人性论”的概念。至于“善反之”则就成为了张载论说功夫的义理模式。“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 “善反之”即是张载从现实人性到理想人性的途径，因此也就是张载的功夫论格式。他说：“性于人无不善，系其善反不善反而已，过天地之化，不善反者也；命于人无不正，系其顺与不顺而已，行险以侥幸，不顺命者也。” ?
论于人性时，根本上言，张载还是性善论的立场的，即“天地之性”，恶是“气质之性”的内容，而圣人君子的存在就是以反回“天地之性”为功夫修养的实际，做到了就是“成性”了，至于命的问题，儒家从来都是不管吉凶的个人遭命，而只管天命的道德职责。因此现实上的顺逆都是考验的机遇而已，都是进德修业的课题，因此都是正面的吉的事情，处顺境则兼善天下，处逆境则修养自己，这就是顺命，处善境则贪得无餍，处逆境则行险侥幸，这就是不顺命，若能顺命，则就是都只是顺天命而行善一事而已。
与张载程颢不同，程颐只承认性善，将恶严格排除到性之外。因此，我们看到程颐在继承张载的人性论时，做出了消解气质之性的努力，虽然这种消解并不彻底。程颐说：“性即是理，理则自尧舜至于涂人，一也。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 ?。程颐用“才”取代了张载和程颢的气质之性，将性与理等同，并且性只是理，没有其他的内容。理在程颐的哲学中是第一性的，因此是纯粹至善的，所以性也是纯粹至善的，没有恶。所以他说：“才则有善有不善，性则无不善”。但是程颐对气质之性的消解又不是绝对的。他说孟子讲性善，孔子讲性相近，这是因为孔子讲的性“只是气质之性，如俗言性急性缓之类。性安有缓急，此言性者，生之谓性也。” “生之谓性，论其所禀也” ?。程颐一方面积极讨论气质之性，另一方面又用“才”取代气质之性。这种消解当然是基于程颐理本论哲学的实际需要，以及强调性本善的主观目的。消解的不彻底性，则是现实人性有善有恶的不可忽视，以及功夫论对气质之性理论预设的需要。所以，程颐总结道：“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 ?
注释：
①《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②《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③《正蒙·天道》《正蒙·神化》，《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
版.
④《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⑤《正蒙·诚明》、《正蒙·乾称》、《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⑥《张子语录中》、《正蒙·大易》，《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⑦《正蒙·中正》、《正蒙·天道》，《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⑧《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⑨《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⑩《横渠易说·系辞上》，《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正蒙·诚明》，《张子全书》四库全书电子版.
?《遗书》十八，《二程集》，第204页.
?《遗书》十八，《二程集》，第207页.
?《遗书》卷六，《二程集》，第8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