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那些遗失的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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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二,一对从巴黎回来的朋友,到舍下小坐,聊起了巴黎……
  自然而然间集美亚洲博物馆的话题,便缠进了我们闲谈之中,聊得兴起,宛若看到巴黎迷人的阵阵香熏渗合着东方浓浓茶香萦绕而起,大家的思绪不约而同地兴奋起来……
  朋友亚玲和她先生,是上世纪90年代赴巴黎寻梦的年青人。亚玲是皇族的后裔,天性格调高雅,虽然在国内他们已是名牌大学理工科的教师,但文化大革命间的文脉断裂,使他们更求知若渴,又对艺术情有独钟,受潜能的驱使,一到巴黎,他们便找了巴黎市中心的8区住下,那周围是博物馆云集的天堂。今天,我们在深圳小叙间说起的集美博物馆,就在巴黎的16区。
  “哦,从我们住的地方,跨几个街区就是集美了。”亚玲对那里的博物馆,如数家珍。
  “我们一直买着巴黎美术馆的年票”,他先生在一旁欣然地说,他现在已是中国著名研究所的领头人。想当年,集美四层楼馆内的上上下下,虽然从亚洲大地上陆续飞来的文物,早已停格在不易说起的时空里,而当它们俯视这二位中国年轻人时时驻足的身影时,一定还会含笑叩首。
  “一到休息天,他那也不去,就爱泡在那里。”亚玲嗔笑着望着她爱人说。
  “在市中心,你们住了有四年多吧?”我记得亚玲曾经告诉我,那段时期,是她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
  “是啊,在巴黎一共呆了整十年,算起来,是我这辈子住的最长久的地方了。”亚玲带着点儿感慨。在地球村的今天。


  世界文化品味的大同,已能伸手触摸了。
  “从一个没有自己家的家乡,到一个有自己家的异乡,离别家乡恰恰是为了回家……”亚玲引了一段余秋雨先生的话,接着提议:“我们一起去寻一个文化味道的城市居住吧。”嘿,这正是我近期一直在瞎折腾自己的问题。
  “那你们将来还回巴黎吗?”我忍不住脱口问他们。
  亚玲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矛盾地回答:“现代人,还是四海为家啊,巴黎的房子倒是还留着……”
  我想,无论他们当年如何艰辛,生命中,能有三千多个天日,在艺术天堂的后花园里渡过。值了!
  集美博物馆、卢浮宫、凯旋门、香榭里大道,都是他们当年存放灵魂的栖息地,她先生许多物理学的高深理论,也诞生在那里咖啡馆的小桌面上。想想,他们的灵魂,应该也浸润了巴黎的气血吧。你看,他俩的眉宇间、谈吐里,甚至是留在我脑海的身姿中,无不渗透着巴黎香醇的痕迹……这次就是他先生知道我学美术专业,又和他一样喜好收藏,便闻着同样的味道,前来小聚。


  人间的奔波,终在家乡的新岁有了难得的清闲;生活的品味,印画了魂灵寻觅间的悠游。
  眼前,庭院深处的湖面,竟也闻语微波漾皱起;漫过簕杜鹃的落红,拂过风间堤柳……恍然间,我们像是坐在巴黎塞纳岸边的咖啡馆,透过碧蓝流溢的河影——看这里,那披着风衣,挽着友伴,缓缓走过岸涧小径,该是巴黎的居民吧;再看那儿,一对对、一簇簇的人群在集美博物馆内漫步,似细数时光,细语应和,如枝头莺雀,河底游鱼,畅享着美的味道。
  距今已有120年历史的集美,原来属于私人博物馆。最早是由里昂工业家集美先生建造的。在漫长的时间里,这是接纳了无数爱好生活、珍惜历史人们的馈赠,他们陆陆续续地将从亚洲获得的艺术瑰宝,呈献于此。无论当年他们是用什么手段,是以战争掠夺,还是政治欺诈,今天的我们都应该谅解了。
  可那些美丽的中国藏品,却在我内心撩起另一种骚动不安——
  那天,在进入集美楼上的大厅,看到一整墙面的玉璧、玉玺和玉刀时,竟激起我满腔感慨!这些新时期时代的玉器,我曾在杭州良渚博物馆的文物里见到过一些,在良渚文化遗址出土的古器物中,玉器是出土量最多,最精美,也最具代表性的。虽然这里的玉器可能来自中国不同地区,但我想玉器作为礼制的器具的意义,却大体相同吧。
  想想,这可是中国人五千年前的礼器!那是5000个春、夏、秋、冬前,我们的品味啊。
  不知是集美博物馆那尊中国宋代满月般脸庞的菩萨在向我点头,还是南北朝那些美轮美奂的佛教石刻造像在招手呼唤?抑是隋唐那许多令人赏心悦目的小陶俑,长长的身体裹着长裙,长袖飞舞,在邀我一起翩翩起舞?邀我一起去打马球?我心情突然愉悦起来。
  “品味”这个词,真是无法说具体!它就在脑子里翻江倒海地瞎捣鼓,可笨拙的文思却不给它一条河道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表达“品味”的意思;脑海里倒是另跳入一词:“我看即我有,我想即我福”。这种心中拥有的快乐和挥之不去的感觉,就是吗?
  嗨,管他是不是,总之那里欢愉的气氛,那里华夏五千年文脉的气息,仿佛深深渗入我的骨髓,一直萦萦冉冉地我的心绪里作祟,还顽皮地在我与亚玲夫妇的小叙中捣乱……
  集美先生倾一生的心血,寻找回来的不仅仅是物质的藏品,更是我们遗失的文化品味!


  筑美的好城市,在世界地球村的今天,比一百年前更招蜂引蝶。
  不知今天春萌时节的集美,又有那些人在那里寻梦?去年春天我在那里;10年前的春节亚玲他们在那里度过;100年前徐志摩也在那里 ------当年的人事,当年集美先生的梦想,似流影飘荡,消失远去。
  可集美博物馆依然。
  集美,我特别喜欢这个带点中国广告口号感觉的词,冥冥中,一个外国人中文音译的名字和他亚洲博物馆收藏的内涵,结合的如此酣畅淋漓!这个集生命之美的殿堂,默默汇聚着东方几千年来生灵们的美好思恋,这些美的精灵,似小爱神丘比特舞动着翅膀,将美的神箭,毫不吝啬地射向这些漫步轻移、含笑驻足在它跟前的人们,精灵们欢喜地展开双翅,迎送着把自己丢放在博物馆的人类。在集美博物馆四层高的大厅间,它们千年的笑声和我们今天的欢语,在细细碎碎地走近,又在春晖中飞远……它们的主人集美先生,将自己对生活的品味,传给了世人。
  居民小区间隙响起的炮竹声,惊断了我们飞游的思绪。
  喔,这是春节,又一个温暖的文化胎记,华夏文化似浓浓的化不开的春意,浓郁清醇的味道,摇曳在家中小院你我悠哉啜饮清茶之间,它是在与我们一起围席举杯邀月共享?还是在地球村那头的巴黎集美咖啡馆一起品饮异国的情调?那味道,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已轻轻地渗入你的意志,在润你的心,润你的灵魂,润你的四肢百体……
  去集美看看吧,那里流动着我们的血脉,那里无论是中国的、印度的、日本的,或南韩的藏品,都一起在高歌着东方的文明;这些亚洲大地上的美精灵,总不会让你空手而归,无论你在这里寻找到了什么,是美学的,还是哲学的,是法国骑士精神的,还是中国文人士大夫思想的;你该获得的,集美不会让你空留缺憾,它会为你的生命留下记忆,为你的品味积累财富。
  熏风息息,集美之美似今天的春风,仍萦绕在我们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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