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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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雨比较各色,不出屋不下,一出屋就下,一进屋就又不下了。有时天阴着,拿雨具,不下。天晴了,不拿雨具,立马就下。
  明朝的雨,也是这样的吗?
  想起400年前的宁远城,雨天,那些守边的将士。他们身上有没有雨具?应该是有的。油纸伞,或是草蓑,多数应该是没有。
  袁崇焕诗《边雨》有记:风斜雨急阵云平,想为军中洗甲兵。万帐关心衣暗湿,一时昂首马齐鸣。防人薄我晨传箭,避水移山夜拔营。颇幸屯田今岁熟,先期十日已收成。
  苍凉中的忧愁,有豪放之气。
  2
  忙完寻访的事,文艳说,陪我上葫芦岛买条裙子。那黑裙子上次看到了,没舍得买。
  她很少这样说。这次,无论如何我都去了。
  路上谈论着这几天的见闻经历。感觉心情多像两把伞。不过,雨不大。
  裙子买了,还有给孩子的东西。
  可能是一路来去,积水边,或她试裙子的时候,镜子里面偶有我一个影子,回到书屋,文艳忽然问起,你什么时候学会忧愁的?她语气平淡,似无意。
  其实忧愁是我们的话题。我不感到突兀。觉得她这句特有味儿。
  我说,小时候,我看外面下雨,就怕那雨总下不完,就开始忧愁了。
  平时,她知道我的忧愁(吃一样的菜饭),但也没这样有味儿的话。
  还看到雨后,那棵被扭转的向日葵(受伤者),顺院墙倒下了,怕站不起来,也忧愁。我做梦,都想把它扶起来,就睡不着。我说。
  怕家里那条狗在夜里饿死了。当年,咱家的猪食,也是狗食,还有野狗来食。每晚,我都能听到它们舔食的声音。雨冲走槽里面的食物,还在舔。
  但确实,雨,像是有下不完的时候,一连好几天。下得老屋的后墙都发了毛,起皮,剥落,往屋里渗水,也不停。我站在屋地,心里想骂。老天是不兴骂的,父亲说,就没敢。
  向日葵也有的没站起来,盘子不小,没结几个籽,我拿它当刷子都不成。
  狗确实是死了,不过是吃的药,可能是老鼠药。我家的狗,它的命,从鸡架跳到下屋,从下屋跳进猪圈,最后死在猪圈。我现在还想象得出。
  那些忧愁,现在想想,是有道理的。我说。
  3
  而文艳呢,文艳不写文章,有时是“被写文章”。但满屋子的书,她看文章还是方便。
  文艳说,你的文章,忧愁比别人的多。有时是太……太多了。她欲言又止,笑。我知道她要说的。
  你别笑。我说,我那些忧愁,其实,也有你哪。
  就为衣服?我就这点儿爱好。她微笑。
  还有房子,我说。下周得办贷款不是?得还10年款,下10年的雨。
  父母那儿,又一周没去了。我一周不去,心里就不好受。我说,这几天是中到大雨。一楼地势虽高,但下水老了,流通不畅,基本没人管。
  文艳说,我也是的,可一月只能回家一次。她说的家是朱家,她在那儿出生。
  她说,我怕水来了,把他姥姥家房子冲了。我想让他们到小伏那儿住去。小伏在沙后所,是孩子的老姨。她这话已经说过多次,电话也打了,可男男姥爷就是不动。
  朱家在海边,离海仅二里。这几年修了滨海大道,是好事,也是坏事。文艳这话有道理,也没道理。这么多年,就这样地过了。
  网站的事。这段儿也有“水毁”。我说滕雷(网管)回来,都修好了。每天杀毒。但是假期,也不给补助。心里也撂不下。哪天再坏,像那年的样不能恢复,就还得改,改一年两年的,才成个样,我干不动了。说不急,还急,急也急死。心情放不下,什么都做不成。咱都过45了,还写什么。
  阎崇年先生说,到50岁,你的書就可能没?都得给出。这抬高了我,其实出这两本,都后悔,悔透了肠子。那时“五十而知天命”,不是出不起,就是没书可出。
  那不怕,咱工资涨了,攒钱还给你出,只要你有心情。口上说,文艳心里,不一定愿意。
  我说,没心情呢?她不语了。
  教育文化。以文养网,以网养文。责任,边缘,文史。做点事情,谁都想。奈何身体境遇,都无力支撑,又别无选择。还有杂事干扰,像宁前道。这样比有些惭愧。
  我说,这些都是我的忧愁,还不是全部。自西瓦窑(文学院)后,我的家大了。
  我知道的,你就是个穷诗人,还有点儿用。想自由,又活得憋屈,凑合活着呗,咱的命。
  她说,那些《清史稿》,你别读了,越读心越窄。
  文艳的性情,也内向,但比我开化。这么多年,有点儿被我“教化”,沾染了我脸上的沧桑。但有时固执,比如购房的事,我不同意,在文学院时,她就自己做了。房价又涨了,她有些高兴。像我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孩子大了。老人老了。总不能让她,像我一样吧。
  4
  小时的忧愁,用文学语言,都是童年的美丽作品。回味里面的往事,如伤怀之美,苦难中,也能生发些诗意和悠长的韵味,或是辛酸、幸福的泪。
  少年即知愁滋味。性格缺憾。
  致使现在的忧愁,像过日子的家什和房子。愈来愈多的匆忙,没有了浪漫,且大多杂乱不堪,无法拯救。
  理一理这几天的,更多的是期盼。“被卷入”,抑或是鬼使神差。
  这个年龄,冲动已经没了。感性,理性,都多了点儿。回头一想,终于找到了“矛盾”和“距离”。自视不清。我多年的忧愁,与此有关。
  5
  上午是有关袁崇焕的讲座。
  阎先生说,袁崇焕的事业是成功的,个人的命运却是悲剧。兴城应该感谢袁崇焕,没有袁崇焕就没有兴城。兴城人应该学习袁崇焕,而袁崇焕也是有性格缺憾的。
  这些,感觉是他的书里面都有。讲座中,不少科局的领导半道走了,没有意外。
  合影留念。我伸出手,与阎先生握别。雨停了。   早晨7点钟,我到了财培中心,坐在门厅里。
  看到阎先生和夫人解先生下楼,散步去。外面下雨呢,还好,也不大。先没打扰,他们像是认出了我。
  雨有点儿大,我还是把他们接回来了。我来,他们是知道的。
  门厅小坐片刻。自我介绍。该说的也都说了。阎先生执意让我们回他的屋里坐。快到饭时了,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上了楼。
  十余分钟。留下《逆旅萍踪》和一张旧报纸(上面有与我们有关的文字)。我们谈了什么,暂且不说。阎先生说一起吃饭吧,我说吃过了。
  宣传文化部门的石先生和郭先生来了,陪到饭厅。我只身告别,阎先生向我伸出手。雨点大发了。
  昨下午,我一个人在海边的等待,是从两点,到4点,再到6点。我等到6点半,等来的是更大的雨。财培里的人进进出出,都挺悠闲,来往的车也是。
  雨呢,总是不停地下。财培的院子本身就是海边花园。雨打荷叶的样子,被我用相机记下了。荷花也只有三四朵,在雨中孤独无助。我品着雨中的龙井,不愿意说话。服务员都很年轻、单纯,说笑自由。
  文艳的电话,不时地来,说男男都回来了,晚上要有大雨。
  我给石先生短信,电话不通。
  7点过10分,我在水岸绿洲的雨中散步。石先生电话解释,说昨天下午都排满了。
  前天,阎先生、解先生莅兴。午后即到督师府、文庙考察,我以媒体、学会身份随行。我拍了近百张照片,都不理想。天阴,镜头里都是领导。老领导,新领导、阎先生、解先生。是不是感到窒息。
  那时雨的痕迹,都在宁远城墙的缝隙里。
  文廟的前院即是学校,我教书的地方。我在那儿工作愈10年,文庙我也很少来。
  而守网站9年了,袁元素的边事也9年。
  6
  《督师风骨》,多年前就想写这个,阎先生《明亡清兴六十年》之前,就想。
  宁远战后,袁崇焕即在《奏疏》中说:“凡勇猛图敌,敌必仇;振刷立功,众必忌。况任劳之必任怨,蒙罪始可有功。怨不深,劳不厚;罪不大,功不成。谤书盈箧,毁言日至,从来如此。惟圣明与廷臣始终之。”(《明史·袁崇焕传》)
  袁崇焕的处境,和他后来的命运,其实是自知的。
  想着阎先生的嘱咐:天合地合,人合己合,人生成功至要因素。你要注意身体。
  想到昨晚,夜幕四合。阎先生是四合,我是苦夏。我笑了。
  我做不到这一点,我不是阎先生,更不是袁崇焕。
  我迟迟不能动笔。
  雨中的忧愁有些破碎。
  作者简介:
  陆兴志,辽宁兴城人。辽宁省作协会员。兴城市作协副主席、《辽西风》诗刊副主编。诗文见发《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天津文学》《鸭绿江》《诗潮》《海燕》《岁月》等刊物,入选《中国当代诗库》《东三省诗歌年鉴》《新世纪辽宁诗典》等选本。出版有《苦夏诗镌》《逆旅萍踪》《宁远城·宁远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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