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归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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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绕了一圈回到职场,这个理想和现实的角斗场。
  
  回国找工作,耿宏泉现在承认,这个决定下得有些仓促。
  但当时他觉得,以自己在英国几年的专业背景,加上在机械设计方面的天赋,在国内找份好工作并不难。此后虽然经历了一些小小的波折,这位机械设计专业的硕士总算进入了理想中的世界500强企业西门子工作。然而等待他的却并不是想象当中的大施拳脚,“在这里我不受重视。”耿宏泉很失望。
  当年和高峻同批出国留学的高中生全上海不超过20个,现在,和她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中就有4个“海归”,而她供职的小型留学中介公司去年的业务量约为300多人次。高峻同时还是美国母校在华的招生代表,学校提供给她按工作小时结算的兼职工资。如此算来,即便不在招生旺季,她都能从这份兼职中赚取过万的月薪,回国后的生活让高峻感到很满意。
  高峻只是少数派代表。《好运•MONEY+》上周在线进行的《海归职场人的生存状况》调查结果显示,只有26.09%的受访者对于目前从事的工作感到开心。高峻的朋友王华茗也是如此。王华茗在法国商科毕业后想要进入奢侈品行业工作,考虑到华人在国外工作容易遇到“玻璃天花板”的问题,她为自己设计了这样一条路线—先在奢侈品公司的中国大陆分公司晋升到高层再找机会转去国外公司。从法国回来后,她从零做起。但在国内奢侈品行业,“从零做起”的含义是:去门店站柜台。
  无论是学历还是眼界,王华茗都比她身边同样在门店做营业员的同事们高出一大截,这导致她打心底觉得和这份工作格格不入,进退两难。
  耿宏泉在西门子遇到的问题其实跟王华茗有些类似。这个穿着红色套头高领毛衣,外面裹着黑白条纹鸡心领羊毛背心,搭配颜色灰暗的运动鞋,顶着无框近视眼镜的男生看上去就像一名标准的、为机械技术狂热的Geek。在英国的那段学习经历是耿宏泉引以为傲的,他的毕业设计是一部口红式全息照相机:360度无死角旋转,显示屏和索尼PSP2用的是同一款,镜头是苹果使用的液态镜头(Liquid Lens),还采用了概念性技术—远程无线充电。无线充电技术当时还在实验室运用阶段,受此限制,这件设计没能投产。但耿宏泉从头到尾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就好像在真正研发一个高科技上市产品一样。从前期市场调研和整体造型,到中期考量市场反馈,研究产品弱点,和国内学校不会涉及到的研究量产方式,项目带头人耿宏泉甚至还带着几个辅助他完成设计的同学去考察过代工投产的可能性。
  到了研究生阶段,他又在一名法国同学的辅助下设计了一台探入式障碍探测机器人,采取开源编程的方式,运用两种操作模式,这种器械通常被用在发射卫星前清障。
  “我掌握了一些理论,但有些事情还是要通过经验来总结的。我想要设计出趋于完美的机器,一个接口设计的好坏都会影响到一整部几百万的器械的使用寿命,这些问题理论解决不了,实践的时间长了才会有经验。”抱着这样的想法,耿宏泉在回国找工作的时候,瞄准了全球500强企业,他希望去一家既能给自己的履历表上添上光彩的一笔,又能“偷师”老前辈,并从实践中摸索出自己该深入学习的,及将来发展的方向。
  接到西门子的offer之后,耿宏泉给自己描绘了一个理想状态:“有项目的时候可以直接跟那些高级工程师学习,没项目的时候就自己在他们旁边看看,‘偷偷师’。”但事实上,作为一个职场新人,能交到他手上的大多是别人挑剩下的工作,耿宏泉必须从高级工程师的帮手这样最基础的工作做起:修改参考图、翻译图纸、更改设备公差、调试参数⋯⋯
  他反而从老师傅设计的东西里发现不少问题,常常忍不住要纠正他们,感觉权威受到挑战的前辈们多半只能没好气地回答他:“那你自己再去设计一个”。而他引以为豪的技术能力在国内企业也压根没有应用空间,“我的毕业设计运用的NXT技术目前在中国大陆还没人用,只有在台湾和香港才有”。
  耿宏泉在硕士阶段就读的英国克兰菲尔德学院(Cranfield)的工科在全英国的大学中处于领先地位,所以在新人入职培训时,部门领导还曾经开玩笑地说“你来培训我吧”。
  好几个和他同期进部门、也有留学背景的同事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左右后就离开了。坐在耿宏泉对面的是一名工作了五六年的机械工程师,给别的组做着有一段没一段的项目,也给公司的其他部门进行软件培训,他很乐于和耿宏泉聊技术、聊想法,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他跟耿宏泉说:“你看着我,我就是未来的你。”这句话让耿宏泉感到惊恐,他也明白,这家公司的这个部门已经有一个未来的自己,“有一个他也不可能再有另一个我”。
  他几乎是为了热恋的女朋友而回国的,在感觉到西门子的工作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后,耿宏泉也曾经和女朋友以及家人一起讨论过成本和代价最小的改变方案,但最终,他还是做了“最差”的决定—再次出国念书,他的新目标是德国亚琛大学机械设计的博士课程。
  《好运•MONEY+》的《海归职场人的生存状况》调查也显示,有超过半数(57.61%)的海归在回国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有再次出国深造的意愿。“你要读书就一直读下去。”这也是高峻的妈妈对她留学读书的态度。高峻倒是不想再回去了:“当初回来也是觉得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从来没工作过,不知道工作是什么样子。”现在她除了比较满意自己的工作和收入,还找到了新的方向,她想去创业,向国内传达有机绿色的概念,做一些海外贸易。
  她在留学期间认识的男朋友在华尔街找到了工作。这些工作时间是被记录到移民时间统计中去的,他们未来的选择余地很大。但与许多争先恐后出国的人不同,在华尔街工作几年后,高峻的男友也打算回国发展。这是他们意识到华人在海外的职场发展不可避免地会遇到玻璃天花板的情况后,作出的决定。
  耿宏泉和他的女友其实当年都有机会留在英国,或者派驻海外其他国家工作,但他们遇到了留学当地国家的政策限制。自从英国留学生政策进一步紧缩,工作单位是否能帮雇员申请到签证成了留学生在当地就业的一个极大的制约因素。毕业之后留在当地找工作也未必能继续获得签证,同时还必须支付昂贵的生活开销,“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容你犹豫,机票也很紧张。”他们这才于2010年9月匆匆回国。
  回国找工作这件事对于留学生来说其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由于错过了2010年上半年针对国内应届毕业生的大招聘,耿宏泉只得休息一段时间,跟下一届的应届生争招聘名额。他在应届生招聘网上投了不少简历,网站上提供的职位不少,但大多是基础职位和管培生的招聘。并且,招聘网站的评分系统对海外院校也并不友好:“填写学校的时候只能选Others,大概很多时候直接就被系统筛掉了。”
  “我那时候好的拿不到,差的不想去。”一直没能等来心仪公司的录取通知,耿宏泉有些急躁,他就是在这样的情绪中去西门子公司面试的。对方出的题基本上是针对国内应届生的基础问题,脾气一上来,耿宏泉甚至直接对面试官说:“你们别问了,要我就要我,不要我就拉倒。”
  此前也有一些公司看重耿宏泉的留学背景,西马克电梯录取他的职位是管培生,承诺会破格给他一个实习经理的职称。但耿宏泉觉得跨国企业的管培生轮岗会让他无法专注于自己想要实践的工程设计领域,拒绝了。舍弗勒也来过通知,职位是机电研发工程师—他不喜欢这个方向;他在向德尔福汽车申请的职位是Team Leader,作为项目跟踪人可以常去英国工厂视察业务,但同时还要身兼客户经理和欧美的客户洽谈,他担心自己没有工作经验,未必做得来和客户打交道方面的事。
  而这一次去德国,耿宏泉就不打算回国工作了,工科读得好就不愁找不到好工作,全世界都是这样。2月9日耿宏泉在微博上转发了一条同学怀念在英国的日子的微博,转发语是“国内不适合现在的我”。好在回国的工作经历,帮助他找到了新的努力目标。
  
  
  
  高峻的建议—弄清你在国外要什么
  
  本科阶段的留学生活更能享受留学的过程,这才是精髓。硕士阶段短暂的一两年学习,功利色彩更浓重。可以说,留学生在职场上遇到的种种问题的根源都在于对留学结果的重视超过对过程的享受。
  最好在国外完成职业早期阶段的积累,这样能避免回国工作时还要经历“实习”、“打杂”这样的心理落差。在海外的职场上真正实践过,回国后的发展会更好。
  
  耿宏泉的建议—工科生,就职思路不一样
  
  工科的学生在就业市场上供不应求,国外也是这样。国外学生会觉得工科太枯燥,他们在数学和物理方面的基础知识积累也不及国内的学生,但国内学生却很少在出国留学的时候选择工科专业。
  留学生回国就业要调试好心理落差,不管什么职位,只要公司的规模还可以,就先进去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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