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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小小的脑袋里总是装满了奇怪的想法。每当风拂过窗帘时，他就会兴奋地说：“看，窗帘在跳舞。”每当雨水滴下屋檐，他就会无比欢愉：“听，雨点在唱歌。”大人可不赞成他的观点，他的爸爸康瓦尔听见他的感慨，不止一次地说过：“托尼，收起你的幻想，别再胡说八道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这才是一个农民的本分。”
康瓦尔是个农民，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儿子将来也会是一个农民。因为他的父亲是农民，他的祖父也是个农民，这个职业世世代代都没改变过。
托尼的思想是如此奇特，以致他无法和这个家庭真正融合在一起。他唯一的伙伴是一只驴子。那是一只才满七个月的驴子，和托尼一样，它对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惊奇。不过它让托尼更惊奇，因为托尼发现它居然会说话。
那天托尼躺在地毯一样的草地上，嗅着阳光的香气，唱一首自己编的歌：“鸟儿在天空自由飞翔，蝴蝶拍打着自己美丽的翅膀，蜜蜂们聚在一起，嗡嗡地讨论着自己的理想。我的小驴子啊，它一蹦一跳地奔跑在绿色的山坡上，朝阳为它披上火红的衣裳，金龟子偷看着它的新装……”然后，一只翠色的蚂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下了歌声，试图慢慢靠近这个懵懵懂懂的小精灵。可这个时候，歌声并没有消失，依然回荡在寂静的山谷：“我的小驴子啊，它不懂得忧伤……”托尼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头，背后并没有人。只有那只刚满七个月的小驴子，他瞪着它，它也瞪着他。托尼注意到声音蓦然消失的那一刹那，厚厚的驴唇还没合拢。“刚才是你在唱歌吗？”托尼抚摸着它的脑袋，亲昵地问。驴子好像没有听懂，低下头去啃着青嫩的草。
托尼不知道它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它似乎不太愿意搭理自己。托尼想出一个好主意，他又开始大声唱歌，一边唱一边用眼角观察小驴子的反应。小驴子几次张开嘴唇，但都警觉地闭上了。可它终究抵不住诱惑，当那悠扬的歌像把小刷子，弄得它喉咙发痒时，它终于忍不住唱了起来：“鸟儿在天空自由飞翔，蝴蝶拍打着自己美丽的翅膀……”托尼一下子跳了过去，搂住它的脖子：“这一下你可赖不掉啦。”既然小驴子已经暴露了它的天赋，掩饰已经成了一种愚蠢。它和托尼很快就无话不谈，成了朋友。托尼问它：“既然你会说话，为什么总是闭着嘴巴？”小驴子悻悻地说：“我妈妈告诉我，对一只驴子来说，会说话是一种悲剧。”托尼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它为什么这么说？”
小驴子忧伤起来：“因为我们是驴子呀，如果我们能说话，会被当成怪物的，也许会被关进马戏团的笼子里，也许会被人解剖制成标本，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是老一辈流传下来的经验。”
“不会的。”托尼热切地说，“我向你保证，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他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歌唱家。因为内心充满了欢乐，他的脚步就像插上了翅膀，他想让家人一起享受他的“发现”。“妈妈，我家的小驴会说话！”他对妈妈说。妈妈正忙着清洗一大堆衣服，她疲惫地回应：“别闹了，托尼，我正忙着呢。”托尼又告诉爸爸：“爸爸，我家的小驴是个歌唱家。”爸爸瞪大着眼睛，不过不是愉悦，而是恼怒：“托尼，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先研究一下耕田的技巧，这对你将来有用。”
托尼十分失望，有很多话他不知该对谁说。他只好对着歌唱家说：“那一次我们进城，遇到一个老头。那可真是个奇怪的老头，衣裳那么褴褛，表情却那么倨傲。他说他是一个诗人，他给我看了一大堆鲜活的词句，那词句就像刚出炉的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说我有诗人的天赋，问我想不想学诗。可是爸爸却把我拉走了，他瞧不起那个人，他撇着嘴对妈妈说：“瞧，那有什么用？穷成那样，还以为自己是国王。”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那些句子，它们就像阳光，热烈而温暖。唉，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我常常为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而狂呼，为了一颗露珠而感动。可是大家都很讨厌我，他们说正常人不是这样的。可我真的不明白，谁能告诉我，是否像木头人一样平静，这才是生活？”
他对歌唱家说了很多，可惜歌唱家的生活阅历比他更浅薄，它甚至连城镇的繁华都没见过。它拥有的天地，只是一个食槽，一个山坡，几只飞来飞去的蝴蝶。
秋天的时候，在家里托尼又一次提到了他的驴子：“它是一只神奇的驴子，真的，它能唱出世界上最嘹亮的歌。”这已经是他第九百九十次在餐桌上提到他的驴子。尽管爸爸康瓦尔已警告过他九百九十次，可他总是不长记性。康瓦尔不得不再次沉下脸：“托尼，闭嘴，你能不能少说一点梦话？”他对这孩子恼火极了。托尼只关心他的驴子，他一点也不像他的堂兄堂妹长得又壮又结实，一看就是种地的好把式。爸爸没骂他，只是因为托尼的表叔今天来做客，表叔可是一个有钱的人。
只是没想到托尼重复了无数次的话，引起了表叔的注意。他侧过耳朵，饶有兴趣地问：“孩子，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一只会唱歌的驴子？”托尼因为终于有人听进了他的话而高兴，他兴奋地说：“是的，我把它叫做歌唱家。”表叔显然相信了托尼，他站了起来：“你带我去看看。”他居然肯放弃这香喷喷的午餐，去看一只莫名其妙的驴子，这人在托尼父母看来，简直是疯了。他们才不相信这些鬼话。有钱人都有怪癖，既然托尼的表叔不肯享受这美味，也怪不得他们了。他们让托尼带这怪人去看驴子，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天啊，天啊！”表叔见那只驴唱起了歌，欢喜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他不停地搓着手：“多么神奇啊。上帝，我想我要发财了。”回到餐桌上，表叔迫不及待地表达了他的意愿：“康瓦尔，我的好兄弟，你能不能把那只小驴子卖给我？”“什么？”爸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就是那只什么也不会干的瘦骨嶙峋的小驴子？”“对，对。”表叔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不行。”不等爸爸回答，托尼已经尖叫了起来，“这可是我们家中的一员，它……它是一只神奇的驴子。”“不，不，它不……是那么神奇，它也不会唱歌，它卖不出什么大价钱。我只是……只是喜欢它。”表叔慌乱地说，“你知道，康瓦尔，驴子就是驴子，它怎么会唱歌呢？”
托尼的眼泪快要蹦出眼眶了，他说：“你撒谎，你明明听见它说话的。爸爸，不要相信他，不要把驴子卖给他！”
望着托尼的表叔讨好的笑脸，爸爸皱起了眉头，他不是傻瓜。他现在有些相信托尼的的话了，也许那真是一只会唱歌的驴子。可驴子会唱歌又有什么用呢？它会拉车吗？它会驮笨重的货物吗？哦，这是一只一无是处的蠢驴。可是……留着它，孩子会高兴的呀。
“我出一个金币。”表叔看出了托尼爸爸的犹豫，他咬了咬牙竖起了一根手指，强调道，“看清楚了，我的兄弟，是一个金币！”
“一个金币？！”爸爸的眼睛亮了，天哪，是一个金币，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一笔钱，和金币相比，孩子的情绪又算什么，轻得简直没法儿说。他终于点了一下头：“好，就这么定了。”
托尼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沉到了无底的深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渺小，只因为爸爸的一句话，就粉碎了他对歌唱家信誓旦旦的承诺。他哽咽着哀求：“不，爸爸，求你，求你留下它吧。”
哭泣是没有用的，金钱有着小孩子无法想象的魔力。歌唱家终于还是被带走了，虽然它那么不舍，虽然它的母亲踢翻了食槽，可还是无济于事。托尼忘不了它的眼睛，那清澈的大眼睛满是忧伤，好像在说：“瞧你，托尼，你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托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真的像歌唱家所说的那样，会说话的驴子不会有好结局。自从歌唱家被带走后，他就天天坐在木屋外的台阶上，托着下巴傻傻地等候。他盼望着有一天，歌唱家唱着那首歌：“我的小驴子啊，它一蹦一跳地奔跑在绿色的山坡上，朝阳为它披上火红的衣裳……”像往常一样跑到他的面前，用鼻头蹭着他的胳膊。他愁眉不展，就连爸爸买回他最喜欢吃的草莓，他也没抬头看一下。
可他等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听说那个表叔竟想把那头驴卖给总督大人，并异想天开地宣称，这头驴子会唱歌。总督答应，如果它真是一只神奇的驴子，就赏他一千金币。如果不是，就赏他一顿皮鞭。“它唱了吗？”爸爸急切地追问，他关心的当然不是那头驴子。“唱个屁。”那个捎信的人使劲吸了一口烟，慢吞吞地吐出一个烟圈，才嘲弄地说：“它连叫都不肯叫一下。总督大人结结实实地赏了他一顿鞭子，也顺便给了那驴子一脚。谁知那头该死的驴子受了惊，在一片混乱中跑了出去。这个疯子还不肯放弃他的谎言，坚持要追回驴子，让它唱给总督听。结果慌不择路的驴子和这个疯子一起掉下了悬崖。”
“那么，”爸爸小心翼翼地问，“他摔死了没有？”“谁？”捎信人没听明白。“就是……我表弟。”“哈哈！”捎信人笑了，“从三百英尺的悬崖上掉下去，如果还没死，那他一定是铁打的。”
“真可怜。”爸爸咂了咂嘴，虽然他嘴里说“可怜”，脸上却没有一丝怜悯的表情。他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向他讨回那一个金币了。托尼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个，他问：“先生，那只驴子呢？”“驴子？”捎信人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说，“年轻人，你问的问题太古怪了，我简直无法回答。要知道，我是为了人才捎信的，不是为了什么驴子。也许它借着岩石逃跑了，也许它摔坏了腿被狮子吃了，也许它掉下去就已经死了，就像西瓜那样，哗的一声摔成了八瓣。”说完，他就为自己做的形象的比喻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托尼一点也不想笑，他并不觉得这可笑，他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等爸爸打发走那个啰里啰嗦的捎信人，才发现托尼不见了。“兔崽子，要是再跑出去玩，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康瓦尔像往常一样生气，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托尼总会回来的，不管怎么说肚子饿了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托尼并没有回来。黄昏他没回来，夜晚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他没回来，第二年也没有回来。他就像那头会唱歌的驴子一样，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了。至于那个为露珠感动的孩子，有没有找寻到那只会唱歌的驴子，谁知道呢！
［作者的话］
说几句题外话：我曾经看过一个小故事：著名画家齐白石见一个菜农很可怜，想周济他一下，就给他画了几棵大白菜，想让他拿这画去换一担子真的白菜。可菜农不干，因为那“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用，要了没啥用。所以说远大的理想种在贫瘠的土地上，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提到理想这个词，很多人都“懒得说”。我的理想就是当一个合格的码字人，不过我虽然坚持了下来，但不是说就成功了。理想的实现是艰辛的，而且结果难以预料，就像托尼寻找他那只驴子一样，希望渺茫。但尽管希望渺茫，我仍希望大家能够像托尼一样，找寻下去，追求下去。
康瓦尔是个农民，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儿子将来也会是一个农民。因为他的父亲是农民，他的祖父也是个农民，这个职业世世代代都没改变过。
托尼的思想是如此奇特，以致他无法和这个家庭真正融合在一起。他唯一的伙伴是一只驴子。那是一只才满七个月的驴子，和托尼一样，它对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惊奇。不过它让托尼更惊奇，因为托尼发现它居然会说话。
那天托尼躺在地毯一样的草地上，嗅着阳光的香气，唱一首自己编的歌：“鸟儿在天空自由飞翔，蝴蝶拍打着自己美丽的翅膀，蜜蜂们聚在一起，嗡嗡地讨论着自己的理想。我的小驴子啊，它一蹦一跳地奔跑在绿色的山坡上，朝阳为它披上火红的衣裳，金龟子偷看着它的新装……”然后，一只翠色的蚂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停下了歌声，试图慢慢靠近这个懵懵懂懂的小精灵。可这个时候，歌声并没有消失，依然回荡在寂静的山谷：“我的小驴子啊，它不懂得忧伤……”托尼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头，背后并没有人。只有那只刚满七个月的小驴子，他瞪着它，它也瞪着他。托尼注意到声音蓦然消失的那一刹那，厚厚的驴唇还没合拢。“刚才是你在唱歌吗？”托尼抚摸着它的脑袋，亲昵地问。驴子好像没有听懂，低下头去啃着青嫩的草。
托尼不知道它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它似乎不太愿意搭理自己。托尼想出一个好主意，他又开始大声唱歌，一边唱一边用眼角观察小驴子的反应。小驴子几次张开嘴唇，但都警觉地闭上了。可它终究抵不住诱惑，当那悠扬的歌像把小刷子，弄得它喉咙发痒时，它终于忍不住唱了起来：“鸟儿在天空自由飞翔，蝴蝶拍打着自己美丽的翅膀……”托尼一下子跳了过去，搂住它的脖子：“这一下你可赖不掉啦。”既然小驴子已经暴露了它的天赋，掩饰已经成了一种愚蠢。它和托尼很快就无话不谈，成了朋友。托尼问它：“既然你会说话，为什么总是闭着嘴巴？”小驴子悻悻地说：“我妈妈告诉我，对一只驴子来说，会说话是一种悲剧。”托尼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它为什么这么说？”
小驴子忧伤起来：“因为我们是驴子呀，如果我们能说话，会被当成怪物的，也许会被关进马戏团的笼子里，也许会被人解剖制成标本，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是老一辈流传下来的经验。”
“不会的。”托尼热切地说，“我向你保证，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他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歌唱家。因为内心充满了欢乐，他的脚步就像插上了翅膀，他想让家人一起享受他的“发现”。“妈妈，我家的小驴会说话！”他对妈妈说。妈妈正忙着清洗一大堆衣服，她疲惫地回应：“别闹了，托尼，我正忙着呢。”托尼又告诉爸爸：“爸爸，我家的小驴是个歌唱家。”爸爸瞪大着眼睛，不过不是愉悦，而是恼怒：“托尼，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先研究一下耕田的技巧，这对你将来有用。”
托尼十分失望，有很多话他不知该对谁说。他只好对着歌唱家说：“那一次我们进城，遇到一个老头。那可真是个奇怪的老头，衣裳那么褴褛，表情却那么倨傲。他说他是一个诗人，他给我看了一大堆鲜活的词句，那词句就像刚出炉的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说我有诗人的天赋，问我想不想学诗。可是爸爸却把我拉走了，他瞧不起那个人，他撇着嘴对妈妈说：“瞧，那有什么用？穷成那样，还以为自己是国王。”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那些句子，它们就像阳光，热烈而温暖。唉，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我常常为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而狂呼，为了一颗露珠而感动。可是大家都很讨厌我，他们说正常人不是这样的。可我真的不明白，谁能告诉我，是否像木头人一样平静，这才是生活？”
他对歌唱家说了很多，可惜歌唱家的生活阅历比他更浅薄，它甚至连城镇的繁华都没见过。它拥有的天地，只是一个食槽，一个山坡，几只飞来飞去的蝴蝶。
秋天的时候，在家里托尼又一次提到了他的驴子：“它是一只神奇的驴子，真的，它能唱出世界上最嘹亮的歌。”这已经是他第九百九十次在餐桌上提到他的驴子。尽管爸爸康瓦尔已警告过他九百九十次，可他总是不长记性。康瓦尔不得不再次沉下脸：“托尼，闭嘴，你能不能少说一点梦话？”他对这孩子恼火极了。托尼只关心他的驴子，他一点也不像他的堂兄堂妹长得又壮又结实，一看就是种地的好把式。爸爸没骂他，只是因为托尼的表叔今天来做客，表叔可是一个有钱的人。
只是没想到托尼重复了无数次的话，引起了表叔的注意。他侧过耳朵，饶有兴趣地问：“孩子，你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一只会唱歌的驴子？”托尼因为终于有人听进了他的话而高兴，他兴奋地说：“是的，我把它叫做歌唱家。”表叔显然相信了托尼，他站了起来：“你带我去看看。”他居然肯放弃这香喷喷的午餐，去看一只莫名其妙的驴子，这人在托尼父母看来，简直是疯了。他们才不相信这些鬼话。有钱人都有怪癖，既然托尼的表叔不肯享受这美味，也怪不得他们了。他们让托尼带这怪人去看驴子，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天啊，天啊！”表叔见那只驴唱起了歌，欢喜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他不停地搓着手：“多么神奇啊。上帝，我想我要发财了。”回到餐桌上，表叔迫不及待地表达了他的意愿：“康瓦尔，我的好兄弟，你能不能把那只小驴子卖给我？”“什么？”爸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就是那只什么也不会干的瘦骨嶙峋的小驴子？”“对，对。”表叔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不行。”不等爸爸回答，托尼已经尖叫了起来，“这可是我们家中的一员，它……它是一只神奇的驴子。”“不，不，它不……是那么神奇，它也不会唱歌，它卖不出什么大价钱。我只是……只是喜欢它。”表叔慌乱地说，“你知道，康瓦尔，驴子就是驴子，它怎么会唱歌呢？”
托尼的眼泪快要蹦出眼眶了，他说：“你撒谎，你明明听见它说话的。爸爸，不要相信他，不要把驴子卖给他！”
望着托尼的表叔讨好的笑脸，爸爸皱起了眉头，他不是傻瓜。他现在有些相信托尼的的话了，也许那真是一只会唱歌的驴子。可驴子会唱歌又有什么用呢？它会拉车吗？它会驮笨重的货物吗？哦，这是一只一无是处的蠢驴。可是……留着它，孩子会高兴的呀。
“我出一个金币。”表叔看出了托尼爸爸的犹豫，他咬了咬牙竖起了一根手指，强调道，“看清楚了，我的兄弟，是一个金币！”
“一个金币？！”爸爸的眼睛亮了，天哪，是一个金币，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一笔钱，和金币相比，孩子的情绪又算什么，轻得简直没法儿说。他终于点了一下头：“好，就这么定了。”
托尼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沉到了无底的深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渺小，只因为爸爸的一句话，就粉碎了他对歌唱家信誓旦旦的承诺。他哽咽着哀求：“不，爸爸，求你，求你留下它吧。”
哭泣是没有用的，金钱有着小孩子无法想象的魔力。歌唱家终于还是被带走了，虽然它那么不舍，虽然它的母亲踢翻了食槽，可还是无济于事。托尼忘不了它的眼睛，那清澈的大眼睛满是忧伤，好像在说：“瞧你，托尼，你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托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真的像歌唱家所说的那样，会说话的驴子不会有好结局。自从歌唱家被带走后，他就天天坐在木屋外的台阶上，托着下巴傻傻地等候。他盼望着有一天，歌唱家唱着那首歌：“我的小驴子啊，它一蹦一跳地奔跑在绿色的山坡上，朝阳为它披上火红的衣裳……”像往常一样跑到他的面前，用鼻头蹭着他的胳膊。他愁眉不展，就连爸爸买回他最喜欢吃的草莓，他也没抬头看一下。
可他等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听说那个表叔竟想把那头驴卖给总督大人，并异想天开地宣称，这头驴子会唱歌。总督答应，如果它真是一只神奇的驴子，就赏他一千金币。如果不是，就赏他一顿皮鞭。“它唱了吗？”爸爸急切地追问，他关心的当然不是那头驴子。“唱个屁。”那个捎信的人使劲吸了一口烟，慢吞吞地吐出一个烟圈，才嘲弄地说：“它连叫都不肯叫一下。总督大人结结实实地赏了他一顿鞭子，也顺便给了那驴子一脚。谁知那头该死的驴子受了惊，在一片混乱中跑了出去。这个疯子还不肯放弃他的谎言，坚持要追回驴子，让它唱给总督听。结果慌不择路的驴子和这个疯子一起掉下了悬崖。”
“那么，”爸爸小心翼翼地问，“他摔死了没有？”“谁？”捎信人没听明白。“就是……我表弟。”“哈哈！”捎信人笑了，“从三百英尺的悬崖上掉下去，如果还没死，那他一定是铁打的。”
“真可怜。”爸爸咂了咂嘴，虽然他嘴里说“可怜”，脸上却没有一丝怜悯的表情。他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向他讨回那一个金币了。托尼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个，他问：“先生，那只驴子呢？”“驴子？”捎信人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说，“年轻人，你问的问题太古怪了，我简直无法回答。要知道，我是为了人才捎信的，不是为了什么驴子。也许它借着岩石逃跑了，也许它摔坏了腿被狮子吃了，也许它掉下去就已经死了，就像西瓜那样，哗的一声摔成了八瓣。”说完，他就为自己做的形象的比喻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托尼一点也不想笑，他并不觉得这可笑，他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等爸爸打发走那个啰里啰嗦的捎信人，才发现托尼不见了。“兔崽子，要是再跑出去玩，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康瓦尔像往常一样生气，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托尼总会回来的，不管怎么说肚子饿了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托尼并没有回来。黄昏他没回来，夜晚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他没回来，第二年也没有回来。他就像那头会唱歌的驴子一样，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了。至于那个为露珠感动的孩子，有没有找寻到那只会唱歌的驴子，谁知道呢！
［作者的话］
说几句题外话：我曾经看过一个小故事：著名画家齐白石见一个菜农很可怜，想周济他一下，就给他画了几棵大白菜，想让他拿这画去换一担子真的白菜。可菜农不干，因为那“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用，要了没啥用。所以说远大的理想种在贫瘠的土地上，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提到理想这个词，很多人都“懒得说”。我的理想就是当一个合格的码字人，不过我虽然坚持了下来，但不是说就成功了。理想的实现是艰辛的，而且结果难以预料，就像托尼寻找他那只驴子一样，希望渺茫。但尽管希望渺茫，我仍希望大家能够像托尼一样，找寻下去，追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