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和家人、朋友一起登上了昭陵。在唐王陵下长大的我，一直期盼着有这么一天。小时候在田地里拾麦、挑菜时，常常抬头就能看见它，平平地一溜过去，中间圆圆地鼓了一个包。那一溜山我们也叫北山，那个包就是昭陵。在那个漫长的童年，总觉得走近它是很遥远的事情。
　　我们上到九嵕山顶，才知道山的北坡更为平缓。这里埋着唐朝的第二个皇帝李世民和他的皇后，以及180余位他的皇亲近臣，有名的谏臣魏征、日后变成老百姓门神的尉迟敬德等。今日的礼泉成了远近闻名的果乡，这片依山凿建的唐朝最大的陵区，被苹果花包围着，依然飘荡着贞观盛世的气息：“灵寝盘空曲，熊罴守翠微。再窥松柏路，还见五云飞。”地里到处是石人石马和石鸟。可惜的是，著名的昭陵六骏，四骏被搬到了西安市碑林博物馆，另外二骏，也就是“飒露紫”和“拳毛马呙”，于1914年被盗运至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
　　十年后，我专程去尼泊尔的蓝毗尼朝圣，那里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出生地。我们到的时候天色将晚，暖暖的夕阳照在脸上，身边一个当地的少年双手合十，唱着佛经，和我们并肩走着。他大声地唱着，我们听得也很出神，直到有人给他dollar，他才会心地笑了。他在给我们唱经，也是在给他自己唱。突然间，我强烈地意识到，我的远方不就是他的故乡嘛，而我的故乡又是谁的远方呢？
　　和我一起登上昭陵的朋友，最近在终南山里给自己买了一院房子。他的愿望就是要住在别人的故乡，那里既是乡下，能找到他老家的感觉，别人又不认识。可能是他的职位越来越高，回到故乡，大家都把他当成更大的官员了，找他办各种各样的事，孩子上学找工作等等。他只想过这样一种平静的日子：种点田，读点书，写点小文章，仅此而已。这种看似简单的生活，其实需要更大的经济基础和曾经沧海的心态。
　　当地这个小孩放学回家，在地畔上小憩，靠的也是石兽。他看着我们这些游客在夕阳里拍照，他一定也在猜想我们这伙人的来历，甚至会联想到他的将来。新修的旅游路把我的老家和他的家乡拉近到十几分钟的车程，而我靠近它，竟用了30年的时间。而这只是我众多梦想中小小的一个。
　　昨晚老妈还在念叨，说军旗爸打来电话，老家的芍药花开得正艳，葡萄也挂满了果子。忽然特别怀念起我的故乡了。我的小学升初中是在临村的仪门寺学校度过的，从我家到学校的路，共拐几个弯，过几条渠，上几个坡都历历在目。特别是下雨天走在渠岸上，缠了泥巴的胶鞋可以用野菊花来清洗，那条长长的渠岸长满了白色的菊花，我一天三趟地走，有时结伴，有时独行。独行的时候可以碰到想见的女同学，见不上的时候就一个人做梦。
　　故乡，原来是我梦想的摇篮。
　　 201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