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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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份业余摄影班的家庭作业,老师布置的题目是“庭闱”。
  西晋文学家、文献学家束皙于其志在补《诗经》之缺的《补亡诗》中,有“眷恋庭闱,心不遑安”的句子,“庭闱”一词,指的就是父母居住的地方。
  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外出求学便离开了父母、家乡,之后组建自己的家庭,和父母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公务繁杂,每次回去探望父母也难以静下心来聊聊。
  我们的电脑里有多少自己孩子照片,但是父母的呢?我们有多久没有凝视他们的面容和他们的生活?而他们,只会一天比一天,更老。
  借由这些来自各行各业的中年人的照片,我们也看到了自己和父母的点点滴滴。

究竟要用怎样的镜头语言来描摹父母呢?


  我的父母很平凡,平凡到我常常无从将镜头对准他们。但,平凡的父母却创造了日常生活的诗意,真是通过这次拍摄发现的。头一次以日常的视线观看母亲熟悉又陌生的生活,忘了是在拍照,还是在与母亲一道进入生活:母亲爱劳动,爱亲人,爱每一个人,甚至爱小动物,爱自然的一草一木……
  父亲高大英俊,多才多艺,诗书琴画, 58岁便离开了我们;而母亲小个子,纺织工人,初小文化,如一道光,一直普照着我们的人生路。
  我们似乎格外健忘,差不多忘记了母亲一生如何走到73岁的,她的一生离我们那么近,又那么远。父亲90年代去世后,母亲一直跟我住在一起,也承担了本该由我这个主妇承担的大部分家务。而我,年介五旬才渐渐认识到母亲这种来自生活潜流深处的平凡的意义。
老姐妹们在玩骰子。

  今年是母亲80岁生日,母亲每年的生日极其简单,煮个鸡蛋下碗面就对付了,今年是她80大寿,我们兄弟商量了在镇上饭店,摆上几桌,母亲特别开心。
  父亲今年也81岁了,他们一直生活在农村,从事农活。将我们三兄弟拉扯大后,看着我们一个个离开农村,搬进了城里,而他们却依然乐意住在乡下,颐养天年。
  父母在传统节日期间都会应时的做些糕点、团子、粽子,做好之后,分成三份,然后电话我们各自取回尝个鲜。他们闲暇之余,在自留地上和屋子四周种满了各种蔬菜,还养了6只鸡。母亲近年来也染上了一点 “不良嗜好”,看到大伙在玩一毛钱的掷骰子,她也会兴致勃勃地挤上去玩个几毛钱。其实也不图个输赢,就是凑个热闹。
  当然,父母最开心的事,是孙子玄孙们回家,每次知道他们要去,提前一夜就开始准备了。陪着小辈们忙进忙出,最忙也不觉得累了。平时自己都不舍得吃的没长结实的豆子,也都为了小辈采摘下来。
  
  我的父亲今年77岁,原来是工厂里的销售科长,现在已经退休好多年了,他性格开朗,乐观向上。每遇到困难的时候总会说:不要怕,总会有办法的。
  记得小时候爸爸对两个哥哥很严厉,要求他们做事必须认真负责,而对我总是笑哈哈的:晴儿,没事,爸爸来。12岁那年,下雨路上湿滑,爸爸还背着我不让我穿胶鞋,宠着我穿花布鞋,记忆中爸爸的背是最温暖的。
  父亲的身体不错,现在每天早上5:30就出门散步快走,6:30回家给母亲做早餐,然后8点出去买菜,10点左右回家给母亲打下手。他一天抽5支烟,中午和晚上喝一杯黄酒或者红酒,这是常年的工作应酬养成的习惯。
  母亲今年74岁了,曾是名普通的工人,因为身体不好早早就退在家中做家庭妇女。她温柔贤惠,心灵手巧。不要看她瘦弱,可掌握家里财政大权,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对我们三兄妹的教育培养从未怠慢过,总说:眼光放远点。
  母亲动过几次手术,身体虚弱,常年服药,父亲一直前前后后陪伴着,母亲每月的初一十五必去烧香,父亲也风雨无地跟随着。就这样,他们执手相守已有53年了。
  我的父亲名叫史光德, 70岁,退休前是重庆一家国营企业的副厂长。母亲唐仕琼68岁,退休前与父亲在同一个单位,是一名质检员,能歌善舞。
  父母当年是重庆市梁平县屏锦中学高67级的同班同学,又是学校宣传队和篮球队的队员。母亲那时算得上校花,追她的男同学不少,身高165cm的父亲能打败其他敌手是因为他有其独特魅力。
  母亲原是梁平天生中心小学的一名老师,也正是我的小学班主任,1985年我小学毕业后她就改行调入父亲所在的单位,结束了两地分居多年的境况。母亲身体一向不太好,父亲在这几十里一直无微不至、形影不离地呵护着母亲。家务活基本上由父亲承担,做饭、洗碗、拖地、削水果、为母亲手洗一些不宜机洗的衣服、给母亲剪脚指甲、为母亲染发、陪母亲散步……
  虽然户口簿上显示父亲是户主,但母亲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事无巨细都是母亲的意见优先。曾经有人说过怕老婆其实不是真的怕她,而是因为尊重她疼爱她。父亲用一生的时间心甘情愿地呵护着幸福的母亲,他们结婚48年了。
  我像很多人一样,外出求学工作后就远离了父母和家乡,欣慰的是现在每年他们都会有两个月的时间来跟我同住。
  我们家是典型的半工半农家庭,父亲是工人,母亲是农民,育有两男两女。
  父亲杨志财1934年生人,出身农门。幼入私塾,初谙儒经;时值青年,世事变迁,辍学为商,驾车贩粮,扛起了养家的重担。后入建筑工程公司,先精瓦工,再学木工,后谙材料;勤恳工作,真城待人;频获奖励,多次表彰;退休回乡,劳累务农;心灵手巧,多才多艺,爱好广泛。
  妈妈陈玉英1932年生人,勤劳终身。不畏艰难,不惧困苦;各种农活,行家里手;煤油灯下,飞针走线;布鞋棉袄,是其一绝;待人以诚,淳厚和平;事有主见,敏捷果断;教育儿孙,慈中有严;正直为人,勤学成才;口传体授,勤谨至终;懿德彰显,口碑远扬;地县表彰,邻里颂扬。   二老已离开我们,只有借着老屋里曾经与他们相伴的老物件,寻找他们与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父亲1953年出生于上海浦东,家中排行第二。爷爷在我出生那年离世。叔叔姑姑尚年幼,父亲于是担起长兄为父的责任,全力照顾奶奶以及年幼的兄妹,同时兼顾自己与母亲的小家庭。出于经济因素,妹妹出生的1980年,父亲离开稳定的国营单位,开始经商。他先后开办过两个工厂,经营过一个贸易公司。父亲处事慷慨大方,不拘小节,为人幽默而不失严肃。记忆中父亲总是异常忙碌,但一有空闲就忙于为我与妹妹烹饪可口丰盛的佳肴。
  母亲1955年出生于上海浦东,家中排行最小,有一哥哥一姐姐。母亲从小的生活环境不错。作为家庭主妇,母亲为人严谨认真,从小对我与妹妹要求极其严格。同时她心灵手巧,记忆中童年成长里的所有服饰均是母亲亲手所制。母亲也擅长制作各种可口糕饼,家常私房菜手艺精湛。
  父亲母亲相遇于他们最好的年华。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却能一见倾心,自由恋爱,克服双方家庭的种种磨砺最后走到一起,实属不易与难得。
  然而生命中的很多美好,总会在时光流转里摩擦生裂,无法沟通终至厚墙以隔。在我与妹妹最好的年华,他们结束了长达30年的婚姻关系,分道扬镳,各自生活。每当忆及,总难抑感伤。
  我的父亲曾琛,1932年生于深圳市坪山区,在他7岁和12岁时,父母相继病逝,父亲只好一个人跟着祖母一起生活。1952年,初中毕业后,父亲被招入部队,参加到抗美援朝的行列,1957年复员,当了一名教师。
  母亲比父亲小7岁,中专毕业后从事教师职业,与在当地任教的父亲认识并结婚,生下我们兄妹四人,1968年,父母迁回深圳坪山区,并一起在坪山区从事教育工作,呕心沥血30多年。
  2014年父亲离逝,母亲一个人住在老宅。我们儿女4个,都在市内工作,平时的起居生活都不能照顾到,而她也喜欢在坪山老宅过自己的清静日子。父亲走后,母亲很坚强,她会有规律地安排自己每一天的生活,包括早上晨练,然后去酒楼吃早餐,早餐后到村国学馆看书或与老人打牌,午间休息后会在自己的园子里修花种菜浇水,到了晚上,有空就会与她的孙辈们通电话,每次电话,一聊就是半小时,然后一个人躺在床上,开着电视,哪怕睡着,也让电视通宵开着。她说,只要听到声音,就觉得家里有人,就不寂寞。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
  我的父母亲生活在旧中国贫穷动乱的年代,面朝黄土背朝天,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生活。
  父亲生于1911年,已故去40多年,他留给我的记忆是模糊的。他不善言谈,胆小怕事,只是默默地干活;他识字不多,但很会讲故事。母亲性格直爽,心灵手巧,生活饭食样样在行,即使野菜也能变着法儿尽量让我们吃饱。我家离直属粮库很近,那时候母亲经常去那里缝麻袋,缝一条麻袋2-3分钱,她总比别人缝得多,一天能挣7-8角钱贴补家用。母亲用她那勤劳的双手,承担了全家人的生活。
  父母一生养育了7个儿女,最终只成活了4个。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土地改革时我家分到了1亩半好园地,种上了小麦和蔬菜,生活有了着落。一家人才吃饱了肚子。1951年,父母把我送进了兖州惠民小学读书。
  那时候我和父母亲经常看着启明星起床,边推着水车浇地,边听父亲讲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每逢夏日,晚饭后我就会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铺上席子,一家人挤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听母亲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些年生活虽然拮据,但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们慢慢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家,母亲成了我们的管家。2000年母亲以84岁高龄离我们而去,她的晚年是幸福的。
  父母远去了,他们生活过的地方,早已是沧海桑田几经变迁,原来的草房位置变成了居民小区,他们用过的老物件也没有一件保留下来,我只能从他们居住过的小城,循着他们曾经的足迹,去寻找那些早已远去的、既模糊又清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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