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跃亭:知者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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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跃亭2004年创办的乐视网是一朵奇葩。在中国的主流视频网站中,乐视网是唯一盈利的网站:2012年营收达11.68亿元,净利润为1.94亿元;预计2013年上半年将实现净利润1.13亿元-1.22亿元,同比增长25%-35%。
  但相较于贾跃亭的商业大格局,乐视网或许只是他初露锋芒。
  他有一个宏大的商业理想:构建一个“平台+内容+终端+应用”四层紧凑架构的生态系统,乐视网是其中一员,还有如云视频平台、乐视影业、乐视电视及盒子、LeTV Store等多条业务线均刚见雏形。
  “我们还是在创业阶段,刚刚开始。”贾跃亭说。
  业内给他更多的是非议而非掌声。他的乐视网被人称为“妖股”,他发布超级电视时,被人戏称为“贾布斯”。他似乎做了一件不自量力的事,也可能是其树敌太多,激怒了家电等传统产业的既得利益者。
  “创新就是这样,人们会一直说你,直到你成功,就不太好意思说你了。”贾跃亭低调、温和、颇具包容性,却从不轻易认输。
  贾跃亭只去过一次美国,他说自己是真正的土鳖,但他欣赏乔布斯和谷歌。
  他坚定地认为,苹果公司是硬件思维,而乐视网是互联网思维。在互联网改变世界的今天,这显得比乔布斯时髦了几分。他还会补充强调,苹果业务与乐视生态相比少了内容和电子商务。
  这就是贾跃亭:擅长在质疑声中疾步前进,亦擅长用理想为自己打气。

逐浪者


  2007年西伯尔公司(贾跃亭2002年创建的公司,为基础电信运营商提供电信解决方案)在新加坡上市时,贾跃亭曾被质疑为“煤老板”、官二代。后来人们发现,贾跃亭是山西省垣曲县一名普通教师的儿子。
  贾跃亭骨子里是个反传统的人。1973年出生的他,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垣曲县地方税务局任网络技术管理员,但他工作不到一年便辞职了。随后,贾跃亭担任山西垣曲县卓越实业公司总经理,在此期间,他还尝试办过一所计算机培训学校。
  他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看准机会就会扑上去。在中国电信运营商开建基站潮起时,他跳进去分得了一杯羹,帮着运营商建室内外无线网络。但这笔不菲的进账并未满足其野心。
  2003年他只身来到北京,决心为3G赌一把,并遇见了乐视网现任COO刘弘,刘当时只是一个跑信息产业部这条线的记者。“老贾一人背负数亿资产,却跟我一起住在紫竹院附近租的一间公寓里。”刘觉得,贾跃亭那时已有破釜沉舟的气魄。
  贾跃亭当时的逻辑是,3G是趋势,那么基于3G做手机视频必然会有需求。但事与愿违,政府迟迟没有推进3G业务(直到2008年才发放3G牌照)。2004年,贾跃亭只好转做PC视频,这就是乐视网。
  令业界感到意外的是,贾跃亭选择了正版长视频收费模式。彼时DVD产业正处于巅峰,乐视网只能在盗版和免费的UGC(用户产生内容)之间游走。
  多年之后,贾跃亭觉得DVD厂家应该挺恨自己的,因为他让对方没饭吃了。2005年后相继成立的优酷、土豆、酷六认为乐视是一个不起眼的“臭虫”,坏了行规但掀不起大浪。直到2010年,乐视网意外在国内A股上市,当年净利润达7021.25万元之后,怀疑声才有所平息。同年,优酷海外上市,但至今亏损。
  易目唯文化传播执行董事包冉认为,较早地购买版权确实是乐视踩对的第一个点。乐视采购版权始于2005年,购买到版权之后再向其他视频网站做分销,向自己的同行收版权费。2012年,乐视网版权分销收入为5.55亿元,占总收入的47%。
  随着爱奇艺、搜狐视频、腾讯视频的加入,原来一部二三十万元的片子被炒到了几百万元甚至上千万元。此时,贾跃亭已跳到另一个岸上。


步入四十不惑之年的贾跃亭说,他现在仍是创业心态。

  2010年乐视成立乐视TV事业部;2011年成为中国第一个推出乐视TV云视频超清机的互联网企业,同年成立乐视影业;2012年初,乐视开始建立自己的LeTV Store,并将TV事业部独立出来成立了乐视致新子公司(乐视电视、盒子、LeTV Store均在其中)。
  贾跃亭又要开始讲故事了,在这个新故事里,他将成为“众矢之的”。

朋友与“公敌”


  贾跃亭不是一个不在意形象的人,摄影师给他拍照时,他会介意“衣服有些缩水”,但认准要做的事情之后,他就不会忌惮他人的眼光。
  2012年9月19日,在外界一片质疑声中,贾跃亭宣布乐视正式进军电视。第二天乐视网股票价格开始大跌,资本选择了望风而逃。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始。一时间,乐视网高管们战战兢兢,在此之前的内部讨论中,他们没有一个人赞成做电视。事实上,乐视的每一步战略决定,都出自贾跃亭,他是掌舵者。乐视网一位副总裁评价他,“果敢、能挺”。
  乐视网创业初期,曾经56个人挤在一间120平方米的办公室里。乐视网CTO杨永强回忆称,2006年乐视曾一度陷入危机,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老贾拿出自己的钱填上。
  贾跃亭为人谦和,除了面对瑕疵产品,平时很难在他脸上找到怒意。乐视网CFO杨丽杰跟随其多年,贾跃亭对她亦十分尊重。一位乐视网员工告诉《财经》记者,有一次贾跃亭去找财务总监杨丽杰,杨丽杰正在处理业务,就让他在办公室外面等着,“他就真的站在那里不动,像个学生一样”。
  2012年9月,创新工场合伙人邱浩与贾跃亭会面。“我看见他手机备忘录里写满了乐视的规划、战略,像笔记一样。”邱浩觉得贾跃亭不缺钱,也见过娱乐世界的繁华,却还能静下心来认真地做一件事情,说明对自己倡导的愿景是热爱和相信的。于是决定投资乐视致新。   今年5月7日,乐视推出超级电视,贾跃亭初露锋芒。虽然单看硬件,并无突破性创新,但综合了价格、内容和软件应用之后,就有了颠覆传统的可能。
  贾跃亭称,乐视卖的不但是电视,更是完整的生态系统,由于不靠硬件赚钱,所以乐视60寸和40寸LED液晶电视价格仅为市场均价的一半左右,这让彩电厂家坐立不安。他们一面揶揄乐视,称其没有渠道,一面又紧急跟进这一价格。因为乐视采用了最新的夏普10代线面板技术,夏普整机厂便急忙站队,与乐视划清界限。贾跃亭在微博上回应道,“惊弓之鸟,自作多情。”
  此外,乐视电视将会促使广电系相关业务进行产业升级。乐视电视开机后有三个桌面:第一个是普通的有线电视;第二个是乐视轮播频道,共有八档节目,全部由乐视自己提供,乐视网目前拥有9万集电视剧、5000多部电影,乐视影业每年制作和发行近30部大片;第三个是Android桌面,如同智能手机一样,可随意在LeTV Store里下载应用,目前已有超过2000个应用。
  乐视电视内容与广电系各电视台之间的关系亦很微妙。山东电视台台长吕曾在一次会议上感慨:“如果有线电视网络不能IP化,将来必将消亡。”乐视电视正加速这种消亡。6月19日乐视开放网络预订,官方称:“卖掉1万台电视只用了49分钟。”
  远在美国与乐视网有相似之处的Netflix视频网站,近日亦表示,有四分之一的Netflix订阅用户取消了有线付费电视。Netflix目前主要业务是给有线电视用户提供在线内容订阅服务。
  有广电系人士称,现在无论是大会小会,人们都开始讨论起乐视电视,对其多少有些恐惧。但贾跃亭认为,乐视生态模式是在广电“可管可控”政策范围内进行的,将会给广电业务带来创新和二次腾飞。
  贾跃亭的商业理想正渐次展开。底层是云视频平台和电子商务平台,负责分发内容及硬件产品,乐视任何产品都将坚定地走线上渠道;第二层是内容包括乐视影业、乐视采购及自制的版权节目;第三层是各种终端(即屏),是内容达到的载体;第四层是应用(即LeTV Store),如同智能手机一样,可以让电视成为互联网生活的大屏延展。
  “将来移动端的内容可能将不会收费,而电视大屏因可享受观影效果,会考虑收费。”贾跃亭称今后的业务将从生态系统高度考虑。
  他认为,任何向企业级客户要钱(TO B)的企业,受经济影响大,都会遇到增长的瓶颈,而向消费者收钱从理论上讲则没有天花板。因此,在视频广告业务之外,他加入了很多TO C的业务,如电子商务、付费电视、硬件产品等。
  这意味着,乐视将从阿里巴巴、腾讯等大生态平台中切出视频这一专业细分领域。如阿里巴巴一样,贾跃亭已发起了“CP2C”众筹营销模式(customer planning to customer,消费者发起订购邀约以及提出一些需求给厂家),开始预售电视。
  至此,乐视的“敌人圈”已形成:彩电厂家、电视台、视频网站,以及阿里巴巴、腾讯等试图做生态系统的互联网公司。
  贾跃亭并不认为自己树敌众多,他对《财经》记者说:“创新意味着重生,而不是摧毁。创新意味着机会,对老模式和既得利益者亦如此。”

走钢丝


  在机遇和风险之间,贾跃亭更看重前者。
  从上市之前的Pre-IPO到上市之后的募资,乐视网只筹得7.3亿元资金,这对于其想要达到“千万台销售,千万人参与,千万人研发”的生态系统相距太远。优酷网至今已募集到7亿美元,而且只干视频一件事情。
  缺钱,是乐视的基本状态。自2011年7月以来,贾跃亭已九次质押手中的限售股股票用于个人融资,质押的对象多为信托公司和证券资产管理公司。
  截至2013年5月16日,贾跃亭累计质押股份15190万股,占他持有乐视网股份总数的77.61%,占公司总股本的36.34%。这意味着,如果乐视模式不成功,贾跃亭将失去乐视网的控制权。
  看重机遇的贾跃亭,其实一直在走钢丝,并因此被业界视为敢赌之人。
  贾跃亭一向喜欢债权融资远离股权融资,亦曾被认为是其控制欲作祟。他确实有三点顾虑:第一,土豆网过早稀释股权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而美国同行Hulu也因股权复杂,一度传出被出售的消息;第二,创业板股票增发再融资未开闸;第三,他更愿意将股权稀释给内部员工。
  贾跃亭向《财经》记者表示,一旦再融资开闸,他将会稀释自己的少量股权,但不超过8%。“乐视致新随时可以融资,融资有融资的做法,不融资也有不融资的做法”,但何时融资,他认为应在乐视电视销量达到一定规模之后。
  据贾跃亭和他的团队测算,目前乐视电视销售的利润水平为彩电行业平均的微利水平,如果算上研发及运营费用,则处于亏损状态。贾预计,一年后电视盒子和超级电视总销量突破100万台,其中后者约达到30万台,盈亏平衡点将在那时到来。
  乐视网一位副总裁说,贾跃亭走路时喜欢迈大步子、甩大胳膊,这是内心坦荡的一种表达。“回头再看走过的路,乐视的每一次战略抉择都是对的。”
  贾跃亭对《财经》记者说,“乐视很小,又没有背景,必须比别人看得远,起步早,走得快。”
  贾跃亭敢赌、敢冒风险,但每一步都有退路。他质押股份所得的资金为个人资金,全部用来投资乐视网之外的乐视生态,乐视网的现金流并不受影响。盈利状态良好的乐视网,是贾跃亭的退路。而先前探路做乐视网时,西伯尔是其保障。
  目前,贾跃亭及其家庭成员持有乐视网超50%的股份,这部分股份将在今年8月解禁。以当前市值计算,贾跃亭如将未质押的22.39%股权全部减持,仍可提现20亿元左右。
  企业家手里的资金永远是紧缺的,只有那些将被时代淘汰的人手里才会握有大笔现金,因为他不知道机会在哪儿。
  步入四十不惑之年的贾跃亭说,他现在仍是创业的心态,相对自己的宏伟蓝图,乐视才刚刚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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