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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我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呼呼穿梭在大街小巷,寻找合适的目标准备飙车。但在那个刚刚熟悉了的十字路口,红绿灯变换的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走错了路。
今天,我不能直行,需要在这里拐个弯,因为我刚刚搬了“新家”。
重新踏上车子,打电话给房东问他回去的路该怎么走。按照他的指点,凭借我尚可的记忆,终于找到了隐匿在角落里的那座小楼。
就在我刚拐进门洞时,忽然听见一声幸福无比地呼唤:“儿子!你回来啦!”
一盏橘色的灯拧亮了,隔着玻璃透出温馨的光,照亮了漆黑的过道。接着,抽油烟机轰隆隆转动,一场煎炒烹炸即将开始。
久违的温暖立刻倾泄到我的全身。好像,那就是我的家,推门而入我就可以把鞋子踢掉,扑倒在沙发上大声问:“妈!今晚做啥好吃的?”
我想,那位母亲一定是听错了。于是,大声干咳了一下。果然,一阵嘀咕之后,201室的抽油烟机停止了轰鸣。
不知道他们为“儿子”准备了什么丰盛的晚餐。我的晚饭挂在自行车把上,是用塑料袋装着的一碗米线,在街口大排档买的。虽然,我无数次在妈妈的叮咛中许诺一定好好吃饭,但在外面,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总是那么粗糙。我扛起车,幸亏这家的灯亮着,否则,又黑又挤的楼道多难走啊。
正想着,那灯却灭了。我一愣神。哦,这灯并不是为我开的,是为他的“儿子”开的呀。
我放下车子,些许的感慨让我将脑袋探出了楼道里没有玻璃的窗户。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守望的天使》中那句话一下子蹦到胸口:“在那边,那颗星的下面住着他们。”
遥远的地方,住着我的父母,在那里,我是他们的宝贝。小时候,每天放学,只要我在楼下拨几下车铃,爸爸立刻就会从四楼飞跑下来为我搬车子;冬天不骑车改坐公交,回家时我刚踏上楼梯,妈妈的呼唤就像我爱吃的蜜汁瓜条那样清脆甜蜜:“好孩子!妈妈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重新扛起车子,在黑暗中摸索着,不是撞上了这家的煤球堆,就是挂着了那家的晾衣绳,狼狈得要死。
再也没有谁为我搬自行车了,也没有人为我开一盏灯照明。
第二天早晨去上班,碰到201室的妈妈正在扫楼梯。我从五楼下来,一路上都是脏脏的,所以我知道,就像那盏灯是为她儿子拧亮的一样,她只为她的儿子清扫她家到楼门口的那一段距离。
见我搬着车子下来,她礼貌地靠墙站了站。我低着头没有看她,但能猜得到她眼里的光一定是柔柔的。因为所有母亲眼里的光,都是柔柔的。
我抬腿上车的那一刻,习惯性地回头望了望。虽然她是别人的妈,但那种感觉好像特别熟悉。于是,在马路上,我不再抢行猛拐,也不再闯红灯或者逆行,我乖乖地遵守着交通规则。因为201室的妈妈让我与远方那个不能时时叮咛我,却时刻牵挂我的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自行车屁颠屁颠地朝前行进,马上就要到公司了。迎面走来一个姑娘,我一眼认出了她——“福如海”饭馆的服务员。因为她的眼睛特别小,背地里,我们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门缝眼”。前天,几个同事去“福如海”聚餐,可能是她感冒了吧,一边倒茶一边剧烈地咳嗽,吓得同事赶忙把她支开,茶也不敢喝了。现在,她走在上班的路上,咳嗽得非常厉害,扶着墙,捂着胸口,满脸涨红,痛苦异常。
在饭馆里,她是服务员,被人吆来喝去;在大街上,她是个路人,步履匆匆;在家里,她是父母的孩子,被爱被疼被宠。“黄鼠狼生儿香喷喷,刺猬生儿光溜溜”,自己的娃,别说眼睛小点,即使更丑一点,看着也那么顺眼,都当宝一样供着。如果是她的家人看到她病成那个样子,该有多心疼。
想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办公桌前面了。因为明天要去春游,公司发了一些休闲小食品。我向来是“狗窝里存不住馒头”,有什么吃的绝不会过夜。往嘴里扔了一把葡萄干,一屁股坐在电脑前,看见老王在MSN上嘣噔嘣噔发来一串信息:“薯片拆了吗?不喜欢吃就送给我吧。”
嘿,真有意思。他一个老头子家,吃这种东西?我拿起薯片桶哗啦啦一阵乱摇,坐在后面的老王一把抢了过去。他龇着黄黄的板牙,悄悄说:“娜娜最喜欢吃这个了!”
哦,娜娜。老王的女儿,在大学读书,周末回家不干别的,只会像台风一样卷走所有可吃的东西。老王今天卤些鸡爪,明天烧点排骨,瓜子,薯片零敲碎打地买一些,幸福地期待他家的娜娜回家风卷残云。
侧身看向窗外,“福如海”新换的大红招牌格外醒目。那个伏在墙上剧烈咳嗽的姑娘,正戴着油乎乎的围裙,从皮卡车上卸着一捆捆青菜。
编辑张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