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型研究生院:21世纪日本高等教育新的战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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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2003年日本政府文部科学省正式颁布了《职业型研究生院设置基准》,并从当年4月1日起实行。此举,在日本高等教育发展史上是一项重大的改革。本文分析了这一文件出台的国际、国内大背景,分析了建立职业型研究生院的必要性,介绍了这一文件的革新点,并预测了职业型研究生院的发展前景。
  [关键词]日本 高等教育 战略选择职业型研究生院
  [中图分类号]G649.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843(2007)03—0015—04
  [作者简介]孙爱东,吉林建筑工程学院建筑装饰学院董事长;袁韶莹,吉林建筑工程学院建筑装饰学院高教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吉林长春 130012)
  
  一、日本研究生教育社会大背景的变化
  
  (一)国际背景
  2001年日本政府文部科学省编辑出版的《教育指标的国际比较》一书。对世界各国教育发展现状进行了比较研究。关于高等教育的最高层次——研究生教育的研究表明,美国的研究生教育在世界各国中是首屈一指的。美国的在校研究生人数占全国总人口的3.80‰(1997年),英国的比例是2.82‰(1998年)。而日本与这些国家相比较,就显得太落后了,其研究生人数只占全国人口的1.62‰(2000年)。这样的比较结果,在日本引起了教育界人士的震惊,他们没有想到堪称世界教育大国的日本,在研究生教育这一块竟落后于其他先进国家如此多。
  日本学者在进一步的研究中发现,造成美日两国差距较大的原因,主要在于两国研究生院的教育任务和培养目标不尽相同。日本的研究生院,此前只开设传统的、以学术研究为本位的硕士课程(两年制)和博士课程(四年制),学生毕业时,只能获得传统的各学科的硕士学位或博士学位。而在美国的研究生院,不仅完成上述任务,他们还开设了“第一职业专业学位”课程(First Professional De—grees)。这种课程的学制比较灵活,最少1年,多则不限。学生毕业时,可以获得各种职业专业的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学习这种课程的研究生人数占研究生总人数的14%左右。
  在美国,大学及科研机构的研究生院,大体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传统的、学术型研究生院,第二类是新兴的、职业型研究生院,第三类是混合型研究生院。第一类研究生院重点培养的是善于钻研基础理论、努力提高学术水平、能够创造新知识和新理论的研究员、教授和学者;第二类研究生院重点培养的是善于钻研职业技术,努力提高业务水平,能够发明新技术,创造新业绩的专家、工程师和管理者;第三类研究生院则是两者皆有的。
  如今,在美国社会上,职业型研究生院及其颁发的职业型研究生学位,已经得到了普遍的认可。例如,最早出现的MBA(工商管理硕士)和近年来出现DBA(工商管理博士)学位,已经飞出了美国的国境线,到世界各国去发展了。
  


  近年来,美国的职业型研究生院发展得很快,它们在研究生教育领域所起的作用愈来愈明显。由于它的发展,美国的许多大企业改变了过去实行的企业内部职工的职业技术培训、研修制度,代之以把职工送进职业型研究生院轮训的制度。
  日本学者通过这样的比较认识到,由于职业型研究生院的发展,不仅丰富了美国研究生教育的内容,扩大了教育的范围,满足了经济社会发展对高级职业技术人才的新需求,而且还提高了美国职业教育的层次,成为世界各国学习的榜样。日本也应当认真学习美国的经验,努力改革和发展本国的研究生教育。
  
  (二)日本国内背景
  2002年1月,日本政府厚生劳动省所属的国立社会保障及人口问题研究所发表了一份《日本未来人口推算表(2001年—2050年)》。这份材料的公开发表,对于教育界、特别是高等教育界,是一个巨大的冲击。材料披露了一个确凿的事实:日本18岁人口从1992年达到最高峰以后,逐年下降,而且下降的速度很快。众所周知,18岁以上人口正是要接受高等教育的年龄带。这样一种趋势,必然对高等教育产生很大影响。
  通过表2可以看到,日本高等教育人口从1990年的202.1万到2010年的121.9万,20年间减少了40%,这样的下降速度,在历史上是空前的。这就给高等教育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高等教育怎么办?是否也像中小学那样逐年停办一些学校?抑或有别样的出路?
  


  近年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日本的高等教育界。可以说,它给高等院校带来了一场“经营危机”,要求高等教育必须进行改革,以适应今后半个世纪“经营环境”的巨变。
  18岁人口的减少,给本科大学带来的影响主要是生源减少、能否完成招生计划的问题。
  


  从表3可以看出,第一梯队的学校报考人数最多,合格人数充足,完成了招生计划;第二梯队的报考人数稍显不足,但合格人数充足,完成了招生计划;第三梯队的报考人数、合格人数均不足,但也完成了招生计划;第四梯队的报考人数不足1/3,合格人数只有2/3,没有完成招生计划;第五层次的学校报考人数只有1/6,合格人数不足1/2,招生计划只完成了58.3%。这一比较说明,本科大学必须进行改革,必须大力提高教育教学质量,否则就会落伍,学校就难以生存了。
  18岁人口的减少,给研究生教育带来的主要影响也是生源减少的问题。如果研究生教育还像过去那样单纯地面向本科大学毕业生,就不可能解决这一问题。研究生教育应该放开眼界,面向企业,面向社会,才能满足经济社会发展对高级学术人才及高级职业技术人才的需要。只有这样,日本的研究生教育才能找到更广阔的前途。
  
  二、日本发展职业型研究生院的必要性
  
  在日本高等教育国际、国内大背景发生很大变化的情况下,2002年2月日本中央教育审议会提出。当前日本高等教育改革的最优先的课题之一就是研究生院的充实和发展。日本中央教育审议会在报告中提出,进入21世纪以后,日本社会、日本企业、日本高等教育的国际、国内大环境都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因此高等教育的发展重点应当转移到发展研究生教育上来。一方面要大力发展传统的学术型研究生院,另一方面要大力发展新兴的职业型研究生院。
  
  (一)高等教育的使命要求建立职业型研究学院
  众所周知,高等教育的中心使命就是实现其“研究”和“教育”两方面的功能。研究生教育,作为高等教育的最高层次,同样应该实现这两方面的功能。为了不落后于其他先进国家,推进学术研究不断向纵深发展,日本必须加强研究生院的“研究”功能,努力建设尖端科学的研究中心和研究队伍,重视培养自己的具有高深学术造诣的优秀科学家,为此必须大力发展传统的学术型研究生院。与此同时,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迅速发展又带动了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这就要求加强研究生院的“教育”功能,以最新的科学技术成果武装研究生的头 脑,重视培养精通高级职业技术的优秀专家和管理者。为此,必须大力发展新兴的职业型研究生院。
  正如未来学家预言的那样,21世纪是一个物资跨越国境自由流通的时代,而且,随之而来的科学技术、知识产权和优秀人才也开始跨越国境自由流动。可想而知,国际间的产业和技术的竞争将更加激化。正因此,为了在21世纪的国际竞争中生存下去,日本必须加速培养能够适应新时代变化、掌握高新职业技术、具有创造力的高新职业技术人才,这已经成为燃眉之急的任务。在理工科领域,如果不能定期地进行技术和知识更新,就跟不上科学技术高深化、多样化的发展,脱离不了在国际竞争中落伍的危险;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用过去的知识和经验已经解决不了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中频繁出现的国际间的经济纠纷及法律问题。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今后的职业技术人员,还必须具备对现实问题的敏锐洞察力、解决问题的方法论及分析手段。要完成这些任务,只有新兴的职业型研究生院才能胜任。
  
  (二)企业对白领人员的再教育要求建立职业型研究生院
  近年来,随着高等教育普及化的迅速发展,日本企业管理人员(白领人员)的素质迅速提高。1080年,新就职的白领人员中,高中毕业生占55%,短大毕业生占20%,本科毕业生约占25%;而20年后的2000年,新就职的白领人员中,本科毕业生约占65%,短大毕业生约占20%,高中毕业生约占15%。这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过去,企业对白领人员的再教育,都是以企业内部OJT(On the Job Training)为主、以企业外部研讨会为辅来进行的。现在随着情报化社会的到来和企业活动的全球化,企业的发展战略大都进行了调整。企业需要的是能够适应企业活动全球化,具备国际商法、国际民法等高级专业知识的白领人员。这个任务,是过去的企业内部OJT教育体系完成不了的,因为OJT教育体系的着眼点仅仅是为了提高生产率而进行的基本职业技术培训和企业文化教育,根本涉及不到企业的产业结构变化等重大问题。靠OJT,既培养不了当代企业的新型管理者,也谈不上开发学员观察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更谈不上培养学员的经营管理能力。而且,OJT的教育成本高、效率低也成了一个重要问题。由于日元的升值,也是由于亚洲各国利用本国的廉价劳动力而增强了他们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日本企业的收益率急剧下降,再加上国内的人件费、管理费提高等因素,OJT教育体系已经失去了生命力。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企业来说,与其本企业花大价钱进行效率低的OJT教育,就不如把白领人员的再教育委托给大学去进行更划算了。
  日本一些大学的研究生院,从上世纪90年代起成立了独立的产业教育部门,公开招收各企业派遣的白领人员,开展培养新型经营管理人才的函授教育、研修、咨询等教育活动。这种具有特色的产业教育,就成为后来出现的职业型研究生院的雏形。
  
  (三)企业白领人员的自我提高要求建立职业型研究生院
  近年来,日本企业的人事管理制度进入了改革的范畴。过去长期以来沿用的终身雇用、论资排辈的“年功序列制度”已经开始动摇,愈来愈多的企业开始实行重视现实表现、工作业绩、实际能力、贡献大小的业绩主义、能力主义用人制度。现在,对于大多数都是大学本科毕业的白领人员来说,想要以公司内部的终身雇用制度为基础来设计自己的职业生涯,那就很困难了。就是说,在某家公司工作,只要得到公司内部的好评就可以高枕无忧的“评价企业内化”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已经进入了“评价企业外化”或“评价社会化”时代。这样一来,企业的白领人员不得不努力学习、进修、自我知识更新,力求取得各种各样能够对其专业能力进行社会评价的“资格证书”。于是,作为“评价社会化”机构的职业型研究生院的价值,在企业白领人员中间就凸显出来了。他们认为,进入职业型研究生院学习,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1995年6月,日本东京的PHP综合研究所以30—40岁的社会人为对象开展了一项民意调查。调查内容是:(1)你想不想进入职业型研究生院学习,理由是什么?(2)职业型研究生院有没有发展前途,理由是什么?调查的结果是:795名接受调查者当中,有76.6%的人回答说,愿意进职业型研究生院学习;有84,2%的人回答说,职业型研究生院有发展前途,能迅速发展起来。关于理由,最引人注目的有“在高度产业化的社会中,有必要不断更新专业知识”、“为了进人能力主义社会,有必要提高能力。取得硕士学位”、“为了进入老龄化社会,作为生涯学习而进研究生院学习”等。例如,一位27岁的制造业人士说,他的奋斗目标很明确,要当个实业家,首先要敲开研究生院大门,获得研究生学位;一位29岁的建筑业人士说,公司职员如果自己不具备附加价值,他就将失去留在该公司的存在价值;一位38岁的金融业人士说,只掌握某一个专业的知识是不够的,必须掌握更多、更高深的知识,理科出身的人也要学习经济、法律等文科知识,文科出身的人也要学习情报学等理科知识;一位38岁的服务业人士说,在转职机会大增的时代里,获得硕士、博士学位是很有必要的;一位53岁的制造业人士说,现在经济社会的发展速度很快,白领人员有必要不断地接受再教育。
  在诸多的理由当中,“为了进入能力主义社会,有必要提高能力,取得硕士学位”已经取得了大家的共识。人们普遍认为,职业型研究生院颁发的职业型学位证书与职业资格证书同样重要。
  
  三、日本职业型研究生院的发展前景
  
  日本职业型研究生院与传统的学术型研究生院相比有下列不同点:(1)职业型研究生院的学制具有灵活性。由于各种不同的职业技术能力的培养所需要的时间不同,所需要的教育内容也不同,所以,其学制也可以不同。例如,法科研究生院的学制就定为三年制。(2)职业型研究生院不是以培养研究人员为目的的,所以,“研究指导”不列入必修课。其必修课的教学,提倡运用事例研究、课堂讨论、校外实习等实践教学方法来进行。(3)为了加强实践教学,学校有义务聘请相当数量的、有实践经验的职业技术专家和管理专家来担任专职教师。(4)职业型研究生院应当给学生授予新的、适当的专业学位,如“经营管理硕士”、“实务博士”等。
  日本中央教育审议会大学分科会从2002年3月开始,举行了多次关于修订《大学设置基准》的讨论会、咨询会和答辩会。当年8月,就先后研讨了“构建大学质量保障的新体系”、“研究生院如何培养高级职业专门人才”、“法科研究生院设置基准”等问题。2003年1月,中央教育审议会大学分科会召开会议,回答了日本政府文部科学大臣的咨询,会议中心内容是“关于大学设置基准等文件的修订问题”。此后不久,日本政府文部科学省正式颁布了《职业型研究生院设置基准》,并从2003年4月 1日起实行。这个文件同原来的《研究生院设置基准》相比较,有下列特点:
  
  第一,新制定的《职业型研究生院设置基准》不同于原有的《研究生院设置基准》,是为了建立职业型研究生院而特地制定的。在课程设置方面,除去一般研究生院开设的硕士课程、博士课程之外,还要增设一些职业技术类专业的学位课程。这些课程的教学目的是“为了担任具有高级专业性的职务而培养高深的学识及卓越的能力”。一般的修业年限为2年。但是,根据不同专业领域的特殊需要,也可以在1年以上、2年以内完成学业。另外,对于具有实践经验的职业人、社会人,还可以为他们开设一年制或多年制的职业型学位课程。
  
  第二,关于职业型研究生院的教师队伍。他们除了在专业领域内具有教育业绩、研究业绩之外,还要求在高级职业技术和技能方面具有特别优秀的知识和经验,此外还要求在所担当的专业领域内具有很强的教育指导能力。教师与学生人数的比例,要相当于一般研究生院的1.5倍。教师队伍中有丰富实践经验、很强实践能力者,要占30%以上,而且能够胜任职业型学位课程的教学工作。另外,这部分教师的编制,不能算人大学本科、硕士、博士课程的专职教师之内,必须另外建立教师队伍(在2013年以前,各校可根据情况暂缓执行)。还有,获得了职业型学位的人,如果被认定具有在大学里任教的能力,就可以与一般硕士学位、博士学位获得者同样地获得大学副教授、教授资格。
  
  第三,关于职业型研究生院的教育方法。学术型研究生院只规定根据专业领域的需要而设置必要的教学科目,编写出成体系的教材,而职业型研究生院为了达到自己的教育目的,要采取更强有力的措施。具体说来,要求增加事例研究、课堂讨论、现场调查、互动式教学等教学方法,还要求教师把年度的教学计划、教学内容、教学方法等在事先向学生公布。
  为了保证毕业成绩评定的客观性和严肃性,要求向学生公布成绩评定的标准,并且围绕此问题开展研修活动。另外,文件还规定,作为职业型研究生院的毕业成绩,学生在其他研究生院所学习的课程及获得的学分可以被承认,但这部分学分的总数不得超过本校规定的毕业学分总数的1/2。
  
  第四,关于毕业的条件及职业型学位的颁发。关于毕业的条件,按照规定,一般要在校学习2年以上,获得30个学分以上,可是实际上却是掌握得很灵活的。关于学位的颁发,职业型研究生院颁发的是“某某学科硕士(职业型)学位”。
  
  第五,关于法科研究生院。《职业型研究生院基准》中明确规定,法科研究生院与一般职业研究生院不同,其学制为3年,颁发的是“法务博士(职业型)学位”。
  
  第六,《职业型研究生院设置基准》从2004年4月1日起实行。日本《职业型研究生院设置基准》的正式颁布及实行,在日本高等教育发展史上是一项重大的改革,它是21世纪日本高等教育发展的一项新的战略选择。
  这份文件的出台,受到了高等教育界及整个日本社会的欢迎。(1)它解决了1974年《研究生院设置基准》颁布以来,30年悬而未决的研究生院如何培养高级职业技术人才的问题,为广大的职业人、社会人中的白领人员的再教育开拓了一条广阔的道路。(2)它解决了1992年日本18岁人口达到高峰以后逐年下降给高等教育发展带来的危机感,使高等教育及时地把发展重点转移到研究生教育上来。(3)它解决了进入21世纪以后日本经济社会发展对精通高级职业技术的优秀专家和管理者的急需问题,新兴的职业型研究生院可以通过全日制、半日制、夜校制、1年制、2年制、3年制等多种途径培养这类人才,满足需要。
  正因此,这份文件发布以后,日本的职业型研究生院进入了一个蓬勃发展的新时期,日本的高等教育的发展也出现了一个新局面,这种新局面必将持续下去。
  
  责任编辑 王庆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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