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製造 三十年功業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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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食品安全事件的爆發都在挑戰著我們的神經,我們的餐桌從來沒有安靜過片刻。先是大陸的「三聚氰胺」、「瘦肉精」事件讓我們對所謂的大企業好感全無,接著「染色饅頭」再一次傷害了無辜的消費者。然而誰能預料,以美食揚名世界的台灣,竟發生人類史上最大的食品摻毒事件!塑化劑風暴席捲全台,從藥妝店、便利商店開始蔓延,甚至釣蝦場、診所、夜市也都淪陷。在台灣,吃,原本是一件很本能、很享受的事,如今,張嘴之前,竟要思索再三,每一口,都成了一場賭注。
  誰也未曾想到,風暴的開始,竟是因為起雲劑配方中,棕櫚油和塑化劑每克0.15元(新台幣,下同)的差價。根據台灣衛生部門透露,一千克的棕櫚油市價約200元,而塑化劑每千克只有40~50元。一個廠商的小小貪婪,卻賠上了台灣品牌的信譽,台灣製造(MIT)瞬間變色。
  
  「風暴」席捲台灣飲料、食品大廠
  「DEHP是什麼鬼東西?(What is the fucking DEHP?)」「塑化劑污染」風暴襲來,伯思美總經理楊希舜轉述外國客戶的第一反應。顧客遍佈三大洲、二十六國的伯思美,是台灣珍奶外銷龍頭,不但銷售原料與設備,還提供海外客戶開珍珠奶茶店的全套服務,包括裝潢與品牌規劃。一個月前,顧客阿塞德(Assad Khan)在倫敦的成功,讓伯思美變成媒體的焦點,當它積極把珍奶推向世界,家鄉的不肖廠商卻讓它重跌一跤。「從漲停板掉到跌停板了。」伯思美董事長王俊峯歎道。
  事情爆發後,王俊峯接連參與芝加哥國際食品展和泰國THAIFEX展,「我在泰國時,新加坡客戶告訴我,英文報寫黑松、悅氏和伯思美都受DEHP衝擊……」塑化劑風暴,國際媒體也注意到了。
  伯思美成立兩年,物流廠區明亮乾淨,設有分裝原料的無塵室,檢驗調味品的實驗室,茶、果汁、粉類都分開處理,連員工制服都不能有污垢,一髒就要換掉。種種堅持不只為珍珠奶茶,更為了紙箱上印得大大的Product of Taiwan(台灣製品)。 「看到Sushi(壽司)就想到日本,Kimchi(泡菜)想到韓國,台灣是美食王國,當然要有個東西,那就是珍奶!」楊希舜說。為此,伯思美每年砸下2000萬元費用到世界各地參展,2010年就跑了近20場。 沒想到,正當伯思美開疆辟土,2011年準備再征服10個國家,讓它們開出第一家珍奶店,大後方的家鄉卻傳來壞消息,「印度的客人直接說這是Bubble Tea Scandal(珍奶醜聞)。」伯思美業務部徐寀逸說。
  塑化風暴持續延燒,截至2011年6月8日,已有959項食品驗出塑化劑,受到牽連的廠商已達381家,暴風圈一路從飲料、冰品擴大到麵包、糕餅等食品。
  台灣主管部門已設定5月31日為終止黑心塑化劑的「大限」,屆時使用起雲劑的運動飲料、果汁、茶飲等5大類食品,都須提供檢驗安全證明,否則一律下架回收,違者將受重罰。為此,上述5大商品業者無不急於提出檢驗證明自清。5月29日,台灣各檢驗實驗室送驗件數暴增,單日送驗產品超過千件。有民間實驗室業者表示,檢驗平均需要7~14天,因此即使廠商願意多花錢也得排隊慢慢等。
  
  黑心工廠浮出水面
  攤開涉案廠商名單,塑化劑源頭台灣昱伸公司(以下簡稱「昱伸」)被列為第一號,其最大的下游廠台灣協成化工公司(以下簡稱「協成」)被編為第二號。昱伸香料負責人賴俊傑坦承,他在起雲劑中添入塑化劑已將近30年,而早期所用的DOP比DEHP更毒,一直到5年前,才改用DEHP。在食品添加物業界素有「北雙安、南協成」稱號的協成,則依靠其「老字號」的優勢,撒開銷售大網,這一整串黑心食品供應鏈浮出了水面。
  「真要講起來,老字號協成的責任,可能比昱伸要大得多!」「協成令大家失望了!」台灣食品學者與業者紛紛跳出來說重話。因為除了協成是老字號,獲得許多食品廠的信任之外,協成的另一個角色,就是作為昱伸的「完美屏障」。
  「黑心」的背後是赤條條的利益驅使。起雲劑是複方食品添加物,許多食品製造過程中會加入起雲劑,它一般是由棕櫚油、乳化劑等多種食品添加所混合製成。而本次塑化劑事件,是因將其中的棕櫚油換成了塑化劑的一種DEHP(鄰苯二甲酸二酯)當作起雲劑的配方。
  「這種出問題的起雲劑,是以塑化劑(DEHP)取代棕櫚油,所做出來的產品幾乎不會壞,也不用冰,除了進貨價比較便宜之外,真正省的是後面的管銷費用!」彰化縣衛生局長葉彥伯說。由於每一千克的棕櫚油市價約200元,而塑化劑每公斤只有40~50元,利益的驅使使昱伸鋌而走險。與此同時,以低於市價五成的起雲劑進價,加上比同業低二成的管銷費用,協成做生意的手腕更是「相當靈活」。
  一個小小的貪婪,卻賠上了台灣品牌的信譽。
  「便宜沒好貨」是商人基本的認知,在業界做了近40年的協成,以低於市價的行情買進起雲劑,沒有理由不知道原料出了問題。
  相關人士表示,從檢調已經查扣的協成帳冊看來,協成與昱伸的合作關係至少持續一年以上,並非對外表示的「半年前才開始向昱伸進貨」;而且這些產品是以100~120元的價格向昱伸購進,低於150~200元的正常市價。
  
  重建信用才是食品安全的真問題
  每一次食品安全事件發生之後,涉案企業們的態度以及處理方式,都很讓人失望。我們見慣了太多例行公事式的道歉。在企業們看來,道歉已經變成一種手段,一種以柔克剛的手段,一種可以博取消費者同情的手段,而道歉之後,該幹嘛還幹嘛。
  「協成推說自己不知情、是受害者,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打算發起塑化劑自救行動的立委邱毅說,「便宜沒好貨」是商人基本的認知,在業界做了近40年的協成,以低於市價的行情買進起雲劑,沒有理由不知道原料出了問題。彰化縣衛生局長葉彥伯也指出,正常貨與黑心貨的管理方式完全不同,廠商不能僅以「不知情」三個字卸責。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不管是例行公事的道歉敷衍了事,還是推卸責任,企業因此失去了公眾的信任這已經成為事實。「謀財」是企業的立足之本這無可厚非,可是企業作為民族的驕傲、公眾的期盼,理應超越把利潤作為唯一目標的傳統觀念,堅守道義、承擔社會責任。
  面對這次嚴重危機,人們仍在呼籲「加強監管」。固然,監管的加強極為必要,監管者的玩忽與串通尤其需要防範。然而,監管又是有限的。現代商業生產無處不在,你很難設想每個生產處所都存在著一個身體在場的監管者,你不能向每個食品生產點、加工點派出一個監管員。每個人相互投毒式的食品生產加工仍在進行,商業只需要利潤的「現代聖經」已經使人們從道德責任中「解放」出來。不怕違背倫理只怕被人抓住,正在成為新的行為模式。因此,如何重建基本信用,這才是包括食品安全在內的社會秩序的真實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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