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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in Attendants’ Work and Income
奖金不少
在铁路上班，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要是能干上跑车的活儿，就更好了。按说，跑车这活儿一年有半年在外头挺辛苦的，你为啥还说好呢？道理很简单，因为干这活儿钱多。当然，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活钱，就是和各项运输经营指标挂钩的奖金。这么说吧，只要你好好干，别出啥乱事儿，把该得的奖金一一拿到手，就是当个普通的列车员，也不会比一般机关里的科员差。
你问我咋说得这样肯定，我就是个跑车的列车员，每个月光拿堵漏奖就是好几百。啥是堵漏奖？这是咱给它起的土名字，大概意思就是单位给我们堵车票款流失的奖金。
车票咋流失的？有买站台票混上车的，带身高超过标准的小孩不买票的，伪造铁路公用乘车证坐车的，或者干脆就不买票愣坐的……多了去了。这漏要是不堵，得漏出去多少？老鼻子了。
就拿我跑的这趟车说事吧。一个往返小5天，跑大半个中国。我们车班那一个往返回来，听说堵漏收入得有好几万，你说这钱要是漏出去，光我们一个车班一年就要丢一百多万，我们一个车队编有10个车班，你算算，这得多少钱，再往大了算，全客运段十几个车队，这可是数以亿计啊。为此，上级设立了这个堵漏奖，就是从堵回来的收入中给车班返回一定比例，作为对这项工作的激励。过去这奖也有，但每月摊到手里就十块八块的没几个钱，所以大伙儿也就没咋把它当回事，当然也調动不起大伙儿堵漏的积极性。这回上级大力度提高了这项奖金的提成比例，从这个月起堵漏奖就按新规定发，具体数目车长和甲列（在车班的位置相当于候补列车长，负责补票工作）知道，反正我估计像我这样的每月能拿300多，是够吸引人的吧。
按说有奖金分是好事，谁害怕钱咬手呢？可没想到的是日子好过了，矛盾也冒出来了。就为这个大幅度提高了的堵漏奖的分配，我们车长可是正经伤透了脑筋。
忒难分配
关于加大提成力度后堵漏奖的分配问题，上级这次有专门的文件规定，我们车长也在车班的全体成员会议上照本宣科念过。就说谁该得奖这一条吧，我都能一字不差地把上级规定复述一遍：“堵漏保收提成奖金的发放对象为直接参与此项工作的人员，不得扩大发放范围。”我们车长是个实心眼人，在准备发这项奖金的时候，他认认真真对照上级文件，严格严肃对号入座，确定了直接参与堵漏工作的人员，包括车长、甲列、乘警，还有在各节车厢当班的列车员。这些人都是堵漏的直接参与者，这点没有任何争议。第一个月就这样分配了。我这个档次的奖金系数是1.0，380元。钱揣进口袋里还没有焐热乎，就听甲列小方讲了在车长办公车厢因为堵漏奖炸锅的事。
她说，先是餐车厨师长代表餐车4位厨师，跟车长吹胡子瞪眼睛拍起桌子；后是检车乘务长代表两位列车检车人员怒气冲冲来找车长兴师问罪，其落脚点都是一个：为啥这回的堵漏奖把他们甩在外头，得给个说法。实心眼的车长没别的解释，只是耐心跟他们说文件，一再强调这次上级规定的是“直接参与”、“不得扩大”。
“那最后咋办了？”我问。小方表达能力不错，讲得绘声绘色，“好你个直接参与！”“好你个不得扩大！”她学着那两位咬牙切齿悻悻而去的样子，末了还跟我说：“看样子要够车长喝一壶的了。”
果然被小方言中。当天的晚饭就让大伙儿见识了车长严格落实“直接参与”、“不得扩大”的结果：往常晚饭的俩菜一汤，这顿就剩下了少油多盐、只飘着几条白萝卜丝的稀汤，再看诸位厨师，一个个手抱膀拉着油条脸，那意思是乘务饭就这模样，你爱吃不吃，没人稀罕伺候你。
也是该着事赶事，车长正在勉强喝萝卜汤嚼干巴馒头时，软卧2车的当班列车员小季急匆匆地赶到车长跟前，说她那车的空调光制热不制冷，整个车厢快成大蒸笼了。车长说，赶紧找检车乘务员哪。小季说，找了，检车乘务长说手里正有活儿，等忙完了才能来。小季又说，这都等了一会儿了，还没来，车厢里坐的一位听说是什么大官的太太来火了，说问题再不解决就给北京打电话，找铁路总公司。一听这话，她才赶紧跑来。我们车长脑瓜皮薄，平常总好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当班时上头来电话”，因为这上头来的电话十有八九是拿他开训。听小季这一说，他干巴馒头也不吃了，起身就去找检车乘务长。这三伏天刚过的秋老虎再加上制热空调，任谁置身其中也会骂你不商量。
点头作揖加上低头说小话，车长总算凭着老脸把检车乘务长请到软卧2车。人家看看空调控制面板，换了个小件就把大危机解除了。
这么一会儿赶上两件事的发生，不管是碰巧也好，有意无意为之也好，反正是让我们车长开窍了。
重切蛋糕
都说经一事长一智，我们车长在经过深思熟虑和广泛征求整个车班人员的意见之后，终于决定放弃坚持“直接参与”、“不得扩大”的文件规定，扩大堵漏奖的发放范围，把全列车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扩大进来，包括这次没得着堵漏奖但一声没吭的两位列车行李员。
为这事儿，车长还和我们开玩笑说，这让我一下子想起我爸说的一句老话，门轴子要是不抹点油，它就吱嘎吱嘎响，这不是一个理儿吗。连薛宝钗改革大观园还要利益均沾呢，何况咱们列车发奖金。其实我们也都理解，人家餐车厨师长和检车乘务长都强调，有力的后勤保障算不算直接参与，及时赶劲儿的设备抢修算不算直接参与，打起仗来能把前方后方截然分开吗？神舟十号的航天员遨游太空，的确是全球瞩目风头出尽，但是你下来了，还不是等着别人把你抬出来？分奖金晋军衔也不能就光是那3个上天的人。
当然，蛋糕就是那么大，如果被非“直接参与”人员切走了一块，摊到我们每个人身上每月就要少拿几十。不过账要这样算，这边少拿一盒烟钱，那边换来的最直接大好形势是伙食水平上来了，人家厨师爱伺候咱了。这不，切堵漏奖蛋糕的“协议”达成之后的第二天早餐就立马让我们刮目相看——油条、豆浆、豆腐脑、酥饼、什锦小咸菜、茶蛋，有琳琅满目的十几样，那让咱吃到嘴的是就剩下一个字：美。早餐吃罢，拿张纸巾擦擦嘴，我不由哼出句刘欢唱的歌“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对，都有了，换来的是大家都乐和，您说是不？W责编 / 王迅
wx@lnddgr.cn
奖金不少
在铁路上班，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要是能干上跑车的活儿，就更好了。按说，跑车这活儿一年有半年在外头挺辛苦的，你为啥还说好呢？道理很简单，因为干这活儿钱多。当然，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活钱，就是和各项运输经营指标挂钩的奖金。这么说吧，只要你好好干，别出啥乱事儿，把该得的奖金一一拿到手，就是当个普通的列车员，也不会比一般机关里的科员差。
你问我咋说得这样肯定，我就是个跑车的列车员，每个月光拿堵漏奖就是好几百。啥是堵漏奖？这是咱给它起的土名字，大概意思就是单位给我们堵车票款流失的奖金。
车票咋流失的？有买站台票混上车的，带身高超过标准的小孩不买票的，伪造铁路公用乘车证坐车的，或者干脆就不买票愣坐的……多了去了。这漏要是不堵，得漏出去多少？老鼻子了。
就拿我跑的这趟车说事吧。一个往返小5天，跑大半个中国。我们车班那一个往返回来，听说堵漏收入得有好几万，你说这钱要是漏出去，光我们一个车班一年就要丢一百多万，我们一个车队编有10个车班，你算算，这得多少钱，再往大了算，全客运段十几个车队，这可是数以亿计啊。为此，上级设立了这个堵漏奖，就是从堵回来的收入中给车班返回一定比例，作为对这项工作的激励。过去这奖也有，但每月摊到手里就十块八块的没几个钱，所以大伙儿也就没咋把它当回事，当然也調动不起大伙儿堵漏的积极性。这回上级大力度提高了这项奖金的提成比例，从这个月起堵漏奖就按新规定发，具体数目车长和甲列（在车班的位置相当于候补列车长，负责补票工作）知道，反正我估计像我这样的每月能拿300多，是够吸引人的吧。
按说有奖金分是好事，谁害怕钱咬手呢？可没想到的是日子好过了，矛盾也冒出来了。就为这个大幅度提高了的堵漏奖的分配，我们车长可是正经伤透了脑筋。
忒难分配
关于加大提成力度后堵漏奖的分配问题，上级这次有专门的文件规定，我们车长也在车班的全体成员会议上照本宣科念过。就说谁该得奖这一条吧，我都能一字不差地把上级规定复述一遍：“堵漏保收提成奖金的发放对象为直接参与此项工作的人员，不得扩大发放范围。”我们车长是个实心眼人，在准备发这项奖金的时候，他认认真真对照上级文件，严格严肃对号入座，确定了直接参与堵漏工作的人员，包括车长、甲列、乘警，还有在各节车厢当班的列车员。这些人都是堵漏的直接参与者，这点没有任何争议。第一个月就这样分配了。我这个档次的奖金系数是1.0，380元。钱揣进口袋里还没有焐热乎，就听甲列小方讲了在车长办公车厢因为堵漏奖炸锅的事。
她说，先是餐车厨师长代表餐车4位厨师，跟车长吹胡子瞪眼睛拍起桌子；后是检车乘务长代表两位列车检车人员怒气冲冲来找车长兴师问罪，其落脚点都是一个：为啥这回的堵漏奖把他们甩在外头，得给个说法。实心眼的车长没别的解释，只是耐心跟他们说文件，一再强调这次上级规定的是“直接参与”、“不得扩大”。
“那最后咋办了？”我问。小方表达能力不错，讲得绘声绘色，“好你个直接参与！”“好你个不得扩大！”她学着那两位咬牙切齿悻悻而去的样子，末了还跟我说：“看样子要够车长喝一壶的了。”
果然被小方言中。当天的晚饭就让大伙儿见识了车长严格落实“直接参与”、“不得扩大”的结果：往常晚饭的俩菜一汤，这顿就剩下了少油多盐、只飘着几条白萝卜丝的稀汤，再看诸位厨师，一个个手抱膀拉着油条脸，那意思是乘务饭就这模样，你爱吃不吃，没人稀罕伺候你。
也是该着事赶事，车长正在勉强喝萝卜汤嚼干巴馒头时，软卧2车的当班列车员小季急匆匆地赶到车长跟前，说她那车的空调光制热不制冷，整个车厢快成大蒸笼了。车长说，赶紧找检车乘务员哪。小季说，找了，检车乘务长说手里正有活儿，等忙完了才能来。小季又说，这都等了一会儿了，还没来，车厢里坐的一位听说是什么大官的太太来火了，说问题再不解决就给北京打电话，找铁路总公司。一听这话，她才赶紧跑来。我们车长脑瓜皮薄，平常总好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当班时上头来电话”，因为这上头来的电话十有八九是拿他开训。听小季这一说，他干巴馒头也不吃了，起身就去找检车乘务长。这三伏天刚过的秋老虎再加上制热空调，任谁置身其中也会骂你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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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经一事长一智，我们车长在经过深思熟虑和广泛征求整个车班人员的意见之后，终于决定放弃坚持“直接参与”、“不得扩大”的文件规定，扩大堵漏奖的发放范围，把全列车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扩大进来，包括这次没得着堵漏奖但一声没吭的两位列车行李员。
为这事儿，车长还和我们开玩笑说，这让我一下子想起我爸说的一句老话，门轴子要是不抹点油，它就吱嘎吱嘎响，这不是一个理儿吗。连薛宝钗改革大观园还要利益均沾呢，何况咱们列车发奖金。其实我们也都理解，人家餐车厨师长和检车乘务长都强调，有力的后勤保障算不算直接参与，及时赶劲儿的设备抢修算不算直接参与，打起仗来能把前方后方截然分开吗？神舟十号的航天员遨游太空，的确是全球瞩目风头出尽，但是你下来了，还不是等着别人把你抬出来？分奖金晋军衔也不能就光是那3个上天的人。
当然，蛋糕就是那么大，如果被非“直接参与”人员切走了一块，摊到我们每个人身上每月就要少拿几十。不过账要这样算，这边少拿一盒烟钱，那边换来的最直接大好形势是伙食水平上来了，人家厨师爱伺候咱了。这不，切堵漏奖蛋糕的“协议”达成之后的第二天早餐就立马让我们刮目相看——油条、豆浆、豆腐脑、酥饼、什锦小咸菜、茶蛋，有琳琅满目的十几样，那让咱吃到嘴的是就剩下一个字：美。早餐吃罢，拿张纸巾擦擦嘴，我不由哼出句刘欢唱的歌“你有我有全都有哇”，对，都有了，换来的是大家都乐和，您说是不？W责编 / 王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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