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国门的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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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DA的警告
  西方医学界对中药从来都心怀疑虑。2012年4月两项重要的医学研究更加重了对中药安全性的担忧。先是《美国科学院院刊》证实了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草药可能导致尿道癌,而后澳大利亚默多克大学的迈克尔·本斯博士通过DNA检测发现进口中药材中含有多种有毒成分和珍稀动物成分。
  和医学界的谨慎相对应的,是药品监管部门的严苛。迄今为止,号称有着几千年悠久历史的中国传统中药无一获得FDA(食品及药物管理局)的认证。无法通过FDA的认证意味着,中药不能作为药品使用,也不会被消费者和医生所信任,因而也无法进入主流市场。
  考虑到中药的特殊性,美国FDA曾在2004年降低了准入的门槛,专门制定植物药品指南。即便如此,FDA仅仅在2006年批准了唯一一个植物药Veregen的上市,这是由德国一家生物技术公司研发的药物,用于治疗尖锐湿疣。而中国的传统中药迄今为止无一成功闯关FDA。
  中医界更愿意将这一挫败归结为,美国FDA要求太高。新药要获得FDA认证,需要完成23项药理、毒理试验,3期超过1000例临床试验,时间跨度8年~10年,费用以千万美元计。几乎没有一家中药企业愿意为此付出巨额的金钱和时间成本,为了躲避FDA严苛的要求,中药更多地被当做食品或者保健品进入美国市场。和药品相比,美国的保健食品的准入制度宽松许多。
  遗憾的是,中草药在保健品市场的安全性上表现不佳。1999年,加州卫生署检测了在售的260种中草药,发现有123 种存在违规添加有毒成分和重金属污染问题,不合格率高达47%。中国一家制药厂生产的中药里铅的含量超标26倍,而汞含量超标580 倍。美方认为长期服用该药,会引起中毒甚至死亡。FDA几乎每年都要就中草药的安全性发出警示。
  或许是受安全争议的困扰,中药在美国保健品市场的表现也不尽如人意。中药在美国草药类补充剂的市场份额还不到2%。
  萎缩的欧盟市场
  欧洲对植物药的接受度不同于美国,作为全球最大的植物药市场之一,欧洲使用植物药有700年的历史,平均60%以上的欧洲人都使用过植物药。看起来,这是个诱人的市场,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虽然欧盟对植物药的接受度高,但中草药的名声并不好。
  1991年,比利时的一家减肥诊所,一群年轻女性在服用一种减肥中药“苗条丸”后,出现肾衰竭,英国和日本也出现了类似的病例。到1999年,中草药导致肾损伤的病例达105 例, 其中超过1/3的患者进入晚期肾衰竭阶段,不得不接受肾移植或透析治疗。加上中药有珍稀动物入药的传统,欧洲的环境保护组织多次掀起抗议浪潮,欧盟开始规范包括中药在内的植物药的使用。
  2004年4月30日,欧盟颁布《传统植物药品注册指令》,规定具有悠久历史的中草药,只要满足条件,就可以免做临床前及临床试验,通过专门的、简易的注册程序就可以注册成为药品,比起美国的植物药注册,更为宽松。而且,欧盟还给相关的植物药留下了7年的过渡期。这个指令曾让中药企业对欧盟市场无限向往,这意味着中成药可能拿到合法的药品身份。中成药长期以来一直作为食品补充剂对欧盟出口,比如六味地黄丸是不能写功能主治的,也没有纳入其政府医疗保险报销范畴,无法进入其主流医药市场。
  但7年过去后,2011年5月1日大限来临之前,有超过350种植物药顺利通过了欧盟的审批,没有一例是中药。
  直到2012年4月,才有第一个中成药地奥心血康胶囊,在荷兰通过注册,但它在荷兰仅仅被用于缓解头痛和背部、腿部和颈部的肌肉疼痛与痉挛,而不像在国内用于治疗心血管疾病。业内人士也认为,它的象征意义大于市场意义。
  任广峰是20世纪80年代的留英硕士,一个偶然的机缘,他发现了中药在英国的商机。“那时流行一种中草药药膏,治疗小孩儿湿疹特别有效,这在英国当地媒体中迅速蹿红。但是当时中药诊所和药店都很少,这是个机会。”他回忆道。
  1995年,任广峰建立了康泰中医药公司,这是一间中医诊所。目前康泰在英国有22家诊所,并在1999年成立了华欧公司,向其他中医诊所批发中药。每年他要从国内进口20个集装箱的药材,大约300吨,价值300多万美元。“基本上中国市场上有的我这里都有,中成药、植物药等中药种类上百种。”但从2011年5月份开始,任广峰便不能再从中国进口中成药了。而之前,中成药占到他进口中药品种的近八成。“因为中成药附加值高,利润高。”
  即使这样,任广峰也不愿意去完成注册,“别说7年过渡期,就是再给7年我也不会去申请。”在任广峰眼中,最大的问题是昂贵的申请费用。对于销售上百种中成药的任广峰来说,如果每一种药都去申请注册,那“赚再多的钱都会血本无归”。
  现在康泰旗下连锁店的员工160人,华欧公司10人。任广峰将在未来关闭伦敦以外的分店,这等于关闭了一半数量的诊所。
  他预计,目前伦敦1000多家中药诊所,一年后可能50%都要关门,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没有中成药在欧盟注册,用不了几年,英国的中医就销声匿迹了。
  和任广峰相比,在芬兰开中医诊所的田红丽已经关了自己的诊所,打理行装准备回国。和其他欧盟国家相比,芬兰可能是中医流行比例比较高的国家。
  芬兰以桑拿名扬全球,在桑拿浴中加入中草药对当地人来说不足为奇,所以他们对中药并不陌生。2008年底,有一定中医基础的田红丽在芬兰赫尔辛基开了一家小诊所,算上她只有两个中医大夫,主要为附近中老年人服务。诊所里的药一直都是从当地一家中药公司进的。2012年4月10日,她关闭了自己的诊所。“如果以后没有中成药了,只靠推拿、针灸和出诊费的话,那肯定维持不下去。”
  最后的稻草
  对中药企业而言,亚洲市场是重中之重。长期以来,亚洲都是中药的主要市场,对亚洲国家的出口占出口总额的60%~70%。和欧洲北美相比,中药在亚洲市场上的待遇没那么糟糕,不用披着一件“食品补充剂”的马甲上市,它可以作为药品销售和流通。
  泰国政府还承认了中医药的合法地位,给通过考试的中医师发执照行医。进入新加坡的中药只要向新加坡卫生部申报被批准后就可以上市销售。马来西亚虽然没有承认中医药的合法地位,但在华人聚集区,中药仍然盛行。
  值得注意的是,亚洲等国也在盯紧FDA和欧盟的指令,加强对中药安全的控制。比如严禁中药添加西药成分,例如我国生产的月铃牌肤轻松清毒解痒丸、羊城牌重感灵、玉林牌速效感冒片等因查有西药成分而禁止销售;马兜铃酸在欧洲出事后,新加坡和马拉西亚也禁止了它的销售。更重要的是对重金属含量较高的中药下发禁令,这些重金属往往也是有毒物质,如汞、砷、铜、铅等。新加坡卫生部的一项通告显示,宝炉牌金匮肾气丸、金索固精丸、华灵牌素食白凤丸、岷山牌天王补心丹、八宝丹和印度神丹等6种中药因含高量有毒重金属而被禁。
  日韩两国更多地在消费中国的中药原料,日韩大批量地从中国进口粗加工的中药原料,进行精加工后,将符合标准的中药制剂,销往世界各地,占据了全球中药市场70%以上的份额——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传统中医药大国中国只占据全球中药市场的5%。(据《南都周刊》《新经济观察》相关资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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